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自雇理論研究述評

摘要：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者作為獨立的市場參與者，其參與市場經營與生產有多種選擇方式。從勞動者的就業特點來看，勞動者就業可以分為三種形式，分別是受雇、自雇和非就業。自雇，即與拿工資受雇于他人相對應，是指在非農產業部門為自己工作的所有工作形式。20世紀70年代以來，自雇作為一種就業方式逐漸被學者們關注和研究，該理論為研究勞動者通過自雇方式的生存和發展問題提供了獨特的視角和分析框架。本文試圖在主流文獻的基礎上，對西方學者的自雇理論進行梳理，主要論述了從事自雇群體的人員構成、勞動者選擇等自雇行為的理論以及影響自雇選擇的外在因素。

關鍵詞：就業；自雇；受雇；勞動力市場

中圖分類號：C913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11)01-0160-04

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者作為獨立的市場參與者，其參與市場經營與生產有多種選擇方式。從勞動者的就業特點來看，勞動者就業可以分為三種形式，分別是受雇(employment)、自雇(self-employment)和非就業(unemployment)(Tervo，2008)。所謂受雇，即勞動者被雇主雇傭，按照雇主的安排進行勞動，并據此獲得工資；非就業是指那些沒有進入勞動力市場的勞動者，既可能是失業，也可能是主觀放棄就業的具有勞動能力的人。以上兩種就業形式在經濟學研究中最為常見。然而，自雇曾一度被學者們忽略，直到20世紀70年代才逐漸引起關注。所謂自雇，從字面上理解，它與受雇相對應，即與拿工資受雇于他人相對應，是指在非農產業部門為自己工作的所有工作形式(吳曉剛，2006)。

一、自雇從業人員構成多樣化

在受雇形式的就業中，勞動者需要滿足或符合多種條件，諸如學歷、年齡、語言、性別、籍貫、婚姻，乃至工作經歷等要求。然而，由于現實中勞動者個體的異質性。不是所有的勞動者都能夠達到受雇條件的要求。雖然在理論上一個完善的勞動力市場能夠調節勞動崗位的供給需求，但由于存在各種交易費用以及信息不完全等因素，勞動力市場不是一個十分完善的市場。必然存在大量的求職勞動者難以找到受雇形式的工作。在這樣條件下，自雇應運而生。它是勞動者依據自身特點、經營能力以及對市場洞察而獨自決定參與市場生產或經營的行為。自雇從業群體主要由以下人員組成。

1 城市化進程中進入城市的農民。城市化是一個伴隨著工業化快速發展而出現的普遍現象，其顯著結果之一是大批農民涌入城市。Tervo(2008)認為，在快速的城市化和工業化過程中，新工作崗位主要產生在大城市繁華地帶。由于快速的經濟擴張和產業結構調整，農村地區的人口逐漸減少，大批農民進城務工。然而。城市中的企業或其他部門在短時期內難以提供足夠多的受雇形式的崗位來滿足這些勞動力的需求，一部分農民轉而選擇自雇。

2 外來移民。在經濟全球化的形勢下，勞動力在國家或地區之間流動越來越顯著。由于在教育水平、語言等方面的弱勢，外來移民在移入國一時難以覓得受雇形式的就業崗位，他們中的一部分為了生活，不得不選擇自雇形式的就業，從事服務本民族特點的商品生產和服務(Toussaint-Comeau，2008)。Bolas(1986)研究發現，自雇曾是外來移民就業的重要就業渠道，在某些族裔團體中，外來移民的自雇率超過了15％。

3 某些服務行業的從業者。在現實經濟中，某些服務行業的特點難以實施社會化分工和規模經營。其從業者屬于典型的自雇，這些服務行業分布廣泛，從高技術性職業諸如律師、建筑師、作家和醫生，到幾乎不需要正式教育就可以從業的修鞋匠、佃農等，都屬于自雇范疇(Ray，1975；Fmn，1980)。有關資料顯示，美國幾乎所有醫療、法律或其他專業服務都由自雇業者提供。有超過半數的零售貿易也由自雇業者提供(Lcveson，1968)。此外，隨著技術的進步，尤其是互聯網的廣泛應用，越來越多的服務適合自雇形式，即在家里就可以完成服務。

4 兼職或第二職業者。由于追求收益最大化的屬性，當勞動盡可能長的時間而工資收入仍較低時，或者在經濟不景氣時，一部分勞動者在不放棄受雇崗位的前提下，會選擇兼職或第二職業，以增加個人或家庭收入。這些兼職或第二職業的形式主要是工作時間比較靈活、結算比較便利的自雇就業(Beeker，1984)。

5 勞動力市場上不具競爭力的老年人。在市場經濟中，隨著年齡的增加，無論是在精力、新知識的接受能力，還是持續工作能力等方面，老年人在勞動力市場上不再具備競爭優勢。由于強制性退休制度的存在，許多老年人過早地離開了就業崗位(Fuchs，1982)。然而，隨著生活質量的提高，老年人一般都有良好的健康狀況和更長的生命預期。為了保持生活質量，老年人轉而從事勞動強度不大，工作時間比較靈活，適合老年人特色的自雇工作。

從以上分析來看，自雇這種就業方式有相當廣泛的社會基礎，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為社會提供服務，緩解了社會就業壓力，為社會穩定做出了貢獻。

二、選擇自雇的理論比較

在市場經濟中，市場參與者都會基于自身條件作出理性的經濟行為。勞動者之所以選擇自雇這種就業方式，是因為他們期望可以帶來最大的效用，因為一個理性的個人會比較當前的就業形式帶來的效用和其他就業形式帶來的效用，并會據此決定自己的就業方式(Tervo，2008)。綜合關于自雇就業的研究成果，學者們普遍認為自雇是勞動者基于自身特點而作出的理性選擇。但是，由于研究視角的差異，有多種關于勞動者選擇自雇的理論。

1 勞動力市場不利條件理論。Light(1979)認為在勞動力市場中，部分勞動者經常發現他們在尋找受雇形式的工作中存在諸多障礙，主要包括語言障礙、教育水平或操作能力等。由于這些不利條件的存在，他們在求職過程中要么被降低工資待遇錄取，要么遭到拒絕。因此，在勞動力市場不具競爭優勢的情況下，這些勞動者有可能選擇自雇。此外，Heckman＆Sedlacek(1985)通過實證研究也發現，那些具有特定不利條件的人傾向于選擇自雇。Carraseo(1999)認為，對于失業工人來說，如果因自身不利條件而尋找受雇形式的崗位難度非常大時，選擇自雇作為一種暫時的就業狀態，也必然會帶來收益，自然比失業要好。

2 技能偏好的技術革新理論。Krashinskv(2008)研究發現，從1970年代晚期到1990年代早期，在受雇業者當中，非技術工人的真實工資呈負增長，其原因是技術變革導致了對他們需求的減少。根據技能偏好的技術革新理論，新技術的引入會在工人階層中提高技術工人的生產力，其結果必然會導致對技術工人需求多。而對非技術工人需求少，從而必然會提高技術工人工資水平，使非技術工人工資水平相對減少。然而，由于自雇經濟的特點，一般不會出現因技術進步而導致受雇業者中收入水平兩極分化的現象，研究發現即使那些教育水平較低的自雇業者的收入變化不大。這會促使一些非技術工人轉向自雇，謀求相對穩定的收益。

3 空間同化過程障礙理論。所謂空間同化過程是指一個社會中各種群體之間的種族或民族差別、文化差別、和社會差別的衰減過程(Abla＆Nee，1997)。由于諸多原因，空間同化進程難以順暢，此過程對自雇有較大影響。Light(1979)認為，對少數族裔的同化過程越慢，這些少數族裔選擇自雇的可能性就越高。Borjas(1986)持相同觀點，認為外來移民居住在移入國的時間越長，他們從事自雇的可能性就越高。在同化過程中，外來移民從事自雇。在剛開始收入較低，不如本土出生的同行，但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同化后，它們可能會反超后者。對于從事自雇的前景。Coleman(2005)指出，選擇自雇對少數族裔和他們個人和家庭來說，意味著一條通向富裕的潛在途徑。

4 生命周期理論。由于城市化進程的加快，世界上通過自雇謀生的勞動力比例在不斷增長(Tomal＆J0hnson.2008)。在一些發展中國家，這種情況更為明顯。例如。在哥倫比亞，由于教育水平低下，許多年輕人為了謀生選擇傭人或無報酬的家庭工人作為初始就業選擇．在獲得一定工作經驗后，他們到正式經濟部門從事受雇性質的工作，在其晚年，他們可能從正式部門中退出，從事自雇形式的經營，Tomal＆Johnson將其歸納為生命周期理論。此外，De Freitas(1991)研究發現，年齡較大的勞動者比年輕勞動者選擇自雇的概率較大，原因是年齡較大的勞動者經過了經營經驗和資本的積累，也積累了一定聲譽．具有融資方面的便利和經營成功的保證，因此比年輕人更容易選擇自雇，這也從側面證明了生命周期理論。

5 推啦理論。“推”和“拉”是指促使勞動者選擇自雇的兩個不同方向的作用。“拉”主要表現在自雇的積極性方面，自雇帶來的收入優勢會吸引從業者加入這種就業形式(Farlie＆Meyer，1996)。對少數族裔和外來移民來說。自雇比受雇工作顯得更有吸引力，主要原因是自雇可以使他們覺得能夠獲得更高的收入、能夠提高社會地位、具有較大的獨立性感覺和比較靈活日程安排滿足家庭生活等(zuiker，1998)。“推”則與此相反，它是指在主流勞動市場上，勞動者由于尋求受雇受阻，在不得已的情況下選擇自雇，把其作為一種謀生方式(Feldm和Koberg，＆Dean1991)。

6 歧視理論。由于社會發展中的歷史原因或其他方面的因素，歧視現象在一些國家或地區廣泛存在。在勞動力市場上，有關雇主歧視、消費者歧視和政府歧視等對勞動者選擇受雇的影響已被證實(Becker，1971)。雇主歧視主要表現在，在同等能力和工資水平條件下，雇主可能更喜歡白人(男性)工人而不是黑人(女性)工人，這迫使黑人(女性)勞動者選擇自雇就業(Moore，1983)。消費者歧視則可能產生更復雜的社會后果。以白人對黑人的歧視為例，由于白人消費者歧視，白人消費者不喜歡從黑人那里購買商品或服務(Beeker，1971)，這可能會造成兩個結果，一是由于消費者歧視，黑人自雇就業收入較白人低；二是那些能力強的黑人進入自雇就業后收入相對降低。

三、影響自雇的社會經濟因素

在市場經濟中。尤其是在一個不確定性和信息不完全的現實世界里，勞動者會根據當時的社會經濟環境憑直覺權衡當前就業方式的優缺點來決定選擇適合自己的就業方式(Tervo＆Niittykangas，1994)。由于影響預期收益的因素很多，當特定因素發生變化時，勞動者的直觀感覺會據此而變。因此，不同外部環境的變化可能會影響就業選擇，并且勞動者對他或她就業形式(受雇、自雇或非就業)的判斷會隨著形勢的變化而不斷進行調整。例如，如果他對當前自雇狀態下的收益判斷為正，那么他不會退出自雇就業，如果為負，則會轉向喜愛的其他就業方式(Tervo，2008)。需要強調的是，一個人從事自雇并不一定等于他一直從事此項就業形式，當外在因素發生變化時，他有可能改變轉而從事受雇或非就業(Parker，2004)。影響自雇的因素主要有以下幾方面。

1 法律因素。在一些發展中國家，法律不完善或不合理會影響自雇的發展。例如在哥倫比亞(Tomal＆Johnson，2008)，許多自雇業者在被稱作“公共場所”的街道上銷售商品，這種經濟活動在某些地區被法律所禁止。當地警察可能對此干預，輕則沒收貨物，重則拘留經營者。有時，流動商販可以通過法定程序進行申訴，申訴成功則可能返還被扣留的貨物；如果失敗，那么被扣商品會被公開拍賣。此外，在該國一些地區還有一種合法的自雇：攤販被地方當局頒發許可證允許其合法經營，但規定必須在固定公共場所進行銷售，并且地方政府有權重新調整這些攤販經營范圍。因此，如果法律對自雇的規范措施比較寬，那么會促使更多的勞動者從事自雇，反之亦然。

2 小額信貸因素。任何經濟活動都需要前期資本準備和經營過程中的資金周轉。對于很多勞動者尤其是社會底層的勞動者來說，對其提供小額信貸可以使其更加便利地開展自雇形式的生產經營活動。例如，孟加拉國穆罕默德·尤納斯建立的面向低收入貧困家庭的鄉村銀行，在當地貧窮勞動者從事手工編織等自雇形式的經濟時提供小額信貸服務，大大改善了當地窮人的生活。如今，包括發達國家在內的許多國家都在效仿這一成功模式(喬納森·莫多克，2006)。此外，Tomal＆Johnson(2008)研究發現，在同等條件下，接受小額借貸的自雇業者會有更高收入。

3 族群網絡。在一些國家和地區，族群(例如華人族群、拉美族群、西班牙裔族群等)是影響社會經濟的重要因素，在族群中形成的社會網絡關系對本族族裔就業具有明顯影響。雖然有研究認為，族群網絡在幫助少數民族移民找到低工資、’勞動密集型的受雇形式的工作具有幫助作用(Munshi，2003)，但是Toussaint-Comeau(2008)研究發現，族群網絡在幫助外來移民從事自雇的積極影響超過了受雇。

4 居住隔離因素。所謂居住隔離是指外來移民或少數族裔居住在集中區域，并且其生活交往有其獨立體系，例如西方國家大城市中的黑人社區、華人社區等。關于居住隔離對自雇的影響有兩種對立的觀點(Fairchild。2009)：持贊成的觀點認為居住隔離促進了自雇，即由于在居住區內民族、語言和社會習慣等方面的一致性，因而在居住區內開展服務于本民族的自雇活動容易取得成功；持反對的觀點認為居住隔離阻礙自雇，原因是居住隔離區內比較貧窮、市場規模有限、視野不開闊等，這對選擇自雇形式的商業或經濟活動沒有吸引力。

5 社會經濟周期波動。隨著經濟周期的波動，自雇就業率也會有所變化。在經濟周期處于低谷時，尤其是就業機會持續低迷時，失業率居高不下，這時失業工人有可能選擇自雇。Evans＆Leighton(1989)通過實證研究發現，失業率和成為自雇業者之間存在著顯著正相關關系。由于經濟低迷導致受雇機會非常稀缺，那些意愿從事受雇的勞動者不得不選擇自雇，即使他們選擇自雇的預期收益不是太樂觀，但仍比徒勞尋找受雇的工作，處于失業狀態要好(Tervo，2008)。

此外，社會保障也是影響自雇的重要因素。如果社會保障體系非常完善，勞動者衣食病無憂，那么加入到該社會保障體系的勞動者沒有動力去尋找自雇形式的經營，等等。

四、簡評與啟示

自雇作為一種就業方式，是勞動者基于自身人力資本稟賦和資本稟賦的理性選擇，這種就業形式無論在發展中國家還是發達國家都廣泛存在。綜合學者研究，自雇是城市化過程中的一種必然現象。因為處于城市化中的市場體系難以提供足夠多的受雇機會來滿足或適合勞動者，尤其是社會底層勞動者的需要。因此，由各種自雇從業人員組成的經濟是一種因市場需要而自發形成的一種經濟形式。對于這種就業方式，我們應當給予積極、客觀的評價。

目前，我國城鎮特別是大城市中，自雇現象非常普遍。通過筆者實際觀察，自雇經濟具有流動性、市場進入障礙低、靈活性高等特點，其主要形式有流動攤販、散工、零散貨物(客)運輸、簡單維修、收廢品、街頭燒烤等。由于這些自雇形式的服務主要集中在城市商業區、繁華街道或交通樞紐等地區，它們在給社會提供服務的同時，也帶來了一些社會問題。然而，各級政府在對其管理過程中也出現了各種社會問題，甚至發生了影響惡劣的社會事件，因此應當對自雇活動給予高度關注。我們應當借鑒國外學者的研究成果，在此基礎上結合我國實際情況認真研究，為引導、扶持和管理好自雇形式的經濟提供切實可行的建議或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