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語料庫的“年\\月\\星期\\小時”等詞的詞性分析

摘 要:在現代漢語的“數詞(數量短語)+年(月、天、星期、小時等)”結構中，數詞后面的“年、月、天、星期、小時”等的詞性一直存在爭議。本文從語料統計和語用習慣兩個角度論證了這些詞應該兼屬名詞和量詞兩個詞類。

關鍵詞:年 月 星期 小時 語料庫 詞性

一、引言

現代漢語“數詞(數量短語)+年(月、天、星期、小時等)”結構里的“年、月、天、星期、小時”等詞是名詞還是量詞的問題一直為學術界爭論不休。一方面，作為漢語特色的量詞從被人們開始認識時就與名詞糾纏不清，另一方面，具體到這一結構中的幾個詞由于它們自身的特殊性使之很難明確地歸為一般名詞或典型量詞中。目前對這些詞的詞類劃分主要有三種觀點:

(一)認為“年、月、天、星期、小時”等是量詞。張斌先生在對量詞分類時把它們納入時量詞的范圍，周一民等學者也持同樣的觀點;邢公畹認為它們是“名量詞中的一類時段單位量詞”[1];邵敬敏將它們歸為借用的動量詞中的一小類。

(二)黃伯榮、廖序東在《現代漢語》中明確批評把“年、月、天、星期、小時”等劃入量詞的觀點，他們認為這些詞是時間名詞。

(三)朱德熙給它們一個專門的名稱——準量詞，認為“這類詞放在量詞后頭的時候是名詞，直接放在數詞后頭的時候是量詞。”[2]呂叔湘先生稱它們為自主量詞，并指出“也可以說是一種不需要量詞的特殊名詞”，[3]準量詞和自主量詞實際意義相似，也就是說他們認為這些詞是名詞和量詞的兼類。

如果孤立地看，三種觀點似乎都有道理，但如果換個角度從大規模的語料庫里考察分析就不難發現“年、月、天、星期、小時”等詞在實際運用中既能作量詞又能作名詞。

二、來自語料庫的使用頻率佐證

我們知道，詞類劃分的依據主要是詞的語法功能、形態和意義，其中主要的是詞的語法功能。雖然名詞和量詞的語法功能比較接近，但有一點卻無法通融:“名詞前一般加的是表示物量的數量短語”[4]“量詞總是出現在數詞后邊，同數詞一起組成數量短語，作定語、狀語或補語等。”[5]所以，現代漢語中直接跟在數詞后面的只能是量詞。根據這個區別特征，筆者對北京大學漢語語言學研究中心語料庫中提供的500個詞條進行分析如下表:

星期年月小時天

直接用在數詞后頭39566259145

直接用在量詞后頭1801741360

(注:此表只反映“星期、年、月、小時、天”用在數詞或數量短語后面的情況)

由此可以看出，對“年、月、天、星期、小時”等詞的詞性劃分并不能簡單地作是名詞或量詞的定論。逐個地來分析，“天”只能作量詞，“年”也基本可以劃為量詞，而“星期”“月”劃為量詞則有些勉強，“小時”就更不可能劃為量詞。把它們都歸為名詞也說不過去。進一步對這些語料進行分析，首先看那些直接用在數詞后的“年、月、天、星期、小時”等詞，它們之前可不可加上一個相應的量詞。根據統計發現，“星期”“月”兩個詞前都能加上一個量詞“個”而不影響全句的表達。如:

(1)關于朝鮮問題的討論，歷時51天。在最后一次會議之前的兩[星期]，美國國務卿已經指示美國代表團要使會議破裂。

(2)草菇生長很快，一般播種后1～2[星期]就能長出像米粒大小的白色蘑菇蕾。

(3)沒數，反正，一[月]得交他十幾塊錢。

(4)我乍一搬這兒，我一[月]燒過一千一百斤煤。

而“年”“天”之前則加不進去。如:

(5)到日本去了，所以在日本呆了八[年]。

(6)嚯，這日子一[年]也說不完，真的，我跟你說吧，說不完哪。

(7)有兩[天]就得埋了，不能超過三[天]去。

(8)德懷率軍北上榆林，在沙家店利用兵家之大忌，側水、側敵，僅用一[天]時間就消滅敵整編三十六師。

“小時”比較特殊，雖然都能加進量詞“個”，但一大半的表達不符合日常表達習慣。比如:

(9)這架航班在加拿大卸下可疑行李并停留了4[小時]后又重新出發，并已安全抵達巴黎。

(10)此前，鐵道部已經啟動了非典零報告、日報告和24[小時]值班制度。

顯然，例(9)中加一個量詞“個”絲毫不影響句子的意思，而例(10)中“24小時”如果變成“24個小時”就不太符合習慣表達，甚至有的時候還可能改變句子的意思。

通過對這些詞跟在數量短語后面的情況進行分析，我們發現在這些詞前面的量詞絕大多數都能省略。綜合如下表:

星期年月小時天

前面可以添加量詞3906一部分0

前面量詞可以省略1570一部分930

這樣一來，“年、月、天、星期、小時”等詞的詞性不可能是單一的，只能說在具體的語言環境中它們是作名詞用還是作量詞用，這就驗證了朱德熙和呂叔湘先生的觀點——既是時間名詞又兼屬量詞。

三、從語用習慣層面進行闡釋

(一)量詞和名詞的交叉關系

毫無疑問，量詞就是表示計量單位的詞語。在言語交際中，一些科學、精確的計量單位難以在信息交流雙方形成比較明確的概念，因此為了更好地達到交流目的，人們總是盡量選擇比較具體的、與大家日常生活所熟知的計量單位來描述事物的多少，即使這種單位并不精確，比如說我們很少說買250克米飯，但卻經常說買碗米飯。因為“克”這種科學、專業的單位詞語在很多人心里并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而“碗”雖然大小不均，但是能在說話人和聽話人之間產生一種共同的心理尺度。顯然這里的“碗”就由一個普通名詞變成了一個形象的物量詞。另一方面，有的抽象名詞所指稱的概念含有數量的概念，是人類在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活動中對一些事物性狀、特征的量的一種描寫，所以漢語中有大量借自名詞的量詞，如“桶(一桶水)、槍(打兩槍)”等等。我們討論的“年、月、天、星期、小時”也是這樣，它們既是一種時間名詞，也是一種計算時間的量詞。

(二)語言使用中的經濟性原則和量詞的黏著性

在語言的實際運用中，無論是口語交際還是文學作品中的修辭應用法，都有一個語言的經濟性原則在發揮作用，在這一原則的指導下，很多表示某種隱含意義的詞語如表時間、處所的“的時間”“的時候”“的地方”“以后”“之間”等詞常常被省略。如:

(11)有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他們說無法跟我們談，因為在處理王治郅的事情。

(12)一架時速為800千米的噴氣式飛機，要50小時(的時間)才能飛完這段距離。

一方面，“星期”“小時”后面可以加“的”而句子的意思沒有發生改變，這時可以說這些詞是名詞，可另一方面它們中又有很多可以直接跟在數詞后面，與名詞的語法特征顯然相違背，這種情況下說它們是量詞和名稱的兼類似乎更穩妥。

另外，漢語中的量詞在句子中不單獨充當句子成分，語法功能上顯現出黏著性的特點，這種黏著性的詞語在語流中絕大多數是輕讀的，這些輕讀的詞語在交際中進而變得很容易脫落。所以沒有脫落的時候我們說它們是直接跟在量詞后面，如“一個星期”“一個小時”，這時“星期”“小時”等可以說是名詞，可是一旦脫落了相應的量詞，在“一星期”“一小時”等結構中，“星期”“小時”等較實在的詞語也可以充當量詞了。所以說用“一刀切”的辦法把量詞和名詞完全區分開的做法有失科學。

綜合來說，在“數詞(數量短語)+年(月、天、星期、小時)”的結構中，“年、月、天、星期、小時”在不同的語境下可以劃歸為名詞，也可以劃歸為量詞。

注 釋:

[1]邢公畹.現代漢語教程[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1994，第

225頁。

[2]朱德熙.語法講義[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第50頁。

[3]呂叔湘.現代漢語八百詞[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第8頁。

[4]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

第12頁。

[5]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

第22頁。

參考文獻:

[1]張斌.新編現代漢語[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2.

[2]錢乃榮.現代漢語[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1.

[3]邢公畹.現代漢語教程[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1994.

[4]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增訂三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

版社，1991.

[5]朱德熙.語法講義[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

[6]呂叔湘.現代漢語八百詞[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

[7]何杰.現代漢語量詞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1.

[8]邵敬敏.現代漢語通論[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

[9]胡明揚.詞類問題考察[M].北京:北京語言學院出版社，1996.

[10]周一民.現代漢語[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11]鄭頤壽，林承璋.新編修辭學[M].廈門:鷺江出版社，1987.

(許王橋 江蘇揚州 揚州大學文學院 225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