蝴蝶(組詩)

蝴蝶眼里時光是一種妖的光

在蝴蝶眼里

時光是一種什么樣的光

一只蝴蝶要有妖的決絕和動心

才能愛到非我族類

愛到深淵之處是人是妖都一樣

一只能愛上妖的蝴蝶恨不得自己亦是妖

與妖共背妖國之罪

妖不知道人有多狠多冷靜

情感是用斤稱出來的

男歡女愛里面有多少技術性的動心

吻著的嘴唇上進行著算盤珠子的成本核算

精打細算的溫情

模擬狀態的心跳

解析幾何一樣高級剖析后的門當戶對

妖不知道冷靜

妖沒有試誤的愛情

妖有著近乎癡傻的絕對

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

妖的愛情妖冶得多么慘烈

歡樂如果是絕望的歡樂

痛楚就一定是狂野的痛楚

親愛的 你是妖啊

在這個人精遍布的世界上

你妖得多么單一

親愛的 你這個妖怎么會愛上我

我比妖不單純得太多了啊

親愛的 是不是

你妖的眸子里面照得見

我大抵是一只可以造化的妖

親愛的 你如果要去當小偷

我就和你一起去當蝴蝶大盜

一對蝴蝶就這樣桃之妖妖

要坐牢 也要一起蝶蝶不休把牢坐穿

在蝴蝶眼里

時光一定是一種妖的光

蝴蝶是一只以殺戮為職業的獵手

幸福的事情必須用來忘記

這是命令

我就是忍不住了也得服從這個命令

我就是不知該怎么辦了

也得把這個命令當紀律

蝴蝶啊 一只以殺戮為職業的獵手

我是那只受傷的小獸

蝴蝶啊 一只放著疼痛高利貸的經理人

我的債務撒旦才能支付

再美的玫瑰也是一棵草啊

再美的蝴蝶也是一條命啊

玫瑰在一首詩里經歷的浴血殺戮

蝴蝶正在接著經歷

把玫瑰染得通紅的一首詩歌里面的絕望啊

那絕望正在被蝴蝶另起一行續寫

蝴蝶啊 是不是我只要寫出懇切的詩歌

我命里的疼痛就可以斷子絕孫

蝴蝶啊 如果我指出身體里面的黑暗

哲學的手術刀就可以斷掉那根錯亂的神經

蝴蝶啊 倘若我的淚水只為你流

要流出多少才能淹死那條記憶的河

我一個人已經站了很久

不知道能不能站得更久

我能夠輕易地忍住萬千山河

不知道能不能把一只蝴蝶忍住

我是一只名叫西西佛斯的蝴蝶

一生只有的一天

給了我是為了讓我經歷死

一生僅有的那么一天

究竟要讓我死多久

最美的一天給了秋天

離死亡最近的那么一種美

誰給得那么短促 短促得潦草

給了我是為了什么

給了我是索要我什么

這索要的東西我是否能給得起

這索要的東西若是我能給得出

這給得出的代價即將是什么

一生僅有的一天

讓我警惕我自己

蝴蝶就是這么自己飛起來的

蝴蝶不飛 我就要死

只要我不死 蝴蝶就不會停止飛

我看到我一只一只淚的蛹

在化一只一只淚的蝶

我感到我一只一只疼的蛹

在化一只一只疼的蝶

萬能的神啊 我知道

你是為了向我索要一只一只蝴蝶的

一索要就索要一百只

你是為了索要我的一百只詩歌的

你給了我世間僅有的美

為了讓我九死而無一生

讓我的蝴蝶雖九死而絕無一生

萬能的神啊

如果我付出九十九次死

你能否讓我贖回一次生

我是一只名叫西西佛斯的蝴蝶

每天把自己的死推到山頂上一遍

然后才能討得瞬間墜落的一點生

我是一只比西西佛斯的石頭

還疼痛的蝴蝶啊

它已從肉身道成石頭

我是一只傾心于疼痛的蝴蝶

從石頭道成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