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詢類言語行為初探

摘 要：征詢即征求詢問，從內容上可包括征求意見和詢問信息兩個方面，從言語行為角度可分為直接征詢和間接征詢兩個方面。本文首先根據奧斯汀的“間接言語行為理論”，將征詢類言語行為分為直接征詢和間接征詢兩類。然后，提出了自效和他效、已效和未效兩對概念，指出了意見征詢和信息征詢的區別。最后，根據征詢過程中，回答者是否需要經過推理才能獲得征詢者的核心信息點，把間接言語征詢分為隱藏意圖征詢和明示推理征詢。

關鍵詞：征詢 意見 信息 言語行為

一、直接征詢和間接征詢

征詢是指通過征詢者①的口頭發問，征得回答者意見或信息的一種言語行為，通常表現為疑問句的形式。征詢的內容有信息、意見、評價和態度等。征詢在日常生活中被頻繁使用，形式變化多樣，因此具有一定的研究價值。

征詢是一種獲取意見和信息的手段，可以分為直接征詢和間接征詢兩種。分類標準是：回答者獲取征詢者所征詢的核心信息點的過程是否需要推理，以及回答者能否在回答前就明確征詢者潛在的核心信息點。

二、直接征詢言語行為分類

直接征詢是指B不需要推理就能知道A意欲知道的核心信息點是什么，這種征詢方式叫做直接征詢。在對直接征詢分類前，必須明確以下幾個概念：征詢行為對象和征詢問題對象；自效和他效、未效和已效以及意見征詢和信息征詢。

（一）征詢行為對象和征詢問題對象

征詢行為對象指的是征詢作為一種言語行為，交談雙方分別是征詢者A和回答者B，回答者B就是征詢行為對象，是A面對面實施說話行為時的對方，是A說話時認定的回答者。

征詢問題對象指的是征詢作為一句說出來的話，其中潛藏或者顯現出來的主語是指稱對象。

征詢行為對象是交際層面的對象，征詢問題對象是句子層面的對象。征詢行為對象必須是交際雙方，即A或B；征詢問題對象可以是A、B或者C。

（1）A：你現在去吃飯嗎？ B：等會兒再去。

（2）A：她在哪兒呢？ B：我怎么知道！

（3）A：我該不該去呢？ B：當然去啦！

（4）A：文件放哪兒了？ B：桌子上。

（5）A：我先做飯還是先做菜呢？ A：先做飯吧。

（6）A：他到底會不會來呢？ A：也許會吧。

（7）A：你多大了？ B：二十。

（8）A：我注冊成功了嗎？ B：可以了。

表1

征詢行為對象征詢問題對象

例（1）BB

例（2）BC

例（3）BA

例（4）BC

例（5）AA

例（6）AC

例（7）BB

例（8）BA

（二）自效和他效、未效和已效

1.自效和他效

自效和他效是從踐行者角度做出的區分，指的是A對B做意見征詢的過程中，如果B給出的意見需要B親自踐行，即B給出的意見的踐行者是B自己，這種意見叫做自效意見；如果B的答語中行為的踐行者是A或C，叫做他效意見。顯然，C的他效意見屬于信息范疇；A的他效意見屬于意見范疇。

（9）A：她去舞會嗎？ B：她不去。

（10）A：我可以進去嗎？ B：等一下。

例（9）中，B給出的意見的踐行者是C（她），是他效意見。但實際上B提供給A的是關于C的信息，屬于信息范疇；例（10）中，B給出的意見的踐行者是A（我），是他效意見，屬于意見范疇。

例（1）中，B給出意見的踐行者是B自己，是自效意見。為防止概念混淆，現把自效意見和他效意見簡稱為自效和他效，自效屬于意見范疇；他效中，A的他效屬于意見范疇，C的他效屬于信息范疇。

2.未效和已效

未效和已效是從踐行時間上所做的區分，指的是A對B做信息征詢的過程中，如果信息中包含的行為②等待被踐行，稱為未效信息；如果信息中包含的行為已經被踐行（正在踐行或踐行完畢），成為已效信息。

（11）A：你要去哪兒？ B：去吃飯。

（12）A：你干什么去了？ B：逛街去了。

例（11）中，B提供的信息是未效信息；例（12）中，B提供的信息是已效信息。

由意見和信息的區分可以看出：意見屬于未效信息范疇；信息可以是未效信息，也可以是已效信息。為了防止概念混淆，現把未效信息和已效信息簡稱為未效和已效。意見屬于未效范疇，信息根據行為踐行時間與征詢行為時間的前后不同，可分為未效和已效。

（三）意見征詢和信息征詢

簡單地說，征詢可根據內容的不同分為意見征詢和信息征詢。現根據以上提出的幾組概念，對意見征詢和信息征詢做一個詳細的區分。

表2③

征詢行為對象征詢問題對象踐行者踐行時間例

意見征詢BB自效B未效例（1）

BA他效A未效例（10）

信

息

征

詢BA自效B已效例（8）

BB 自效B未效例（11）

已效例（12）

BC (人)他效C未知例（2）、（9）

C（AB的物、其他）無行為未知例（4）

從表2中可以看出以下幾點：

1.區分意見征詢和信息征詢最有效的一點是踐行時間：意見征詢一定是未效，已效一定是信息征詢。

2.從對象角度區分：意見征詢的征詢行為對象和征詢問題對象僅局限在征詢雙方A、B之中；包含第三者對象C的征詢2定屬于信息征詢范疇。

3.征詢言語中沒有C（人或物）出現的情況下，他效行為——定屬于意見征詢范疇。

（1）直接意見征詢

直接意見征詢在句法上通常以疑問句的形式出現：

①特指問：你覺得這件衣服怎么樣？

②正反問：你到底同不同意？

③選擇問：咱們是去桂林，還是去南寧？

④是非問：你去參加舞會嗎？

（2）直接信息征詢

直接信息征詢可以依據主語不同而分為：關于A的信息征詢、關于B的信息征詢和關于C的信息征詢。

1）關于A的信息征詢

指的是Ａ對自身情況的一種征詢。例如：

我剛才怎么了？

2）關于B的信息征詢

指的是對B自身情況的一種征詢，征詢對象是作為獨立個體的B，不包括和B有關的其他對象（如：B的家鄉、B的學校等）。表現在語言形式上：A提問的主語是B，不是“B的XX”。

關于B的信息征詢的信息點有：誰、什么、時間、地點、怎么樣（限于B身體和生活狀況）、為什么、年齡等相關信息。例如：

特指問：A：你是誰？ A:你干什么？

A：你幾點到？ A：你喜歡什么？

A：你在哪兒？ A：你怎么樣？（指B

的身體狀況或境況）

正反問：A：你覺得她講的好不好？

選擇問：A：你去上海還是去南京？

是非問：A：你是陳老師嗎？

3）關于C的信息征詢

C指的是征詢話語中處于主題位置上的、除了A、B以外的第三方，可以是人，也可以是事物，包括“A的XX”和“B的XX”。例如：

A：穿黃色衣服的人是誰？——C是“穿黃色衣服的人”

A：我的包裹到了嗎？——C是“A的包裹”

A：你家是哪兒的？——C是“你家”

關于C的信息征詢的幾種問句形式：

特指問：關于C的信息征詢的信息點有：誰、什么、時間、地點、怎么樣（不僅限于C身體和生活狀況，還包括C的意見和態度等）、為什么、年齡等相關信息。

A：你什么時候回家？

A：那些紅色的東西是什么？

A：你在哪兒撿到的？

A：你為什么遲到？

A：項目進行的怎么樣？

正反問：A：他到底去不去南京？

選擇問：A：出差的是小王還是小李？

是非問：A：她決定離開了嗎？ A：下周的計劃你做好了嗎？

直接征詢的優點在于直接、精確、省時省力，常常用于熟人之間或一些工作場合；不足之處也有很多，尤其是在日常交往中，直接征詢信息可能導致得到的信息的真實性程度不高、得不到想要的信息等情況。此外，直接征詢意見有時顯得沒有風趣、不禮貌等等。

三、間接征詢言語行為的分類

上文提到了直接征詢的一些不足之處，這些不足可以通過間接征詢來彌補。間接征詢可以分為明示推理征詢和隱藏意圖征詢。二者的區別在于：明示推理征詢中，A（征詢者）意欲B（回答者）了解自己的實際意圖。這種征詢的意圖或者很明顯，或者B可以通過推理得知；隱藏意圖征詢，則是A（征詢者）故意不讓B（回答者）了解到自己的實際意圖，通過旁敲側擊、聲東擊西從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一）明示推理征詢

明示推理征詢是指這樣一種征詢：A意欲B了解自己的實際意圖。這種征詢的意圖或者很明顯，或者B可以通過推理得知。明示推理征詢既可以征詢意見也可以征詢信息，還可以用于請求。但是主要用于征詢意見和請求。

1.征詢意見：“有人陪你吃午飯嗎？”這句話表面是征詢信息，實際上言外之意是“如果沒人，那么咱們一起去吧。”就成了征詢意見。常見的方式有：

a.使用第三方人稱指稱自己或指稱對方。如：

男：“人家”（等于“你”，通常是年輕女性自稱）想去看電影嗎？

b.用選擇問代替是非問

男：你想去餐廳還是去咖啡廳？

2.征詢信息：既然明示推理征詢的前提是A意欲B知道他的意圖，那么在征詢信息的時候就不必拐彎抹角。除非要取得另一些附加效果，比如：委婉顯得更禮貌或者A由于某些原因不便直接說出口。如果是征詢對方的信息，大可以直截了當，過于委婉反而顯得不真誠，而如果要確保所得信息的準確性，就更多地傾向于使用隱藏意圖征詢。而針對第三方信息的征詢也同樣會遇到信息真實性的問題和真誠的問題，所以也更多傾向于隱藏意圖，或者干脆直接征詢。例如：

男：我能和你共進晚餐嗎？

女：你看，（動作：伸出手），我已經結婚了。

3.用于請求：你把那個遞給我好嗎？這樣顯得更為禮貌。

需要注意的是，往往這類明示推理征詢都需要語境的參與，B才能得出A的實際意圖。在這里，語境補充了不足的信息，起到了明確意圖的作用。這種征詢方式跟直接征詢比起來，具有高語境性。

（二）隱藏意圖征詢

這是最具有言語技巧和言語策略的一種征詢方式。隱藏意圖是這樣一種征詢方式：A可以采用各種言語行為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并在得到信息之前很好地隱藏自己的實際意圖。隱藏意圖征詢的方法是多種多樣的，比如“詢問、請求、陳述、命令”等等。最為常見的一種方法是A把欲知的信息點處理為預設，讓B探尋不到A的實際意圖；或者被A的表面意圖誤導，從而不自覺地講出真話；或者當B順著A的誘導說出事實后，才明白A的實際意圖。筆者擬定一個粗淺的分類指標：說話人成功地隱藏了真實意圖和說話人真實意圖被聽話人識破。

1.說話人成功地隱藏了真實意圖，始終沒有被聽話人發現。

只要A在B給出真實信息前很好地隱藏了真實意圖，即B在給出真實信息之前都沒有發現A的真實意圖，都算作說話人成功地隱藏了真實意圖。可能B說出信息后意識到上了A的當，但A的征詢行為已經成功，因為A已經成功地獲取了目的信息。這里要研究的是說話人成功地隱藏了真實意圖，始終沒有被聽話人發現的情況。說話人真實意圖被聽話人識破的情況將在后面討論。

這里有一個頗為經典的例子。有一位偵探想調查一位名媛的住址，雖然這位夫人的住址相當隱秘，但是她有一個情人。一天，這位情人到花店里為這位夫人買花。照例花店是不可能泄露顧客的住址給別人的，但是偵探等情人走后對店員說：“我十分仰慕那位夫人的才華，請送一束黃玫瑰到她府上。”偵探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取得了關于名媛住址的信息。從語言學角度講，偵探表面上是請求店員做了一件事，實際上是征詢到了有關住址的信息。這句話“我十分仰慕那位夫人的才華，請送一束黃玫瑰到她府上。”中的預設信息是她有一座府邸，而這句話的焦點應該是新信息“送黃玫瑰”，他把目的信息處理為預設，引進新信息作為焦點，從而很好地隱藏了真實意圖。并且這個新信息又是與花店店員密切相關的，也就是使店員的思維仍然保持在慣常語境中，沒有激活店員的其他經驗語境，所以店員也沒有多想，使得征詢取得了成功。

值得注意的是：語境在這一過程中起到了很大的誘導或者限制作用。如果偵探不說“我十分仰慕那位夫人的才華”這個理由的話，店員有可能拒絕他的請求，因為店員作為聽話者會不自覺地去推究說話者的意圖（尤其是面對陌生人）。語境的作用還體現在限制方面，限制店員的思維不要多想，就集中在偵探要求的“送黃玫瑰”上。

2.說話人成功地隱藏了真實意圖，但得到信息后，說話人真實意圖被聽話人識破。例如：

甲：你姐姐是要考公務員嗎？

乙：我沒有姐姐啊。你為什么這么說？

在這個例子中，甲想要了解乙有沒有姐姐這回事兒，也是使用了預設和焦點誤導方法。當乙的思維沉浸在考公務員的思維框架內時，對于沒有姐姐這一事實的本能反應讓他給出了“我沒有姐姐啊。”這一回答。回答完畢后，乙馬上意識到了甲是“別有用心”的，于是追問甲的實際意圖：“你為什么這么說？”

3.說話人真實意圖被聽話人識破，征詢信息失敗。

臨近考試，一名學生想知道這次的考題是什么。

學生：老師，這次考試的重點是什么呀？

老師：我講過的全是重點。

這里的聽話人之所以能識破說話人的真實意圖，是因為有關考試的這部分語境是共享的，老師對于學生的考前心理早有預料，所以也就更容易明確學生的真實意圖。而老師的回答“我講過的全是重點”的言外之意是“我不會泄露考題。”，是針對學生的真實意圖做出的回答。

可見，“語境”在能否成功地隱藏意圖方面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如果一部分信息（關鍵信息）只有征詢者知道，回答者并不知曉，這種意圖的隱藏就變得頗為容易。征詢者只要使回答者的這部分相關經驗的語境一直處于潛藏（未激活）狀態，就可以很好地隱藏說話者的實際意圖。

四、結語

本文對征詢類言語行為做了粗淺的分類和解釋。把征詢類言語行為分為直接征詢和間接征詢，在直接征詢中指出征詢行為對象和征詢問題對象的區別，提出自效和他效、已效和未效兩對概念，最終目的是區分意見征詢和信息征詢。在間接言語征詢中可以看到，各種言語行為之間有交叉現象，表面的行為和實際意圖并不一定相吻合。在理解和探究意圖的過程中，語境起到了很關鍵的作用，語境因素滲透在整個言語策略的整合過程中。

注 釋：

①本文把征詢過程中的征詢者記為Ａ，被征詢者（即回答者）記為

B，除去A、B以外的第三方（人或物）記為Ｃ。

②此處的行為指的是在時間上距離征詢行為最靠近的一種行為。

比如，A：你覺得自己做的怎么樣？這里有兩個行為，“覺得”“做”，在時間上看，“覺得”距離征詢行為更近一些，是此處所特指的行為。

③表中的“無行為”指的是A、B、C（人）沒有具體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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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琦 長春 吉林大學文學院 130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