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關聯理論解讀小品《不差錢》中的幽默

摘 要:喜劇小品作為獨有的藝術形式，憑借其獨具特色的敘事風格和表演者豐富的肢體動作，為觀眾所喜聞樂見。本文擬從語用學中的關聯理論出發，分析2009年春晚小品《不差錢》的經典臺詞，闡釋該小品取得幽默效果的原因。

關鍵詞:《不差錢》 關聯理論 幽默

一、引言

較之2010年春晚趙本山的壓軸小品《捐助》，2009年其小品《不差錢》明顯更受歡迎。《不差錢》捧紅了“小沈陽”，使其成為“星光大道”“夢想舞臺”等眾多娛樂節目競相模仿的經典，其臺詞甚至多次被直接套用為某些廣告詞。小品《不差錢》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構思巧妙的臺詞。之前不少學者對趙本山小品的語言特點進行過分析(如《趙本山小品的語言修辭藝術》《趙本山小品的語言風格》《趙本山小品語言表達手段略述》《趙本山小品中幽默言語的認知研究》《語言的游戲和狂歡》)。然而，小品《不差錢》所制造的幽默效果不僅來自于臺詞本身，更重要的是來自于臺詞所傳遞的“言外之意”。本文擬從關聯理論的視角分析小品《不差錢》是如何傳遞言外之意，并達到幽默效果的。

二、關聯理論

Sperber和Wilson在《關聯性:交際與認知》中系統地提出了關聯理論。語言的交際過程是一個推理過程。關聯理論首先把交際歸屬為認知活動，認為言語交際是一種有目的、有意圖的活動。交際是否成功，取決于交際雙方對彼此的認知環境是否能夠互顯(mutually manifest)。認知環境就是交際雙方共處的世界，相互顯映是指交際雙方對某一事實或共同的話題都明了。共處的認知環境越大，相互顯映的可能性就越大。認知的因素眾多，既涉及交際時的客觀情景因素，也包括交際雙方的主觀心理因素、交際個體的不同地位在感知能力或認知能力以及記憶能力上的差別等。

喜劇小品《不差錢》中的經典對白通過對關聯理論的應用使人出乎意料地體味到幽默的無限情趣，起到了非同一般的表達效果。

三、關聯理論在《不差錢》幽默語言中的解釋力

關聯理論在分析交際言語，尤其在對幽默言語的解讀過程中的解釋力非常強大。

(一)明示推理模式與幽默

Sperber和Wilson結合早期符號理論的語碼模式和Grice的推理模式，提出了明示推理交際(Ostensive-Inferential Communication)，指出明示和推理是交際過程的兩個方面。明示是說話人明確地向聽話人表示意圖的一種行為。推理是聽話人憑借說話人所提供的顯映的方式解碼，并將解碼所得到的證據作為前提的一部分，再結合聽話人本身的認知語境對話語信息按照一定的方向進行推理，最終達到對話語信息的理解。然而，由于交際雙方對交際環境的認知不一樣，就會導致聽話人不一定能正確理解說話人所做的明示行為，即兩者不能互顯，從而出現聽者不明白說話人的交際意圖，答非所問的情況。小品《不差錢》中就不乏這樣的例子:

(1)畢福劍:劉歡老師哪一出?

小沈陽:我和你。

趙本山:你個人唱，這剛下飛機累成這樣，跟你唱?

畢福劍:不是他和我唱。

趙本山:跟我，我更不和他唱了。

在這個例子中，盡管說話者言語簡潔，但交際雙方的認知環境以及雙方對話題的敏感程度卻有很大差異。一個工作于具有異國情調的飯店，另一個則是央視名主持，對于他們倆人，包括臺下大部分觀眾耳熟能詳的事物，對于一個來自東北鄉村的老大爺來說，就可能無法理解。小沈陽所說的“我和你”是歌名，而老大爺的理解僅僅停留在字面意義上，從而產生了強烈的意義反差，讓觀眾忍俊不禁。再來看另外一例:

(2)小沈陽:我唱個刀郎的吧。

趙本山:你拉倒吧，你唱個屎殼郎的吧。

小沈陽所說的“刀郎”是一個歌手的名字，但對于一個鄉下老漢來說最熟悉的莫過于那些鄉間的東西，而對城里人熱心追捧的明星、歌手，他幾乎一無所知。于是他只會根據自己熟悉的“屎殼郎”推斷“刀郎”是一種跟屎殼郎類似的昆蟲。這樣的意義反差使幽默效果油然而生。

(二)語境效果與幽默

關聯理論認為確定關聯的程度有兩個要素:語境效果和處理努力。語境效果就是話語提供的信息和語境之間的關系。語境效果與話語的關聯成正比。在言語交際中，聽者建構和話語相關的某些假設，形成一個隨時間的推移而變化的動態認知環境，從中獲得新的信息。新信息和現有語境假設(舊信息)之間有三種關系會產生語境效果，使話語具有關聯性:新信息與舊信息相互結合，產生語境含義;新信息為舊信息提供進一步的證據，加強已有的舊信息;新信息與舊信息相矛盾，新信息排除舊信息。一般只有在第三種情況下，幽默才會產生。例如:

(3)畢福劍:爹……不是……我說，這個我找您兒子。

趙本山:啊，他在鄉里等你呢。哎呀，鄉里布置老隆重了，鄉長書記都在那排隊等你呢。布一個大廳，完事弄一個大房間，給你弄一個大照片掛中間了，周圍全是花呀。

畢福劍:老哥，那花都是什么顏色的?

趙本山:白的黃的都有啊。可漂亮了，真的，老百姓啊都拿筆等著，擱那都哭了，等你呢。

該對話中，老漢的話語所提供的新信息“鄉里布置得很隆重，還排隊歡迎老畢”與觀眾認知環境下的舊信息“作為著名節目主持人，畢福劍人氣旺，走到哪都受歡迎”發生聯系，這就加強了觀眾已有的舊信息。但老漢后面的話語“有花有照片而且花的顏色是白的、黃的;老百姓都拿筆等著，擱那都哭了。”所提供的更新的信息分明描述的是“靈堂”，這與觀眾已有的舊信息產生了巨大的反差，這樣幽默便產生了。

(4)小沈陽:哎呀我的媽呀，畢老師來拉?你咋出來了呢?哎呀我的媽呀，快來人呀，一會該跑了，畢老師。

這句話同樣體現了這一點。小沈陽見到崇拜已久的主持人時的驚嘆與不少觀眾的心境是一樣的。但后面的話“你咋出來了呢?快來人呀，一會該跑了”看上去分明是遇到一個越獄出逃的人時的驚呼，新舊信息的反差使得觀眾不得不捧腹大笑。

(三)隱含前提的補足與幽默

關聯理論認為，人們在交際中的推理過程是非論證性的。非論證性推理是按照一定的思維規律集語言與非語言知識于一體的過程，這個推理所得到的結論具有不確定性，因為在非論證性的推理過程中，前提的命題是不完整的。因此，在非論證性的明示推理中，要想從話語中推導出說話人的真正意圖，先要推導出隱含前提(implicated premise)。補足隱含前提是整個推理過程的關鍵。當聽者通過補足的隱含前提所推導出的結果與實際結果不一致時，幽默便油然而生。例如:

(5)趙本山:你們星光大道不是百姓舞臺嗎，誰都可以參與嘛。

畢福劍:沒錯沒錯。

趙本山:他倆都要了，把我也接收得了唄。

畢福劍:搜狐網上也有您的名字?

趙本山:哦，你點一下試試吧，另外，我有個重要秘密沒跟你透露。

畢福劍:什么秘密啊?

趙本山:其實我姥爺也姓畢!

觀眾在欣賞上述小品臺詞時，首先根據情景知識，料想老漢會說些讓畢福劍開開后門，幫毛毛獲獎等的話。但實際上老漢卻是讓畢福劍也帶他去參加“星光大道”，這與觀眾的思維產生了較大的背離，因此產生了喜劇效果。接下來老漢又故弄玄虛，給觀眾設置了一個懸念“有個重要秘密沒透露”，觀眾根據相關情景，所補足的隱含前提可能會是:他有不同凡響且從未展露的本領來說服畢福劍。但事實上，他所謂的重要秘密卻是他老爺姓畢，這個“重大秘密”更大程度地偏離了觀眾所補足的隱含前提，把幽默效果推向高潮，使觀眾忍俊不禁。

同樣，下面這個例子也體現了這一原理對幽默的產生所起的作用:

(6)毛毛:我非常感謝我姥爺你能給我這次機會，我太感謝你了，如果你要真能把我領上道了，我都感謝你八輩祖宗。我……代表八輩祖宗都感謝你。忘不了你對我的大恩大德，我這輩子也不會忘記你，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在這句臺詞中，“我非常感謝我姥爺你能給我這次機會，我太感謝你了。”到此為止，觀眾認定毛毛只是想說些感激或奉承老畢的話。但接下來毛毛卻用了“我都感謝你八輩祖宗”。“八輩祖宗”一詞讓人立馬想到的是中國的“國罵”，這就與常人思維產生了不一致。接下來毛毛又“恢復正常”說起了感激的話，但緊隨其后的卻是“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這分明是對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說的話。這就又與隱含前提相矛盾了，因而畢福劍則覺得“越聽越瘆得慌”。這些讓人哭笑不得的話語產生了極強的喜劇效果。

四、結語

小品《不差錢》憑借其內容貼近生活，語言生動幽默，深受觀眾喜愛。本文運用語用學中的關聯理論，分析了小品中的經典對白，可以看出，只有當語言與具體的語境結合起來，利用語用推理，我們才能夠更好地理解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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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璐璐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語學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