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馬克思恩格斯的環境思想及其現代意蘊

摘要：環境危機給人類社會帶來了巨大的損害，危及到人類自身的生存，如何克服環境危機，日益成為世界各國關注的焦點和共同難題。環境問題，說到底，是關于人如何看待人自身、自然的價值問題。馬克思、恩格斯的環境思想豐富且深刻，關于人與自然辯證統一關系、勞動實踐是人與自然之間物質代謝的橋梁、環境問題根源于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等思想是其中的精髓。這些思想對于我們進一步深刻認識國內外的環境危機，正確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深入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建設中國社會主義生態文明，構建和諧社會，具有深刻的啟迪和借鑒意義。

關鍵詞：馬克思；恩格斯；環境思想；人與自然

中圖分類號：A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11)01-020-04

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環境危機給人類社會帶來了巨大的損害，危及到人類自身的生存。“精神和生命正瀕臨崩潰和毀滅的邊緣”。如何克服環境危機，日益成為世界各國關注的焦點和共同難題，也是人類要不斷尋求答案的“斯芬克斯之謎”。“環境問題提出了一些更基本的問題，如我們人類的基本價值是什么?我們的生物本性是什么?生活方式怎么樣?在自然界中的位置為何?以及我們的社會類型是什么?等等”。總之，環境問題，說到底，是關于人如何看待人自身、自然的價值問題。尋求環境問題的解決之道，首先必須對這些基本問題做出明確的回答。這些基本問題關涉人類的自然觀、世界觀和價值觀，不可能輕易獲得回答。需要我們向歷史上的偉大人物學習。向他們借取思想的智慧。生活在19世紀的馬克思、恩格斯，作為歷史上最為偉大的哲學家、經濟學家。他們雖然沒有預料到21世紀的今天會出現如此深刻的環境危機，但是他們的思想中卻包含豐富的環境思想。正如約翰·貝拉米·福斯特所言：“馬克思的世界觀是一種深刻的、真正系統的生態世界觀，而且這種生態觀是來源于他的唯物主義的”。在其著作中，馬克思曾多次揭露了近代工業發達的資本主義社會中典型的人類環境問題，指出產生環境問題的認識根源和社會根源及其解決的方式。今天，研究馬克思、恩格斯的環境思想，對于我們進一步深刻認識國內外的環境危機。正確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深入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建設中國社會主義生態文明，構建和諧社會，具有深刻的啟迪和借鑒意義。

一、馬克思、恩格斯環境思想的主要內容

馬克思、恩格斯沒有環境思想的專門性著作，他們有關環境的思想，分散在他們哲學、經濟學等相關著作中。他們對于人與自然關系的精妙論述與闡釋，廣博宏大。具備堅實的基石。

(一)人是自然之子，人與自然之間是辯證統一的關系

對人與自然之間是辯證統一關系的認知是馬克思、恩格斯環境思想的立足點。在歷史上，很早就有學者認識到了“人的生存、生產與生活無法脫離自然”這一客觀事實，但直到馬克思才最為深刻地揭示出這一客觀的自然事實所具有的社會性意義，并把這個常識作為自己深邃的哲學、政治、經濟等思想的客觀基石。“正像達爾文發現有機界的發展規律一樣，馬克思發現了人類歷史的發展規律，即歷來為繁茂蕪雜的意識形態所掩蓋著的一個簡單事實：人們首先必須吃、喝、住、穿，然后才能從事政治、科學、藝術、宗教等等。所以，直接的物質的生活資料的生產，因而一個民族或一個時代的一定的經濟發展階段，便構成為基礎：人們的國家制度，法的觀點，藝術以至宗教觀念，就是從這個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因而，也必須由這個基礎來解釋，而不是像過去那樣做得相反”。嘬早閃耀著環境思想火花的是青年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提出的“自然主義和人道主義的統一”的思想。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是辯證統一的，共榮共生的。一方面，人可以支配自然。作為歷史進化中的人類，恩格斯在《自然辯證法》中論證了從猿到人的轉變過程，他指出，人類正是通過對自然界的不斷作用，使“人離開動物越來越遠”并最終和動物發生本質的區別。“一句話，動物僅僅利用外部自然界，簡單地通過自身的存在在自然界中引起變化；而人則通過他所作出的改變來使自然界為自己的目的服務，來支配自然界。這便是人同其他動物的最終的本質的差別，而造成這一差別的又是勞動”。恩格斯反復強調了人與動物的區別，“但是一切動物的一切有計劃的行動，都不能在地球上打下自己的意志的印記。這一點只有人才能做到”。由于人類勞動與動物為了生存而采取的基于本能性的行為之間有著本質性的差異。使得人類可以在一定的程度上對自然進行支配，而動物永遠都不可能支配自然。這種“人對自然的支配”的關系，不僅僅體現了人與動物的本質性差異，更體現出了人的主體性，體現出“主體是人、客體是自然”的結構，“人通過生兒育女使自身重復出現，因而人始終是主體”。在人類的勞動過程中。自然是勞動的對象、客體。面向自然，人類展現了自身的自由。

另一方面，自然又是人類的無機身體，人類依賴自然而生存。人不是獨立于自然之外的存在物。而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具有自然屬性，是自然之子。人類是生物進化的結果，是自然界長期發展的最高產物。馬克思指出：“自然界，就其本身不是人的身體而言，是人的無機的身體，人靠自然界生活。這就是說，自然界是人為了不致死亡而必須與之不斷交往的、人的身體。所謂人的肉體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聯系，也就是等于說自然界同自身相聯系，因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是“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這些都明確表明了人作為自然存在物的本質。各種自然條件，“不僅決定著人們最初的自然形成的肉體組織，特別是它們之間的種族差別，而且直到如今還決定著肉體組織的整個進一步發展或不發展”。人類既然是猿長期進化的產物，那么，作為高等動物的人，脫離不了其自然的屬性，無論其精神有多么深邃，主觀能動性有多么大，脫離了自然界的人，同脫離人的自然界一樣，都是空洞的抽象。馬克思強調指出：“自然界，就它本身不是人的身體而言，是人的無機身體。人靠自然界生活。這就是說，自然界是人為了不致死亡而必須與之不斷交往的、人的身體。”離開自然，人就失去了獲得物質生活資料以及人與自然之間進行物質、能量、信息變換的可能性。

因此，人類與自然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它們之間是辯證統一的關系，破壞自然就是破壞人類賴以生存的物質基礎，就是企圖毀滅人類自身。

(二)勞動實踐是人與自然之間物質代謝的橋梁

實踐的觀點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基本觀點。恩格斯詳細地論述勞動對人類與人類社會發展的極其重要的作用，認為“它(勞動)是一切人類生活的第一個基本條件，而且達到這樣的程度，以致我們在某種意義上不得不說：勞動創造了人本身”。在人類勞動實踐的過程中。“勞動和自然界在一起，它才是一切財富的源泉，自然界為勞動提供材料，勞動把材料轉變為財富”，因此，勞動不能脫離自然界單獨進行，自然界由此也變為“人的自然”。在《資本論》中，馬克思從經濟活動的視角進一步提出了更為具體的環境思想，則明確地認為勞動是人與自然的物質變換過程。他說：“勞動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間的過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動來引起調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的過程。人自身作為一種自然力與自然物質相對立。為了在對自身生活有用的形式上占有自然物質。人就使他身上的自然力—臂和腿、頭和手運動起來。當他通過這種運動作用于他身外的自然并改變自然時，也就同時改變他自身的自然”。馬克思認為，以勞動為中介的人與自然的關系是“自然與自然本身的關聯”。

人和自然之間物質交換過程就是物質的代謝過程——生物在吸收和消化食物、水、氧氣等外部物質然后又將廢物排到體外的同化和異化的生命活動。在人一勞動一自然之間，通過人類的勞動，人與自然之間不斷的進行以生產、消費和廢棄為方式的物質流動與循環。一方面，大自然為人類源源不斷地提供生活資料和生產資料，比如大氣、水和各種原材料。“沒有自然界，沒有感性外部世界，工人什么也不能創造”。“勞動和自然界在一起才是一切財富的源泉”，正像威廉·配第所說，勞動是財富之父，土地是財富之母。自然界孕育了人類，是人類的母親，人類須臾離不開大自然的“恩賜”。另一方面，人類作為實踐的主體，擁有支配和利用自然的理性思維和感性思維，可以將自然為人類所用。人既有支配自然，讓自然為人類所用的主觀能動性，也具有理性利用自然物質資源的主動性。馬克思重視自然界的物質循環，把人作為自然之子為維持生命而進行的物質代謝看作是自然界物質循環的一個環節。人和自然之間的物質代謝雖然要以勞動為中介，采取生產、消費和廢棄的形式來進行，但是這一過程不能攪亂自然界的物質循環。馬克思在《資本論》中不僅指出人和自然之間的物質代謝包含了“自然物作為人的使用價值或產品被人占有”以及“人以糧食和衣物的形式消費掉的土壤成分回歸大地”的廢棄過程這樣兩個方面，而且還指出了廢棄物被作為資源重新利用即循環經濟的可能性。

(三)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引起了環境問題。解決環境問題的出路在于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進行變革

人類和自然之間本來應該是正常的物質循環關系。人通過勞動從自然界中獲得一定的物質用于人類的生活消費與再生產，再通過人類的排泄與工業廢料的形式把這些物質再還給自然界，從而在社會與自然間形成均衡等量的物質循環流動。這樣，人類和自然間就有了一種無縫的物質交換流，維護了人類與自然間的和諧共處。但是由于私有制，特別是資本主義制度下，對利潤的追求需要把農民從土地上趕走，需要把農民造就為城市中的自由勞動者，“資本主義生產使它匯集在各大中心的城市人口越來越占優勢，這樣一來，它一方面聚集著社會的歷史動力。另一方面又破壞著人和土地之間的物質變換，也就是使人以衣食形式消費掉的土地的組成部分不能回歸土地，從而破壞土地持久肥力的永恒的自然條件。但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在破壞這種物質交換的狀況的同時……因此，資本主義生產發展了社會生產過程中的技術和結合，只是由于它同時破壞了一切財富的源泉——土地和工人。”因此，馬克思認為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割裂了人類與自然之間在小農經濟狀態下物質循環關系，一方面破壞了土地的肥力，造成土地的貧瘠；另一方面又使得城市中人的排泄物無法正常地回歸到自然中，只好污染河流。馬克思說，“在倫敦，450萬人的糞便，就沒有好的處理方法，只好花很多錢來污染泰晤士河”。馬克思重視以勞動為中介的人與自然之間的物質代謝，認為環境破壞就是由于物質代謝出現“斷裂”和被“攪亂”的結果。土地、河流、空氣遭受的污染不僅直接造成人類勞動在代內與代際間無法可持續地延續，而且還可以通過食物鏈重新把有毒有害的物質從自然中運輸到人體內，損害人的健康。如此一來，自然的異化遲早都會發生，不是在這一群體中，就會在那一群體內。總之，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擾亂了人與自然之間的物質代謝，危害了人的健康和生命，引發了環境問題。

既然“勞動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間的過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動來引起、調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間的物質代謝的過程”，以人類勞動的形式，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不僅支配了勞動者，而且也支配了自然，土壤的惡化、工人生產與生活環境的惡化在資本主義社會中成為不可避免的社會環境問題。要解決環境問題，就只能對勞動關系進行革命以實現對人與自然的關系進行控制，維護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在馬克思看來，只有在共產主義社會中，實現了自然主義與人道主義的統一，才能夠實現“人與自然矛盾的真正解決”。

二、馬克思、恩格斯環境思想的現代意蘊

馬克思、思格斯不僅無情批判了資本主義制度的不人道，而且站在哲學的高度，深刻地論述了人與自然的關系及環境問題。目前我國也面臨著嚴重的環境問題。在解決環境問題的過程中，黨和國家提出了“科學發展觀”，構建社會主義生態文明以建設“環境友好、資源節約型”社會。馬克思、恩格斯的環境思想，不僅對于全面理解和把握馬克思主義關于人類社會發展的理論具有重要意義，而且對于正確地分析和認識當今環境問題的實質和根源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實踐意義。

(一)馬克思、恩格斯環境思想為我國生態文明新理念提供了深犀的理論基礎

在馬克思、恩格斯關于人與自然之間是辯證統一關系的思想指導下，人類進一步理解自然、尊重自然、親近自然，深刻地銘記著馬克思、恩格斯的教導：“但是我們不要過分陶醉于我們人類對自然界的勝利。對于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對我們進行報復”。面對環境問題，人類開始對自身的文化價值進行反思，對人類發展戰略進行重新抉擇，對自身的生產行為進行調整。我國經過幾十年的不懈努力，借鑒了馬克思、恩格斯環境思想和中國傳統的“天人合一”“民胞物與”的文化觀，逐漸形成人與自然和諧的理念。在1994年的《中國21世紀議程一中國人口、環境與發展白皮書》中，我國政府明確把可持續發展作為我國戰略性決策。十六屆三中全會決定把“統籌人與自然和諧發展”作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目標和任務之一，十六屆四中全會又把“統籌人與自然和諧發展”作為科學發展觀的重要組成部分，十七大又提出“生態文明”的理念。生態文明思想的提出，正是在深刻地領悟馬克思、恩格斯關于人與自然辯證統一思想的基礎上。對原有的狹隘“人類中心主義”思維方式的拋棄。生態文明的新理念超越了“人類中心主義”和“生態中心主義”的簡單對立。摒棄以往僵化的人對自然支配的舊文明，重申與強調了人與自然共融共生的觀念。“人不僅僅是自然存在物，而且是人的自然存在物”。

(二)馬克思、恩格斯環境思想為我國經濟增長方式轉變指引了方向

經濟增長方式、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不僅僅意味著高新技術的運用、生產效率的提高，更意味著可持續發展。可持續發展，作為一種新的發展理念，既強調以人的發展為核心，又強調人與自然的協調發展與良性互動：既強調滿足當代人的物質需求，又充分考慮下一代和下幾代人發展的自然環境和資源。這種發展模式是對西方以犧牲生態環境為代價的經濟發展模式的揚棄。西方早期經濟發展走了“先污染、后治理”的道路，扭曲了人與自然辯證關系，不僅造成了環境的巨大損失，也異化了人類的精神與生命價值。馬克思、恩格斯環境思想雄辯地描繪了人與自然辯證關系，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人道主義、共產主義的理想，發展為了人。不僅是個體的人，還包括對作為人存在的人——^類。為了人類的生存與發展，不僅要保護當代人權益，也應該保護后代人的利益。在這種價值觀念下，經濟的發展只能是可持續的發展。基于馬克思、恩格斯的環境思想，我國要轉換經濟增長與發展方式。只能夠選擇可持續發展的模式。在不影響、傷害后代人的前提下、在環境容量的許可下發展經濟。

(三)馬克思、恩格斯環境思想為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提供了重要內容

當前我國正處于工業化快速發展時期，經濟社會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對資源的需求越來越大，生態環境趨于惡化。隨著對環境現狀和危機的認識狀況，我國提出了科學發展觀和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科學發展觀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最新理論成果，是新階段黨和國家從全局出發提出的重大戰略思想。我們所要建設的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是民主與法治、公平正義、誠信友愛、充滿活力、安定有序、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社會，是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整體和諧的社會。人與自然和諧相處。是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建設的重要內容。馬克思、恩格斯的環境思想，在理論上回答了為什么要把維護人與自然的和諧作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建設的重要內容與組成部分。在價值觀上論證了自然對于人類社會所具有的不可或缺的重要性與價值。環境危機是人的價值危機，是人對自然所具有的價值認知的危機。馬克思、恩格斯的環境思想充分論證與展示了自然對于人類社會的意義，告誡我們：只有維護自然與人之間的和諧關系，才能夠維護人類生存與發展所需要的基本前提條件。毀滅自然，就在毀滅人類自身。

(四)馬克思、恩格斯環境思想奠定了資源節約、環境友好的“兩型”社會的建設維度

人類的主觀能動性極大限度地發揮。使人類從遙遠的荒野時代走到了工業文明時代。人們大量生產、大量消費、大量廢棄的價值理念和生產方式，造成了環境破壞和危機的加重。依照馬克思的觀點，物質代謝出現“斷裂”和被“攪亂”，人類應承擔主要責任。為此，解決環境問題，就要修復與修補人與自然之間被干擾與破壞的物質流動與循環。我國提出建設“兩型”社會的具體規劃，這是貫徹、落實可持續發展理念與戰略決策的新安排，就是以環境承載能力為基礎，以遵循自然規律為核心，最大限度地維持人類與自然之間物質交換的平衡。“兩型”社會的建設。是馬克思環境思想的具體實施。就是提供資源的利用效率，維護人與自然和諧發展，通過人與自然的和諧來促進人與人、人與社會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