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霸王別姬》是導演陳凱歌的第5部影片,它選擇中國文化積淀最深厚的京劇藝術及藝人的生活,細膩地展現了對傳統文化,人的生存狀態,以及人性的思考與領悟,是兩岸三地電影人合作拍片最成功的代表作之一,也是中國電影雅俗共賞的典范作品。
關鍵詞: 《霸王別姬》 程蝶衣 段小樓 菊仙 文化分析
影片《霸王別姬》是根據香港作家李碧華的同名小說改編的。影片講述的是兩位戲子和一位妓女的故事,即飾演霸王的演員段小樓、飾演虞姬的程蝶衣與段小樓的妻子菊仙三人之間的奇妙矛盾沖突及其歷史大背景下漫長的人生故事。導演陳凱歌一貫重視民族文化,主張拍攝文化電影。這部影片向我們展示的一幅幅人物生活畫面,具有十分豐富的民族文化歷史內涵。
陳凱歌在他的一系列電影作品中,始終關注人物在極限處境下的生存狀況,執意表現個體的人生選擇:或是軟弱妥協,或是奮力抗爭,或是慷慨赴死,或是茍且偷生。他的影片中的人物,往往一生下來就被無端拋擲到一個極度拂逆的困境里,身世跌宕無常,有若江上浮萍;他們的性格,大都是讓環境硬“逼”出來的,在逆境中飽受苦難,迫使自己在后天形成一種強勢人格。而這種強勢人格的核心,便化為影片里高度理想主義的迷戀和近于宗教信徒般的狂熱獻身精神。由此可以看出,陳凱歌是借用了李碧華的人物境況和模糊古今的恍惚氛圍,同時又大大加強人物性格的偏執一面,以便令理性化的象征意味得以寄寓其中。關于影片《霸王別姬》,陳凱歌說:“影片寫的是兩個京劇男演員與一個妓女的情感故事。這種情感延綿五十年,其中經歷了中國社會的滄桑巨變,也經歷了他們之間情感的巨變與命運的巨變。……由張國榮扮演的青衣演員程蝶衣,他是一個在現實生活中做夢的人。在他個人世界里,理想與現實、舞臺與人生、男與女、真與幻、生與死的界限,統統被融合了,以至當他最后拔劍自刎時,我們仍然覺得在看一出美麗的戲劇。這個人物形象告訴我們什么叫迷戀。”
陳凱歌選擇中國文化積淀最深厚的京劇藝術,以及藝人的生活,來表現他對傳統文化、人的生存狀態和人性的思考與領悟是很聰明而獨到的。《霸王別姬》一片深刻地挖掘了中國文化歷史與人性,影像華麗,劇情細膩,內蘊也更為豐富深廣,銀幕影像的張力更具歷史深度。《霸王別姬》是導演陳凱歌的第5部影片,它選擇中國文化積淀最深厚的京劇藝術及藝人的生活,細膩地展現了對傳統文化、人的生存狀態和人性的思考與領悟,是兩岸三地電影人合作拍片最成功的代表作之一,也是中國電影雅俗共賞的典范作品。影片充滿激情地敘述了一個延續半個世紀的故事,內中兩男一女的情感糾葛,同性戀與異性戀的沖突,極具張力地展示了人在角色錯位及災難時期的多面性和豐富性,不僅具有縱深的歷史感,更將小人物的悲歡離合摻著半個世紀以來的中國歷史發展盤旋糾錯地展現出來,兼具細膩的男性情誼與史詩的格局。
“霸王別姬”本是一幕歷史逸話,而在這里,它演變成一段梨園的血淚,一縷梨園的風氣,一幅時代的畫卷,一個歷史的烙印。主人公也由兩個癡情男女變換為兩個相互重疊的男人——段小樓與程蝶衣,他是花臉,他是青衣;他堅毅,他溫柔;他的唇吻輪廓剛毅凝固,他的眼角眉梢愛意滿溢;他是叱咤縱橫的霸王,他是從一而終的虞姬。也許什么都不是,只是那一個蒼涼的手勢——天黑前最后一幕灰藍,是那個特定時代的風花雪月,是那些隨風飄遠的紅顏遺事……
京戲,或者說京劇,一向是以正宗中原文化的底蘊和外現從徽班進京二百多年以來盛盛衰衰的。所以許多人把京戲視為傳統文化的精華,影片圍繞一出《霸王別姬》展現了段小樓、程蝶衣和菊仙三個主人公在幾個時代的悲歡離合,跨度為民國到文革以后。
程蝶衣飾演虞姬時真正達到了“不瘋魔不成活”的程度,這種傳統文化有一種邪異的魅力,再加上程蝶衣小時的奇特經歷,所以程蝶衣真正沉入自己的“戲夢”中,改變性別改變性格地瘋狂依戀著京劇、依戀著虞姬、依戀著霸王——他的師兄段小樓。這種癡迷與忘我似乎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他的悲劇命運。在時代的交替中他因戲生禍卻因戲免禍,因癡迷忘我卻因現實頹廢。對京戲藝術的從一而終的外在表現就是程蝶衣對虞姬、對霸王——師兄段小樓的從一而終。這種忘我的熱愛鑄就了一種飄忽、無奈的凄美人生。滄桑人生中程蝶衣注定是因戲而生,因戲而癡,因戲而死,戲就是他的夢,戲就是他的人生。
段小樓似乎是個較理智較現實的中性人物,片中的霸王似乎更多地掙扎在現實的殘酷中,在菊仙的如火癡情和師弟程蝶衣的“戀兄情結”中他更多地處于兩難境地中,如果說在對待戲的態度問題上,程蝶衣是一絲不茍的“人格沉入”,那么段小樓就更多是的“人格浮出”。如果說程蝶衣的命運與虞姬如出一轍的話,那么段小樓的命運與項羽的命運也有一種比喻意義的相同或相似。他的性格決定他在歷史的輪回中反映遲鈍,如果沒有菊仙,他也許早就被現實的車輪輾壓過去了,段小樓的戲始終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戲,是一種浮出的戲,他的夢注定是一種理想中的殘缺的夢,他的人生是一種寫滿輝煌寫滿滄桑的人生。
菊仙的特殊身份決定她是一個永遠現實的人,她是妓女,為段小樓所救成了段小樓的老婆,所以她時時處處現實地維護著段小樓,因為如果說戲是程蝶衣的夢的話,那么段小樓是菊仙的夢,在時代更替中菊仙用她過人的機智維護著她的夢。然而她真正全部地得到了段小樓了嗎?真正保護了段小樓了嗎?沒有。段小樓注定有一半是屬于戲,屬于師弟程蝶衣的。
這部影片幾乎每一個場景段落甚至細節無不蘊涵著豐富而又厚重的文化氣息:從段小樓程蝶衣穿著戲衣走進體育館出現在銀幕上,到小豆子的母親抱著他走在當年的街市;從圍觀人群的哄亂以至有人抓住關師父的衣領,到小石頭拍磚;從街邊茶湯的幌子,到喜福成科班在街上拉場子演猴戲;從小石頭頭頂盆罰跪,到小石頭訓練開始師父說:“要想人前顯貴,您必得人后受累,今兒只是破題兒,文章還在后頭呢。”到小石頭母親與關師父最后立約,無不透露出豐富的文化氣息。
影片所展現得文化氣息是全方位的。從關師父及其喜福成科班所住的四合院,到花滿樓妓院的樓房;從古老的城墻,到森嚴的孔廟;從張公公的華府帳幔到袁四爺家的后花園,逼真的場景中,展現了北京古老的建筑文化,以及北京人的居所文化。從小癩子與眾師兄弟聊豌豆黃、驢打滾、盆兒糕,到數第一的冰糖葫蘆;從街上的小食攤,到袁四爺家的霸王別姬宴席,處處展現了老北京的飲食文化。從最早傳來的“磨剪子來戧菜刀——”,到后來“冰糖葫蘆”的悠長而動人的吆喝聲;從穿西裝留長發的照相館老板、拉洋車的車夫,到張公公最后的小煙攤,無不使我們感受到人文生活氣息。類似的場景筆筆皆是:程蝶衣抽大煙、玩寵物、房中的金魚缸,袁四爺的鳥籠子,段小樓砸碎的蛐蛐罐。人物的衣著無論是戲裝還是禮服,無論婚喪禮儀,凡此種種,不一而足,無不展示出獨特的中國文化景觀。
當然,影片《霸王別姬》的主體是京劇文化,京劇是中國文化的結晶,是中國的國粹。一部《霸王別姬》,對中國的京劇文化作了多方位全景式的展示。觀看影片使我們進一步了解了京劇的歷史及其興衰。
從關師父得意洋洋的話語里我們可以感受到京劇作為國戲在歷史上的紅火。在段小樓與程蝶衣的人生故事里,一方面是京劇藝人從舊社會的下九流到新社會受人尊敬的藝術家,而另一方面是京劇尤其是傳統戲卻從極盛走向衰落。京劇現代戲的討論,是京劇變革的標志,同時也是京劇傳統戲危機的標志。文革期間,京劇傳統戲更是遭到滅頂之災。傳統劇目被稱為帝王將相,才子佳人被掃入了歷史垃圾堆,京劇的傳統行頭被當作“四舊”燒毀,京劇藝人被當成人渣,再一次變成下九流。影片中播出的《紅燈記》唱段展示了京劇進入了畸形的繁榮時代,而影片片尾在虞姬自殺之后出現一行字幕:“1990年,北京舉辦了徽班進京100周年紀念活動。”這是對京劇史的一個重要提示,這不僅是對文革毀滅傳統京劇的反撥,更是對京劇發展的一種意味深長的總結。
影片《霸王別姬》展現的京劇文化是與人物的生存及生活方式、行為方式、思維方式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在影片中,我們看到了京劇科班的生活情景。從街上演猴戲到人人受體罰,從小豆子入科班到殘酷的訓練:從罰跪頂盆到在河邊吊嗓子,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展示了京劇演員的培養過程,這是一條充滿辛酸的煉獄之路。接著是考核,選角,捧角與成名。影片就是這樣通過段小樓程蝶衣的人生故事,承載了深厚的文化主題。
觀賞影片《霸王別姬》,加深了我對京劇文化的了解,但也引發了我對京劇文化深層次的思考。戲曲、電影、電視劇,每一門類藝術的產生和發展都是與社會生活、社會發展分不開的。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有多種娛樂方式可供選擇,而在市場經濟的沖擊下,藝術作為商品同樣要接受市場的檢驗。影片中關師父說:“是人就得聽戲,不聽戲的,他就不是人。”我想京劇如此紅火的時代早已經成為歷史,京劇已經淡出了人們的娛樂生活,隨著時間的流逝,坊間已難聞如關師父、袁四爺這樣對京劇理論的理解,而人們對京劇的理解日趨淺薄,最后,京劇這門國粹是否會淡出社會生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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