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漢字采用了據形構義、以形表義的方式而構建。在長期的演變發展中漢字形體發生了一系列變化,漢字的形義關系也隨之產生變化。古文字時期的漢字形義關系是單一和一致的,借助字形就能達到探求字義的目的;隸變使原本簡單、明晰的字形與詞義的對應關系變得比較模糊,也使原有的形義關系變得比較復雜;簡化漢字對其形義關系帶來更大沖擊,使漢字形義關系趨于多元化。
關鍵詞:漢字;漢字形義;古文字
中圖分類號:H123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0)24-0126-02
漢字作為一種傳承到今天的人類最古老的文字,至今仍具有很強的生命力。它用相對穩定的形體符號記錄語詞的音和義,成為形、音、義的綜合體。其中字形結構與所表達的意義關系非常密切,因而漢字是采用了據形構義、以形表義的方式而構建的。在長期的演變發展中,漢字形體發生了一系列變化,漢字的形義關系也由以形表義的單一形式趨向于多元化形式。
一、古文字時期漢字的形義關系
“漢字字體演變過程可分為兩大階段,即古文字階段和隸、楷階段。前一階段起自商代終于秦代(公元前三世紀晚期),后一階段起自漢代一直延續到現代。”[1]40目前我們無法去準確定位漢字造形的具體年代,但可以根據發掘出來的文字資料,以商周時代的甲骨文、金文作為古漢字的分析材料。
漢字是據義而構形的表意文字。造字之初,先民以語詞義來構造字形。東漢許慎《說文解字》對此提出了六書說,“指事、象形、形聲、會意、轉注、假借。”多數漢字學家認為前四種為造字法,后兩種為用字法。
象形字是最早的漢字構造類型,是漢字發展的基礎。《說文解字#8226;序》中的“倉頡之初作書,蓋依類象形,故謂之文。其后形聲相益,即謂之字”,這幾句話即說明了這一點。
“文字起于圖畫,愈古的文字,就愈像圖畫。”[2]93早期的象形字是由先民使用圖畫的方式將所需表達的事物外部輪廓描摹出來,并反復使用,使之成為結構穩定的書寫符號,同時將語言中的音和義結合起來,長期使用中的漢字就具有了固定的形音義關系。如甲骨文的人()、羊()等,當人們看到這些描摹具體事物的漢字形體,就聯想到實物,同時也理解了字形所要表達的意義。因此,象形字的本質特征即是象形,借助這象形的符號,讓人們視覺接收信號,進而也直接表達了該漢字的語詞義。所以,早期漢字的形義關系是單一的據義構形,“見形而知義”。
當繪制具體物象不能滿足先民表達語義的需要時,漢字出現了在象形符號上添加符號、或采用純符號來構形的造字方式,這就是許慎所說的“視而可識,察而見意”的指事字。“視而可識”說明這類漢字還有一定的圖象性,看見字形可憑借生活經驗去認識它;“察而見意”,是說指事字有抽象性,須仔細觀察才能明白其含義。如“旦”字,甲骨文“”字形下有一塊狀的東西,表示太陽剛剛離開地平線,似乎同地平線處于黏連狀態。許慎釋“明也。從日見一上。一,地也。”[3]308指事字的形義關系大體上與象形字的相同,仍是見形而知義。
當象形字疊加或組合起來,表達語意的會意字出現以后,漢字的形義關系得到進一步發展。這種構形的漢字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組合部件較為簡單,以形表義直接而明確。如“囚”,甲骨文字形寫作“”,由“囗”(wéi)、“人”兩個象形字組合,“囗”是監獄的圍墻,以監獄的圍墻里關押著犯人來表示監禁義。另一類是需要將各構字部件的意義加以聯系,以形表義稍顯委婉。如“宿”字,甲骨文字形寫作“”,人躺在房屋里的席子上,表過夜之意,由多個部件組合,理解詞義時,首先要明確各構字部件的意義,再從它們所處位置及相互聯系來理解,讓形體構造在被視覺接收信號之后,使人們潛意識產生共鳴,隨著共鳴,漢字表義作用也得以發揮。這兩類的構造部件都是表義形式的組成部分,都承擔著各自的表義功能和作用,因而形義關系也很密切。
總的來看,由于漢字據形構義的方式,使漢字形體與它所記錄的語詞義直接發生聯系,所以古文字時期的漢字形義關系是比較單一和一致的,借助字形就能達到探求字義的目的。
二、隸變對漢字形義關系的影響
由于漢字是時常流動的,漢字在使用過程中形體也不斷發生變化,由古文字時期圖畫形式為主的情形,逐漸變易為線條、記號的形式。唐蘭先生說:“其實每一種改易的開始時,這種差別更明顯起來,就變成一種新體了。”[2]93到了漢代,經過改易的隸書代替篆書而成為標準書體,字形構件由線條轉為筆畫。這種變化必然影響到漢字形義之間的關系,因為這不僅是字體的稱謂和書寫形式的變化,更為重要的是隸書以后的今文字體打破了古文字象形、象意的組合結構方式。
隸變的形式主要表現在筆勢和結構兩個方面。筆勢方面指的是由古文字的筆畫意義到今文字的筆畫態勢的變化。裘錫圭先生說:“隸書不再顧及象形原則,把古文字‘隨體詰詘’的線條分解或改變成平直的筆畫,以便書寫。”[1]82他指出隸書對篆文字形進行了改造,拋棄了古漢字象形的原則。對更遠時代的甲骨文、金文字形來說,隸書字形的改變就更大了。這一改造對漢字形體與意義的關系影響是比較大的。
如以象形方式構形的“耳”、“燕”等字,“耳”字,甲骨文字形寫作“”,象耳朵之形,有觀其形而知其義的特征;隸書字形“耳”,把圖畫符號變為帶波折的橫豎筆畫,從字形上已很難了解其字義了。“燕”字甲骨文形體寫作“”,象燕子形,上象其首及張著的嘴,中象其身,下象其剪尾,左右象其翅,字形以圓勻彎曲的線條勾勒出鳥的形狀輪廓,象形意味很強。而隸書體“燕”字改變了象形意味,尤其是把燕尾這一特征性符號以四點取而代之,原字構形中的點畫意義完全消失。
再舉以會意方式構形的“逐”為例。“逐”的甲骨文字形寫作“”,從豕從止;從字形部件的組合中能意會出“追趕野獸”的意思。小篆字形“”,雖然線條化了,但還依稀可以分辨出兩個部件的含義,到了隸書“逐”字寫作“逐”,原來象形的腳趾已經用變體“辶”代替,“豕”已基本上沒有野豬之形了。
結構上的變化主要是隸書打破了古文字表意組合的結構形式,對其構造部件和組合形式作了局部或全部的省略和歸并,使字形的表意功能減弱。省略的例如“龜”字,甲骨文字形寫作“”,象龜形,小篆字形為“”,仍很逼真。隸書形體為“龜”,只有一點大概輪廓存在了。
另外,構件的歸并也使偏旁混同,對字形的初始意義易產生誤解。由于隸書形體的變化,使原本簡單、明晰的字形與詞義的對應關系變得比較模糊,也使原有的形義關系變得比較復雜了。
三、簡化漢字對漢字形義關系的沖擊
自宋元以后,漢字產生了大量的簡化字。繁簡字、異體字的存在,加上其他因素,使漢字顯得十分龐雜、臃腫。新中國成立后,人民政府高度重視文字改革工作,進行了以簡化字為中心的漢字規范化工作,這是漢字史上形體構造的又一次大變革。變革對漢字的形義關系產生了較大的沖擊。
從實行的幾種簡化方法看其對漢字形義關系的影響。
減省部件的方法。楷書體的部分字原由多個部件構成,部件之間存在著一定關聯,當簡化字為減少筆畫,省去一些部件后,它原先的字形所表示的意義已經不完整了。如“聲”字,甲骨文形體為“”,形象地反映了造字的意圖,字形構造由“磬”、“耳”、“口”表示發音體和接收體,以手拿小棰表示敲擊發聲,非常形象;到了楷書體時,已演變為“”,圖畫線條變為筆畫;簡化字“聲”僅保留了原字的左上角,即由“磬”形變來的那一部分,此時,字義已經較深地隱藏到了后面,如果想從字形上尋求漢字的初義,得經過兩三個階段的上推復原才能得到。
保留輪廓的方法。將字的筆畫減省,基本保持原字的大致輪廓。這樣的方法能便于認讀,但從字形上表示字義就不夠精確明白了。如“鳥”字,甲骨文字形為“”,楷書寫作“”,簡化后表示眼睛的部分只剩下一點,表示鳥爪的四點以一橫代替,完全失去原來的意義,因而,字形與字義的關系拉開了距離。
符號代替的方法。用簡單的符號代替繁難的部件,便于書寫。如“鳳”字,甲骨文字型為“”,象傳說中的鳳凰形,篆書“”的字體中還依稀有鳥的輪廓,簡化字“鳳”的里面用符號“又”代替了“”,成了實際意義上的符號了。
同音代替的方法。將讀音相同而意義毫不相關的不同形體的字歸并為一個字,以簡體取代繁體,以達到精簡字數,減少筆畫的目的。但是歸并后的漢字字形與它所記錄的詞義完全分離,以形表義的功能不復存在。如以“后”字形體共同表“皇后”的“后”和“前后”的“后”之意,可是這兩個意義的原始字形完全不一樣。“皇后”的“后”甲骨文字形為“”,描摹婦女生育的情形,在母權時代的婦女由于有繁殖人口的功績,因而處于掌權地位,延續到后世,“后”專指君主的配偶,這也與原初造字本義有關。“前后”的“后”金文字形為“”,“從‘彳’(或)幺()(倒足),林義光解說:‘字象足形,足有所故后不得前。’(《文源》)”[4]3由此可見,“后”字形簡化前的兩個字字形字義都是不相同的。
漢字演變發展的總趨勢是刪繁就簡,由難而易,這符合漢語對漢字的要求,符合社會發展的需要。筆者在此并非詬病簡化漢字,而意在分析簡化字的形義關系,以能更好更恰當地應用漢字。何況例如以上的漢字為數不多,只是在需要時應該弄清其形體演化過程,才能正確了解字義。
由上述可見,漢字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其形體和意義的關系也發生了較為復雜的變化,“見形知義”已不再是唯一的特征,復雜而多元的關系逐步成為主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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