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日語中有關“火”字的語句表達

摘要自“鉆燧取火”以來，人類開創了歷史的新紀元，隨著人類對“火”的認識不斷加深，人類語言中有關“火”的運用也逐漸增多，查閱中日兩國對“火”的語句表達，竟然發現一些語句表述與漢語的語句表述習慣完全相同，不難排除，這是因為日本深受中國文化影響的緣故，與此同時，我們還可以發現中日兩國的文化習俗決定了兩國各自不同的語言表述習慣和特點。本文很想就日語中有關“火”的語句表達特點，尋找一種文化思維模式，以便日語愛好者了解參考。

關鍵詞火 語句特點 文化特色

中圖分類號:H36文獻標識碼:A

漢語中經常使用“上火”、“火氣”等詞語，我試著用日語去表述，發現有些棘手，沒有找到相應的更為合適的相關詞語，多少有些悵然。中日兩國，同為漢字圈定的國家，竟然在一個“火”字上，達不到共識嗎?漢語中“上火”，日語中為何不用火字詞語表述，而日語中「むっとする」只是表達發火，不高興或生氣，并不包含著急上火心急如焚的語義，日語中的「火気」，仔細查閱，也只是表示煙火，例如，嚴禁煙火，日語中用「火気厳禁」表述，而漢語中表示人的怒氣卻沒有體現出來。洞察不同社會的文化習俗，兩國因認識事物的角度不同，其表達方式也有所不同，所以有關“火”的語句表達又各自具有不同的文化特色。本文很想圍繞有關“火”字的詞義表現，論證不同國度其各不相同的語句表達特點，并找尋人類思維中其共同的文化思維定勢。

毋庸置疑，語言是文化載體，是一個國家人們長期生活中逐漸約定俗成的語言表述習慣，有時如果帶著你慣常的思維模式，試圖去解讀另一種語言的語義表達習慣和特點，就會發現你簡直無從下手。要了解一種語言符號系統的表達特色，首先應從其語義存在的形式著手，那么不同語言背景下人們不同的思維模式是否存在其必然的聯系呢?

翻開現代漢語詞典，有關“火”的詞義有詳細解釋說明，指物體燃燒時所發出的光和焰。人類對“火”的認識，據說始于距今一萬八千年前，《韓非子·五蠹》中關于遠古時期人們“鉆燧取火，以化腥臊”的記載，《莊子·外物》中“木與木相摩則燃”的描寫，都反映了早期人工取火的情形。掌握人工取火的技術，開創了人類歷史的新紀元，隨著人們對“火”的進一步認識和了解，日常生活中人們借用與“火”字相關的詞義，創造了各種豐富多彩的漢語詞匯，例如，形容人生氣發火時，用“火氣從天、火冒三丈”形容人氣在火頭上，形容人剛烈的脾氣秉性時，人們也喜歡用帶有“火”字的詞形容人的“火爆脾氣、火炮性子”，還有“十萬火急、火燒眉毛、火燒火燎”等也是用來比喻事態嚴重心急如焚，另外其他相關“火”字詞語，譬如“火熱、火躁、火毒、火并、火候、火速、火沖沖、火辣辣、刀山火海、火中取栗、火不撥不旺、火不點不著、火大無濕柴”等詞語也是借用火字原意，來比喻各種相關事物的，漢語中“火”字代表火熱、寓意紅火，以“火”的勢頭，形容燃燒時的情景，比喻事情緊急、事態嚴重等局面。

不言而喻，火已經成為人類文明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存在，很多民族信奉火神，唯恐人類的不敬行為惹怒火神，帶給人類更大的災難。據考證，歷史上很多民族都是敬畏火神的。富士山是橫跨日本山梨、靜岡兩縣的疊層火山，雖說富士山是日本的象征，日本人奉若神明，但是作為活火山，日本人每當觀賞之余，總不免心中有一絲的憂慮，民族自危意識始終貫穿在日本人的日常生活中，有人講過去日本人生來就有四大怕，日語中有句「地震、雷、火事、親父」俗語，指的就是日常生活中人們最為提心吊膽的事情，因為擔心火災等險情發生，日本人圍繞“火”事，每年在全國各地都要舉辦各種活動，其中與“火”有關的節日，譬如「夜高祭、左儀長、正月の火、盆の迎え火、盆の送り火、松明祭り、花火、火渡り」等活動較為有名，日本東京隅田川焰火具有“江戶之華”的美稱，始于1733年(享保68)，距今已有二百七十多年的歷史，與日本春節相提并論的盂蘭盆節，也是日本人極為重要的傳統節日，每年的8月13日至15日，祭祖魂歸，日本人紛紛從各地回家省親，祭拜祖先魂靈，13日迎接魂靈，以關東地區為例，家家掛有家紋標志的燈籠，點燃用茅搓成的繩子上墳請祖先回家，有人家用茄子、蘿卜、土豆雕馬代之，讓祖先乘馬而歸，家中佛壇上擺放靈位、遺像、供品，15日同樣點上燈籠，送祖先魂靈回歸。總之，日本人很多傳統節日，都離不開“火”，人們虔誠祭拜火神，祈禱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祈愿家人安康幸福。據說蒙古族也是敬奉神火，每當春節來臨，農歷初一早上，人們忙著點燃火把，祭祀神靈，祈愿禳災三天三夜，火壇上蒙古人要供奉自己最喜歡的奶酪、牛奶、牛羊肉、茶、酒等食物或東西，而且不能熄滅火把，正因為這種共同的風俗習慣，據說在日語和蒙古語中相關“火”的語句表達上也有很多相似之處。

一方面受中國文化的影響，直接受用中國漢語語句的表達習慣，日語中有關“火”字的慣用詞語，日語中也有類似的表述。日本明治時代的文學巨匠夏目漱石①在其一篇代表作《我輩是貓》(「我輩は貓である」)中，寫到當“自己”感到已經沒有任何回天之力時，腦袋嗡的一下，兩眼一片漆黑，就是使用「眼から火が出る」的語句來描述兩眼冒金花的。

到底助からないと思って居ると、どさりと音がして眼から火が出た。

比喻袖手旁觀，置身事外，漢語上用“隔岸觀火”形容，日語中也是借助漢語的語義，直譯為「対岸の火事」，又如趁火打劫的小偷，日語中也是采用直譯方式，翻譯成「火事場泥棒」，漢語中比喻火上澆油，激化事態時，日語中同樣也用「火に油を注ぐ」形容，比喻置身“水深火熱”的極端艱難險境之時，日語中借用「火の中水の底」來比喻。有時候，中日兩國語句表達上還有一些相近的地方，譬如，日語中形容人突然失去囂張氣焰時，習慣上使用「火の消えたよう」來比喻，中日兩國提煉生活的智慧，具有共同的認識和感受，所以有很多相近的語言詞匯表達。

那么，中日兩國有關“火”字的語句表達上，是否存在各自不同的語言表述習慣和特點呢?不同的地理環境，歷史文化，社會習俗，當然會導致人們對事物有不同的感受和認識。譬如，日語中，有關“火”字的俗語表達，很多與漢語的語句表述不同，譬如，比喻禍兮福所倚，日語句中可以用「火の中にも三年」表述，漢語中描寫事物都有其自然發展規律時，日語中也用「火は火元から騒ぎ出す」形容，中國人比喻孩子不成器，習慣使用俗語“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靶”，來表達一種恨鐵不成鋼的那份心情，日語中相同的語義，卻用「火消しの家にも火事(かじ)」表示，直譯為消防人員自家院子里也著火，比喻自顧不暇，即便出身于名門世家，也有可能出現逆子等含義，可見每個國家的“真知灼見”都來自長期的生活積累，人們習慣用自己身邊耳熟能詳的事物作比喻，所以學習一種語言的同時，了解其文化特色也顯得非常重要。

大家一定熟悉法國作家巴爾扎克《歐也妮與葛朗臺》的故事，比喻一個守財奴極其吝嗇的時候，日語使用「爪に火をともす」表達，我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在手指甲上點火和吝嗇有何關聯，日本人竟然使用這樣的句子表示一個人的吝嗇程度，不過可以想象，在日本人的生活中，“火”與人們的日常生活是有多么密切的關系，點火的人竟然能在指甲這么點彈丸之地上點火，似乎也有一些道理。

日語中有很多諺語來自人們的文化習俗，比如「火の中へ髪や爪をくべてはいけない」，意思是不能在火里燒頭發和指甲，為何有這樣的禁忌呢?或許是源于佛教中的傳說故事，漢語句中是否也有同樣的習俗不得而知，總之帶著這種疑問，我查找了有關文獻，意外發現日本各地有很多這方面的禁忌，譬如，北海道地區有「火の中に柿の種を入れてはいけない」說法，意思是不能往火里丟柿子的種籽，而日本的富山地區則相反，認為把柿子的種籽放入地爐里不會生病，說法不一，日本福島地區認為「爐に髪の毛をくべてはいけない」意思是不能在爐子上燒頭發，日本靜岡和德島地區也認為「髪の毛や爪を火にくべると気狂になる」，就是說在爐子上燒頭發和指甲會得精神分裂癥，岡山地區也認為，「腫物の殻を火鉢に落とすと腫物が広がる」發炎的膿包丟進火盆里腫塊更蔓延等等，有關“火”的禁忌在日語里數不勝數。

另外，日語中與“火”相關的詞語，中日對照一下，發現很多有趣的現象，比如，漢語里說自家后院起火，或比喻咎由自取時，相當于日語中「楽屋から火を出す」語句，這里的「楽屋」指的是劇場后臺，可以引申為內部、內幕等多種含義，所以日語中也用來比喻引火燒身，內部出現內訌等情況，這一點中日兩國有共同的認識和表述。

漢語中水火不相容的語句，是以“水”和“火”作為參照對象，而日語中則是從油難溶于水的原理，去掉“火”字，以「油に水」的形式表現，同時，日語句中比喻水火不相容，還用「水火の爭い」，即水火之爭來比喻雙方互不相讓的情況。

あの二人は水火の爭いのように、いつも口喧嘩をする。

漢語中“沒有吹灰之力”，是借用“灰塵”作比喻，而日語中則是以「火を吹く力もない」來比喻，說沒有吹火之力，漢語中比喻警鐘長鳴，或者要人小心燭火的語句，日語中是用「火を見たら火事と思え」比喻，意思是看到火就要想到火災，非常直觀。漢語中無風不起浪，是借用海上的浪花比喻事出有因，而日語中是用「火」來比喻不生火的地方沒有煙，「火のないところに煙は立たない」語義表達，與漢語的語句表達相比，日本人日常生活中，似乎更喜歡體現“火”字詞語。

相反日語句中，有些慣用語句，中日兩國卻表示不同的語意。例如，日語中「火のついたよう」，一方面可以用來表示慌張，慌亂的樣子，另一方面，還可以用來表示嬰兒啼哭厲害的狀態，而漢語中只是有一句說“你看他像著火了似的”的語句表達，借用其意，表示心急如焚，形容極為焦急的様態，孩子哭鬧時的狀態，則習慣上說孩子哭得要翻天，可以想象，把天掀開，是何等的動靜，漢語中語句表達更為生動形象。

兄に好きな玩具を橫取りされ、妹は火のついたように泣き出してしまった。

漢語中“一貧如洗”的語句表達，日語中卻用「提燈ほどの火が降る」表述，日本江戶時代風俗小說家井原西鶴②在其《好色一代男》的作品中，就有一句「內証は提燈ほどな火降って」描述，意思是家計困頓，單純從字面上去理解「提燈ほどの火が降る」語義，可以直譯為燈籠般的火球從天而降，日語句中的“火”與漢語中“一貧如洗”的“洗”，形成鮮明對比，卻是都用來表示一貧如洗，可見中日兩國其思維定勢有所不同，那么，日本人究竟為什么會用“火”字來描述其家境困難呢?，難道是因為突降大火，家中一切家什燒光殆盡，所以借用“火從天降”的形式比喻的嗎?

漢語中“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的語句，日語中用「火が降っても槍が降っても」比喻，日語句中「降る」一詞，雖然也有“下”的含義，「雨が降る、雪が降る」，但是如果以說話者為基點，日語句中表述特點是“火從天降”是由上往下，有天降大禍的語義，而漢語中“下火海”則是有站在現在這個時點上繼續往下走的感覺，反映說話人一種即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的堅定信念，日語更傾向于表述無法預見的未來世界中一切未知的可能性，反映日本這個民族與生俱來的一種民族自危意識，同時即便天上下刀子也萬死不辭絕不改變初衷的堅強意志，與漢語相同，引申為海枯石爛心不變。

火が降っても槍が降ってもあなたのことを愛しているのが変わらない。

日語書信中，我們還經常可以見到這樣的語句，「燈火親しむべき候」，其中「候」語義為“時候”，直譯為燈火相親時候，“燈”和“火”又如何相親相愛呢?簡直不可理喻，無論如何，從字面上是無法完全領會其原意的，其實日語中這句話的含義是秋涼夜讀好季節，是季節問候語中日語慣用的語句，所以不了解一個國家文化習俗，是很難把握和理解其中真正的語義的。(下轉第159頁)(上接第152頁)

此外，日語句中還有很多與“火”字的相關的各種俗語及慣用語句，不勝枚舉，一個小小的“火”字，日本人情有獨鐘，對“火”的敬奉程度要遠遠高于中國，詞匯表達上也多喜歡使用帶有“火”的詞語比喻，所以我認為，中日兩國不同的文化習俗，對事物的認同也有所不同，語義表達上各有千秋，值得我們重新認識、探討和研究。

注釋

①夏目漱石(1867-1916)畢業于日本東京帝國大學英文學科，本名金之助，明治三十三年，被日本文部省選派前往英國留學，回國后曾在東大任教，后來辭職應聘到日本朝日新聞社工作，專心從事寫作。

②井原西鶴(1642-1693)，本名平山藤五，日本江戶時代浮世草子 人偶凈琉璃的作者，俳句詩人，自1682年發表《好色一代男》以來，日本在其后的八十年間，以京都、大阪地區為中心開始流行風俗小說，西鶴的浮世草子主要分為町人物、好色物、武家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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