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析日軍對西南聯大的轟炸

摘要日軍占領平津后，北大、清華、南開內遷至昆明組成國立西南聯合大學，但是內遷的高校并沒能逃脫日軍的轟炸。本文就日本對聯大的轟炸和造成的損失做了簡要的梳理，并探究了聯大在轟炸中逐漸練就的剛毅堅卓精神。

關鍵詞西南聯大 愛國心

中圖分類號:K265文獻標識碼:A

1 日軍對聯大轟炸的背景

1937年7月7日，日本開始了其蓄謀已久的全面侵華戰爭，30日，北平陷落。為保存中華民族教育精華免遭毀滅，華北及沿海許多大城市的高等學校紛紛內遷，抗戰八年，遷入云南的高校有10余所，西南聯合大學便是其中最為著名的一所。1938年10月份，抗日戰爭從戰略防御階段轉入戰略相持階段，日軍為了打破雙方相持的局面，開始加大了對西南大后方的攻擊，但成果并未達到其預期的效果。由于在空中力量上的絕對優勢，空襲便成為日本侵略的重要手段之一。直到“1941年8月1日，由陳納德率領的美國空軍志愿援華人員來到昆明，組成‘飛虎隊’。這一年十二月，日機在昆明上空受到‘飛虎隊’的摧毀性打擊，從此不敢再飛臨昆明上空?！?/p>

其實早在聯大遷滇之前，侵華日軍就曾對組成聯大的三校之一——南開進行過轟炸。1937年7月28日，“侵華日軍對天津發動全面進攻，南開大學首當其沖……以猛烈炮火攻擊各教學樓和師生宿舍，并派出飛行第六大隊以‘九二式50千瓦炸彈’輪番轟炸。日軍承認，‘30日轟炸南開大學。其中一部分完全摧毀距天津城南方4公里的抗日據點南開大學?！比哲姷倪@次暴行使南開損失慘重，據統計“有37棟教學樓、圖書館及教員學生住宅化成一片瓦礫，有中文圖書10萬冊，西文圖書4.5萬冊及珍貴成套期刊被毀掠，理工科儀器設備絕大部分或被破壞或被掠走，全部教學及辦公用具毀于炮火。以抗戰前價值計算，其損失663萬余元(法幣)，約占當時全國高等學校全部戰爭損失的1/10”。 30日的《申報》上對此事進行過非常精準的評價“日機對南開顯系有計劃殘酷的破壞文化機關?！?/p>

轟炸南開的同時，侵華日軍開始入侵清華園，“隨即又數次以參觀為名，將竊取的大批珍貴圖書、儀器設備用卡車裝運出校。日軍牟田口等部隊繼后又入侵學校，強占部分校舍，逼走留校員工?！倍迦A的器物圖書等“或被占用，或挾出變賣，或肆意摧毀，或付之一炬……”雖然清華大學在離京之際也“搶運出一部分圖書、儀器，但在轉運途中又遭敵機轟炸，損失嚴重，”待到昆明時圖書所剩已經無幾。

北京大學也沒能夠逃過日軍的蹂躪，“北大文學院的地下室已經變成了恐怖的地牢。”作為他們拘捕關押抗日民眾和學生的囚牢。更為讓人發指的是，日本竟然還大言不慚的叫囂:“北大應對這場使日本蒙受重大損失的戰爭負責”，他們“已使中國歷史最久的學府變為撒旦統治的地獄了?！薄皳烙嫞哲娗终急逼胶螅贝蟮膱D書、儀器和校具大量被毀，損失達六十萬元?！倍贝笤瓉怼柏S富的藏書幾乎全部陷于敵手，儀器設備也沒能運出?！?/p>

2 日軍對聯大的轟炸及損失

聯大在昆建校的八年中，日本憑借其在空軍方面的優勢對昆明及聯大進行了多次轟炸，從史料的記載來看，轟炸從三八年開始持續到四一年。1940年的下半年到1941年這一年多的時間，是日軍對聯大轟炸最為集中與猛烈的時期。

日軍對于昆明的首次轟炸是在1938年的秋季?！?938年9月28日，敵機9架首次轟炸昆明。本校租借的教職員宿舍昆華師范學校被炸。軍事教官及其幼子遇難。”進入1939年后，日空軍對聯大的轟炸日漸頻繁起來。在1939年5月17日教育部的訓令中要求聯大“查邇來敵機屢至內地濫施轟炸，各學校亟應從速籌建防空設備以免無謂犧牲?！蓖?月份，由于“昆明空襲頻仍，本校許多教授移居城外?！?940年10月份之后，日空軍對于聯大的轟炸不僅在次數上繁多，規模上也愈加的大了起來。與以往的幾架飛機的轟炸相比，大規模的轟炸所帶來的損害則更為慘重。

“1940年10月13日，敵機27架轟炸昆明，師院(昆華中學北院)男生宿舍全毀，該院辦公處及教員宿舍亦有多處震壞。清華大學辦事處(西倉坡)亦被炸，死工友2人。文化巷多處教師住宅被炸?！贝舜无Z炸給聯大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師范學院被毀，學生們只能租借昆華工校校舍上課，同時，“男生宿舍受害最烈，所有衣服書籍均損失殆盡”，很多學生“因家境清寒無法添制”而不得不向省級教育廳申請救濟。關于此次轟炸的所造成的房屋損毀，聯大曾做過詳細的統計如表1:

1941年1月3日，聯大又遭敵機轟炸，15日聯大第167次常委會決議“本校同人因前數次敵機襲昆所受損害情形，并已設立本校同人遭受空襲損害救濟委員會。聘鄭天挺、潘光旦、馮友蘭、吳有訓、黃鈺生諸先生為委員。”4月8日，日軍再次出動27架飛機轟炸昆明。8月14日，聯大又一次慘遭日軍轟炸，損失慘重。據統計，此次被炸毀的新校舍房屋64間，震壞210間，“房屋部分按照時價，損失35萬余元，家具部分損失11萬余元，電料等項損失15萬余元，三共約62萬元。圖書及儀器部分因在暑假期內，大多裝箱存放安全地方，所損失者，按照原購置價，不過2200余元”，此外，師院及其附屬中學被炸房屋的修葺費用至少也需要20余萬元。這次轟炸帶來的直接經濟損失就達822200元。12月18日“日軍襲擊昆明，工學院事務組事務員高以信夫婦在東門外遇難”。

表1

注:此表根據1940年11月30日西南聯大關于租用校舍被炸致昆華中學函中所列損失而制。原信件見于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南開大學、云南師范大學編《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史料》六(經費、校舍、設備卷)，云南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270—271頁。

3 轟炸下聯大的艱苦生活和樂觀精神

3.1 跑警報中的艱難生活

聯大在昆建校八年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但在這些為后人津津樂道的成就的背后，卻是聯大師生八年如一日的艱苦生活。“為了躲避敵機轟炸，許多教授遷到郊外農村居住，住的最遠的在50多里外的呈貢。進城講課要坐小馬車，或者步行，非常辛苦。遇到雨天，則泥濘路滑，趕到教室已是形如落湯雞?！?/p>

這種生活到底有多辛苦，我們可以從吳大猷先生的《回憶》中瞥見一二?！拔髂下摵洗髮W，校址在昆明西門外，因為躲警報，所以將上課時間安排在上午七時到十時，下午四時到七時。

“從崗頭村走到學校要一小時，我住在崗頭村，早上五點就要起程，六點三刻左右到達，上完課又要趕回崗頭村。累是不必講了，穿皮鞋走石子路，一天兩個來回共約二十多里，用不了幾天，皮鞋就要打掌。更費得是襪子，不知穿破了多少雙。那時我有一條黃咔嘰布褲子，膝蓋上都補上了像大膏藥一樣的補丁。”

當時不僅聯大的老師辛苦，學生們的生活同樣很辛苦。楊振寧在《憶在西南聯大的艱苦歲月》中說道:“1940年9月30日我家所租住房直接中彈，使微薄家財大部被毀，幸而全家躲入防空洞而未受傷。幾天后我帶著鏟子回家，為能挖到幾本書而驚喜。雖已變形，但仍能用。在那黑暗的日子里，幾本書意味著多大分量，現在是難以體會的。

然而擺在全校師生面前的還不僅是生活上的艱辛，更可怕的是生命隨時受到威脅。在敵人的一次轟炸中，“聯大有兩個人被炸死，另一個受重傷，時約在1938年暑假中。當時政府規定大專學生均需參加軍訓，要身著軍服，打上綁腿。男生集中在小西門外昆華工校，女生則在城內的昆華女中。這天警報響后，男生部的中隊長帶受訓同學往郊外跑，離開不遠，中隊長忽然想起國旗還飄揚在旗桿上，返身欲將國旗降下。正在此時，一顆炸彈落在他身邊，中隊長和他帶在身邊的十多歲的兒子當場被炸死，同學中有鄒尚純受傷。”

3.2 艱難中所體現出的剛毅堅卓

面對日軍的狂轟濫炸和囂張氣焰，聯大的師生并不畏懼，他們在艱難的環境下堅持科研與教學工作。關于敵機轟炸下聯大師生不畏艱險的剛毅堅卓精神，作為三常委之一的蔣夢麟在其回憶性著作《西潮》中有過這樣的敘述:“留在北平的學生在敵人的酷刑下呻吟呼號，在昆明上課的聯大則受到敵機的無情轟炸。轟炸行為顯然是故意的，因為聯大的校址在城外，而且附近根本沒有軍事目標。校內許多建筑都被炸毀了，其中包括圖書館的書庫和若干實驗室。聯大的校舍約有三分之一被炸毀，必須盡速再建。但是敵機的轟炸并沒有影響學生的求學精神，他們都能在艱苦的環境下刻苦用功，雖然食物粗劣，生活環境也簡陋不堪?！笔Y先生的這段話，使我們對在艱苦環境下仍舊堅持在教學和科研崗位上的師生頓生敬佩之情。

不僅是蔣先生對于日軍轟炸下的情景難以忘懷，當時在聯大求學的學子們在他們幾十年以后回憶起這段歲月時仍舊是感慨萬千。1940年夏，吳征鎰三年的助教期滿之后考入了北京大學研究生院進修，“可惜入學不久，又是日機九架轟炸西南聯大新校舍，南院有兩三幢土墻洋鐵皮蓋頂的實驗室被毀，標本室幸未中彈。但從此就開始了逃空襲生活，一直到美軍陳納德率領的飛虎隊來昆?！币呀涍^世的院士鄒承魯也曾暢談過日軍轟炸下的聯大生活?！熬瘓笠豁懀屯箢^跑。因為，昆明不像重慶，沒有防空洞的，昆明都是平原，不好打洞，只能往遠處跑，我們就是往北邊跑，跑到學校后面，有點高高低低的地方，就趴在那個田埂旁邊，當時，有時候還看見它(飛機)轟炸，看見昆明城里的投彈，冒煙都看得見。從吳、鄒兩位先生的回憶中可以看出，在聯大的艱苦生活已經成為他們生命的一部分，在記憶的深處永遠無法抹滅。

在很多聯大人看來，這段歲月不僅融入了他們的生命，更是一段充滿樂趣的生活，在他們的記憶里開出了無比絢爛的花朵。揚名世界的諾貝爾獎獲得者楊振寧就回憶了他在躲避日軍轟炸的過程中偶遇華羅庚教授的情景。在1938年日軍第一次轟炸昆明之后，給人們造成了很大的心理打擊，所以紛紛搬到鄉下去了。他和華先生在那一次都搬到了一個叫做大塘子的村子里，華先生一家就住在楊振寧的旁邊?？赡苷l也不會預想到這個叫大塘子的小村莊會住著兩個日后全球知名的科學家。還有一次在日軍轟炸跑警報的過程中，鄧稼先和楊振寧躲到了一個洞里。“聽見敵機俯沖掃射的尖嘯聲，炸彈在山頭爆炸，洞壁因受震而塵土紛紛崩落，楊振寧背誦著愛國詩人的詩句:‘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而鄧稼先則背誦出所喜愛的王維詩句:‘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眱晌煌凹婧糜训膼蹏楹屠寺閼炎匀恢辛髀冻鰜怼Ｂ摯笮Ｓ蚜_宏孝曾經對于1940的某次轟炸有過非常驚險的描述:“在這次轟炸中最受驚駭的是聯大的天才教授華羅庚先生。華先生年幼時曾患小兒麻痹癥，有一條腿行動不便。轟炸時一顆炸彈落在離他身邊數十步外，彈片雖未傷及身體，但炸彈震起的泥土埋住了他的好腿，使他無法起身。幸好同學們亦在附近躲警報，見狀才把面色慘白的華先生抱了起來。

4 日本轟炸聯大的險惡用心

日本在發動全面侵華戰爭之初，就叫囂著要在三個月內滅亡中國。但是，正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日本對于中國的侵略受到了全世界愛好和平人士的強烈譴責，中國人民奮起反抗，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全民族抗日戰爭，打擊了日本的囂張氣焰，并使其快速滅亡中國的陰謀以更快的速度破產了。日本人深知持久戰爭對于他們是不利的，中國地大物博且他們是深入中國內地作戰，戰爭持續時間越久，只會使其消耗越大，最終失去這場戰爭的主動權。正如毛澤東同志在當時就說過的那樣:“日本在中國抗戰的長期消耗下，它的經濟行將崩潰;在無數戰爭的消磨中，它的士氣行將頹靡。中國方面，則抗戰的潛伏力一天一天的奔騰高漲，大批的革命民眾不斷地傾注到前線去，為自由而戰爭?！?/p>

為了打破雙方僵持的局面，將戰線繼續向南部中國推進，日本便利用空軍對我西南大后方地區進行轟炸，妄圖用這種方法輔助其地面進攻，以期取得對于中國的決定性勝利。正如1939年6月28日，教育部給聯大的秘密代電中所說:“敵近下令其空軍對于平漢粵漢以西地區如滇黔湘桂粵各重要策源地及城市均盡量加以毀壞藉以聲援敵軍之進攻并期毀滅我資源俾達速戰速決之目的?！边@一段話對于日本的險惡用心是分析的入目三分。其一，聲援其陸上軍隊，盡快打破僵持局面;其二，盡可能地毀滅我方資源，阻斷抗日的補給;其三，也是其最根本的目的，完成對于中國速戰速決的既定目標。

總之，日本對于聯大的轟炸是其險惡用心驅使下所使用的卑劣手段，但剛毅堅卓的聯大人并沒有因為日本的狂轟濫炸而屈服，他們明白“中業興，需人杰”的道理，用積極樂觀的態度面對生活中一切的苦難，奮發求知，這也是聯大之所以能夠在短短八年的辦學中取得如此巨大成績的原因。更有一批聯大學子，他們看到了日本滅亡中國的野心，為強烈的愛國心所驅使，積極投身于抗日的洪流中去，這也就有了聯大八百學子從軍的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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