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像+X”結構中“X”的語義特征比較研究

摘 要:“很+有/像+X”結構中的“X”都可以性狀化，具有性狀義，性狀化的具體方式不同。本文將對“很+有/像+X”結構中“X”的性狀義特征進行比較，同時指出“很+有+X”結構中的“X”具有量度義，“很+像+X”結構的“X”具有生命度意義。

關鍵詞:X 語義 比較

一、引言

“很+有/像+X”結構就是程度副詞由“很”修飾“有”或“像+X”結構。例如:

很有吸引力 很有特色 很像西洋參 很像動詞

關于“很+有+X”結構的研究不多，其產生的時間也不長。而關于“程度副詞+有+名詞”的問題，賀陽(1994)最先討論。其后，唐善生(2000)、姚占龍(2004)、柳士林(2008)等都論述過。根據前人的著述和對語料的分析研究，進入“很+有+X”結構的名詞是有條件限制的，并不是所有名詞都能進入此結構。一般表示主觀意識或客觀事物的抽象名詞，具有[+程度義;+性質義;+陳述義]的語義特征，能進入此類格式。例如:

(1)這樣苦讀了五六年，終于成為了一個很有學問的人。

(2)中國字很有道理，想是心上加個相字，色相粘在心上不去便成想了。

此外，有的抽象名詞通過變化，也能進入此類格式，如“現代”這個詞本身并不能進入“很+有+X”結構，當添加抽象名詞“氣息”之后，就能進入此結構。有的抽象名詞，如:“創造、誘惑、想象、空間、自尊、進取”等需添加抽象性名詞后綴“性、力、感、心、欲、緣”等。表示人、處所、時間的具體名詞，通過添加具有抽象性的名詞后綴“氣、味、相、風、腔”等方法，使其轉變成抽象詞語，能進入此類格式。例如:

(3)這個城市很有現代氣息。

(4)我很有表現欲。

(5)公貓身上很有男人味。

“很+像+X”結構是現代漢語常用的短語結構，根據研究語料發現，“很+像+X”結構中的賓語“X”是名詞、代詞、動賓短語和主謂短語等。例如:

(6)我記起堂吉訶德曾說到一個人名很像“多斯達篤”。

(7)有些方面很像我——當母親認為它們可以自立時，就不管它們了。

(8)不過，乍一聽，他所說的話，倒是很像出自一個忠貞不渝的情人之口。

(9)有的瀑布穿林而出，很像群馬奔騰，很有氣勢;有的一排細流跌落，酷似珠簾垂掛。

“很+像+X”結構中的賓語“X”具有一定的性狀特征，如:形像性或動作、行為、事物特征，這些特征可用于比喻或比較。“名詞”既有抽象名詞，也有具體名詞。本文主要討論“很+像+X”結構中名詞“X”的語義特征，兼論代詞“X”的語義特征。

二、“很+有/像+X”結構中“X”的性狀化

譚景春(1998)、張誼生(2000)、施春宏(2002)等都對名詞的語義特征進行了論述。雖然各家說法不同，大致上都認為名詞具有概念義和性質義。概念義是詞語直接反映、概括客觀事物本質特征的，具體地說表現為詞典中的釋義。例如:

講究:值得注意或推敲的內容。(《現代漢語詞典》)

威望:聲譽和名望。(《現代漢語詞典》)

上面列出的是“講究”和“威望”在詞典中的釋義，也就是概念義。除此之外，“講究”還包括“注意細節、做事認真”等性質義，“威望”也包括“受人尊重、地位高”等性質義。性質義又分內在性質義和附加性質義。內在性質義與概念意義的關系是直接的、固定的，角度也是單一的。例如:“學問”的詞義是正確反映客觀事物的系統知識，其中“系統知識”就是“學問”的內在性質義。附加性質義與概念意義的關系是間接的、不固定的，性質的角度也是多方面的。附加性質義是一系列附加于概念義上的意義和色彩，比如語體義、評價義、搭配義、內涵義、內部形式義等。例如:“新娘”所指的人具有“喜氣、漂亮、羞澀”等性質。

內涵義是名詞附加性質義的一種。說話人對所指對象特征的主觀態度和評價，以及對事物委婉含蓄的主觀認識，都是反映名詞的內涵義，內涵義有很強的社會文化色彩。正是因為內涵義和社會的價值觀有很大的聯系，所以不穩定、可增減也就成了內涵義的一大特點，必須在具體的語境中方能顯示。具體地說，指稱人和事物是名詞存在的價值，而人和事物都具有一定的屬性，其特征也是多方面的，含有一定的性質義是名詞的特點之一。

一般情況下，名詞發揮指稱功能時，人們往往使用的就是名詞的概念義，但在特定場合，人們常常使用內涵義來適應交際和表達的語用需要，內涵義可以使名詞的功能性狀化，以便引起讀者或聽話者的豐富聯想和想象。名詞性狀化的基本條件就是該名詞的內涵義是具有個性的、富有特色的、比較普及的，尤其是足以引起人們聯想的。本文討論的“很+有/像+X”結構名詞性狀化主要有四種方式:概念性狀化、內涵凸顯式、特征概括式和形象比喻式。

(一)概念性狀化是指一些表示現象、范疇等抽象名詞的性狀化，由于抽象名詞帶有明顯的性質義，其概念是人們關于抽象事物的概括，并不是對有形實體的認識，所以其內涵義和性質義并沒有明顯的界限。當抽象名詞進入“很+有/像+X”結構以后，這些名詞所表示的概念都發生了轉變，成了表示各種各樣的性質義。例如:

(10)諸葛亮一打聽，知道孟獲不但打仗驍勇，而且在南中地區各族群眾中很有威望。

(11)企鵝對愛情生活是循規蹈矩的，很有紳士風度。

(12)生活很像連環套，它們常常一環一環地互相牽引著。

(13)《羚羊》是油布版畫，很像我國古代的漢磚畫和民間剪紙藝術。

在我們所搜集的4803條語料中，可以性狀化的抽象名詞有4478條，百分比是93.23%。如:問題、思想、理由、看法、人物、手法、精神、絕緣層、旅行、神經系統等等。

抽象名詞的性狀化是“很+有+X”結構中名詞性狀化最多的一種，在我們所搜集的4526條語料中有4410條，百分比是97.43%。值得一提的是，“很+有+X”結構中抽象名詞“X”如果添加形容詞綴“性”“力”作動詞“有”的賓語，雖然不能性狀化，但是能充當關系動詞“有”的賓語，又有程度副詞“很”的修飾，這類詞語在具體的語言環境中得以性狀化。例如:

(14)“依瑪坎”的說唱文學，說一段唱一段，不用樂器伴奏，語句押韻，很有藝術感染力。

(15)戴列舉了大量事例對此進行了很有啟示性的分析。

在4526條語料中，“很+有+X”結構中帶后綴的名詞賓語有65條，百分比是1.43%。如:創造性、競爭力、分寸感、女人味、明星相、曲線美、知名度等等。

此外，“很+像+X”和“很+有+X”結構不同的是，抽象名詞“X”前一般有修飾語對其進行限制。“很+像+X”結構中的“X”有一部分是抽象名詞。這些名詞一般都是無指的，只具有內涵義。為了實現無指向有指的轉化，就需要限定其外延義，使名詞變成有指的。例如:

(16)他的處理很像珍#12539;赫爾叔特女士所譯的那個優美的美國版本。

(17)對人生的一切觀念，他采取了一種“虛化”的原則，這很像存在主義的原則。

具體名詞的性狀化是指一些表示各種關系、類別的具體概念名詞，有三種性狀化方式:內涵凸顯式、特征概括式和形像比喻式。指人名詞一般是內涵凸顯式，特征概括式只適用于地域名詞，形像比喻式多用于指物名詞和一些專有名詞。

(二)內涵凸顯式性狀化指人名詞，基本上都是具體概念名詞。這些指人名詞是表示不同類別的，具有某種身份或某種類型的。這些身份或類型往往包含著人們的公認性質。例如:

(18)很有明星相哦。

(19)濃眉大眼睛，臉上經常帶著笑容，他的風度很像一位大學教授。

此種性狀化方式“很+有+X”結構只有8例，而“很+像+X”結構的277條語料中有32例，占11.6%。

(三)特征概括式性狀化地域名詞，主要是指一些指稱國別和區域的專有名稱。這些地域名詞一般是比較有名的、具有自身獨特個性特征的、并且能夠引起讀者或聽者某種聯想和共鳴的。“非常著名、很有特點”是這些專有名詞必須具備的基本特征，只有這樣才能獲得一定的附加性質義。例如:

(20)很有幾分韓國風的炒肉

(21)東北菜很有幾分東北人的特點，粗獷豪放，不拘一格。

(22)不知怎么，這一帶很像伊利諾斯，平衍坦蕩。

(23)我們觀舞了一次，大使說，“這很像紐約”。

從收集的語料看，“很+有+X”結構只有2例，而“很+像+X”結構277條語料中有10例，占3.6%。

(四)形像比喻式性狀化指物名詞，這是“很+像+X”結構中名詞“X”特有的一種性狀化方式，而且也是性狀化最多的一種。“很+有+X”結構則沒有這種性狀化方式。指物名詞詞義本身真正具有內在性質義的比較少，一般只含有附加性質義。這些詞是與人們的日常生活有著密切關系的基本詞匯，因此，人們對這些詞的附加性質義的認識比較特殊，這樣才能使用附加性質義來描寫另一事物。277例“很+像+X”名詞賓語語料中這樣的例子出現了100例，占36.1%。例如:

(24)[江豚]哺乳動物，生活在江河中，形狀很像魚，沒有背鰭，頭圓，眼小，全身黑色。

(25)明朝大學士焦芳的臉黑而長，很像驢臉。

北大語料庫277例“很+像+X”名詞賓語語料中，指人名詞有60例，也是語料中出現比較多的名詞賓語，既有指人專有名詞，也有指人普通名詞。指人專有名詞一般都具有相當大的知名度，他們的形像特征大家都耳熟能詳，包含著人們的公認性質。如:周恩來、魯迅、列寧、阮玲玉等等。指人普通名詞雖然不像指人專有名詞具有那么高的知名度，但是在具體環境中，其形像特征還是比較凸顯的，能夠引起聽話者的想象。因此，也屬于形象比喻式。例如:

(26)雖然這些大聲嚷叫的革命者在要求立即的社會主義化方面令人覺得很像列寧，但他們并沒有奪取政權的意圖和計劃。

(27)想起這兩個月來似乎已經把這小伙子給忘了……突然就發現這漢子很像霍滄粟。

三、“很+有+X”結構中“X”的量度義

在現代漢語中，一般認為可以受程度副詞“很”修飾的性質形容詞、量度形容詞、心理動詞等，必須含有一定的量度義。如:大小、高低、輕重、長短等各種不同范疇的量度義。因此，現代漢語中一部分具有量度義的名詞，可以直接受程度副詞“很”的修飾，或者和動詞組成動賓短語，受程度副詞“很”的修飾。

本文討論的“很+有+X”結構的“X”具有量度義，而“很+像+X”結構的“X”不具備量度義特征。“很+有+X”結構具有量度義的名詞分兩種情況:一種是語素包含類;一種是語義蘊含類。不過，這兩種類型在“很+有+X”結構中出現的頻率不高。

語素包含類，指名詞的前一構詞語素本身含有一定的量度義。例如:

(28)這家主人的勤謹和清潔使我很有好感。

(29)郊區分局的球隊，在陽泉很有名氣，一些報刊作了報道，遠村近鄰便爭先恐后地找上門來約定賽事。

除上述舉例之外，在我們所收集到的語料中，可以進入“很+有+X”結構的語素包含類的名詞還有:趣味、益處、新意、害處、熱情、彈性、優勢、限度、缺陷、溫柔、深意、反諷、興致、奇效、怨言等。

語義蘊含類，指名詞詞義本身蘊含著一定的量度義。一種是該名詞的基本義蘊含量度義。例如:

(30)王很有根基，聽了婆羅提尊者的開示，馬上就見性悟道了。

(31)從一九四六年七月開始，到一九四七年六、七月，打了一年就很有把握地確定反攻。

除此之外，在我們所收集到的語料中，如“根基、把握、追求、必要”等都是可以進入“很+有+X”結構的語義蘊含類名詞。

還有一種就是該詞的引申義蘊含有量度義。例如:

(32)老鄒，是有20余年實際工作經驗的會計師，在財務管理方面很有一套，他的優勢通過人才交流市場傳媒，20多家私營公司。

這里的“一套”并不是修飾衣服的數量詞，而是指人辦事很有方法，“很有一套”用的是“一套”的引申義。“很+有+X”結構中只有這1例。

四、“很+像+X”結構中“X”的生命度意義

“很+像+X”結構帶賓語時，表示兩個事物有較多的共同點。“很+像+X”結構中的名詞既有專有名詞，也有普通名詞，名詞大多是定指的。名詞受到一定的限制，必須是反映事物屬性的名詞，隱含有某種顯著的特征或性質，并且這種隱含的特征或性質必須得到社會成員的認同和理解。名詞、代詞賓語的生命度都比較高，其等級是人稱代詞>指人專有名詞>指人普通名詞>其他有生名詞>無生名詞。由此可以看出人稱代詞的生命強度，生命度越高，性狀特征越明顯。

“很+像+X”結構的賓語有時是人稱代詞，如:你、他、我等等。在“很+有+X”結構中已經論述過指人專有名詞和指人普通名詞的內涵凸顯式性狀義，指人名詞一般因為具有某種身份或表示某種類型而常常包含著人們的公認性質。因此，具有強生命度的人稱代詞的性狀特征也是不言而喻的，特別是人們在具體語言環境中使用人稱代詞時，都是一些具體可現的人物形象，更容易引起人們的聯想，凸顯形像特征，這就為人稱代詞“你、他、我”等進入“很+像+X”結構提供了性狀義基礎。例如:

(33)有些方面很像我——當母親認為它們可以自立時，就不管它們了。

(34)這兩年他學得很像你了。

五、結語

綜上所述，本文根據“很+有/像+X”結構中的“X”可以性狀化，具有性狀義特征，對“很+有/像+X”結構中“X”的性狀義進行分析比較，發現它們性狀化的具體方式不同。

首先，是抽象名詞的性狀化，“很+有/像+X”結構的“X”有一部分是抽象名詞。雖然抽象名詞的具體特征不同，但是都能性狀化。抽象名詞的性狀化是“很+有+X”結構中名詞性狀化最多的一種。當抽象名詞添加形容詞詞綴“性”“力”作動詞“有”的賓語時，雖然不能性狀化，但是能充當關系動詞“有”的賓語，又有程度副詞“很”的修飾，這類詞語在具體的語言環境中得以性狀化。“很+像+X”和“很+有+X”結構不同的是，“很+像+X”結構的“X”有一部分是抽象名詞。這些名詞一般都是無指的，只具有內涵義。為了實現無指向有指的轉化，就需要限定其外延義，使名詞變成有指的。

其次，在討論具體名詞的性狀化時，我們發現“很+有+X”和“很+像+X”結構不同的是，“很+有+X”只有內涵凸顯式和特征概括式兩種方式。而“很+像+X”結構還有形象比喻式，并且是“X”性狀化最多的一種方式。

最后，本文分別論述了“很+有/像+X”結構中“X”的區別性語義特征。由于受賓語“X”的影響，“很+有+X”結構的部分“X”具有量度義，“很+像+X”結構的部分“X”具有生命度意義。

(本文為湖州師范學院課題“很+有+X”和“很+像+X”結構語義特征比較研究”科研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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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士林 浙江湖州 湖州師范學院文學院 313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