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是本土化的產物,有著幾千年的歷史,它的歷史可以上溯到遠古時期的巫祝活動,后依據老莊思想為本體,融入儒家,佛家文化精髓而成為我國重要影響的宗教之一。道教音樂是道教信眾在齋醮等法事活動中所配合演奏的音樂,其歷史已相當久遠,北魏明元帝神瑞二年寇謙之所得的《華夏頌》《步虛聲》等就是最早的道教教音樂的書面記載。唐代重道,道教音樂也受到重視,史書有唐玄宗在宮闈自演“步虛聲韻”的記載。北宋時有《玉音法事》,明有《大明御制玄教樂章》。由此可見道教音樂是隨著道教的興起而發展起來的。道教音樂雖然主要用于驅鬼、祛病、求雨等等,但名目較多,以其演唱和吟詠而分為頌、贊、步虛、偈等。早期道教音樂所用的樂器,以鐘、磐等打擊樂器為主。唐代起,增加吹管樂器,嗣后,逐步加入彈撥、弓弦樂器,因而在樂器和演奏方式上都它屬于民樂的范疇,可以說道教音樂是屬于本土的民族音樂。
本土音樂作為一個民族的文化特征,代表了一個國家的時代和地域性的文化結構和歷史延承,我國傳統思想中“樂”中的精神內涵完善和創造人的藝術行為主體,孔子有“興于詩,成于樂”之說,因而“樂”在對于社會個體的影響中是一種規范性的人格評價標準,而道教音樂重“虛”重“空靈”,是縈繞在人生價值和人性本體的范圍進行的思索,因而,道教的音樂實際是道教美學思想的反映,并在一定程度上是中國傳統音樂發展的一面鏡子。
我們知道,宗教與藝術同為社會基礎與上層建筑的中間形態,做為一種社會意識兩者之間是相互發生作用的,黑格爾在《美學》中在談及藝術對于宗教與藝術的關系中認為:“藝術從事于真實的事物,即意識形態的絕對對象,所以它也是屬于心靈的絕對領域,因此它在內容上和專門意義的宗教以及哲學都在同一基礎上。”因此,宗教與藝術之間是相互影響和做用的關系。而音樂通過節奏、旋律、和聲等構成微妙的表達人文的內涵,是最易被接受和理解的藝術形式。因而就歷史的角度來看宗教的發展和音樂的關聯是很密切的,從原始的巫祝、方士起,便以音樂作為宣傳和渲染之用,而道教音樂在經過1000多年的齋醮實踐以及長期地吸收民間音樂的養料,其內涵十分豐富:有贊美“三清”、神仙的頌歌;有表現神仙應召而來的飄拂飛翔之聲;有表現鎮煞邪趨惡魔的莊嚴威武的曲調;有表現眾神仙抵達仙界或功成慶祝的喜慶歡樂之樂;有表現引上仙界的縹緲恬靜的曲調等。宗白華先生說過:“音樂的這種特殊的表現和他的深厚的感染力使得古代人民不斷的探索它的秘密,用神話、傳說來寓寄他們對音樂的領悟和理想。”在此我們可見音樂引導和勸善的作用,無論是“先王”遺風還是神鬼之威嚴都使人處于主流的意識形態的影響之下,從而在根本上維護社會道德的基本形態。道教音樂的性質也是符合這一規律的。王宏建在《藝術概論中》提到:“在特定的歷史時期里,宗教和藝術的關系是相互影響的。當宗教成為支配的社會意識形態時,宗教對藝術的影響是巨大的,而藝術也反映出一定的宗教觀念,給宗教以影響。”道教是追求出世的境界,那么道教音樂表達的自然是一個脫離紅塵而趨于清靜無塵的神仙世界,《異苑》中云:“陳思王游魚山,忽聞空里誦經聲,清遠遒亮,因使解音者寫之,為神仙之聲,道士校之,作步虛聲。”由此看來道教音樂是客觀外在的,心靈物化的產物,其最核心的效能是將音律與道教規范和宗旨相融合,從而達到飄渺與虛空、與萬物合一的主觀世界。
1000多年前的漢代,張道陵托老子之言,以“天師道”(五斗米道)傳于世間,雖然他在老莊學說的基礎上加入了楚文化中鬼神以及方術等形成了的新宗教體系。但是,道教文化中的核心部分依然是以老莊(黃老)學說為主體的,所以道教的音樂基本上是延承了道家的音樂美學思想。
道家也是道教的始祖老子云:“致虛,極也;致靜,智也。”極虛至篤,對立的統一,互生互存是兩個矛盾主體,這正是道家的哲學觀,道家的音樂正是符合這一理念的,致虛,守靜,把人的精神世界引渡到一個清新的世界,切實的保持清凈回歸到生命的原始其起點。道家所謂的音樂性質是不同于儒家的,儒家的樂是典范,是洪鐘大呂,是鸞鳳齊鳴,《周禮·春官》云:“測神鬼可德而禮也。”儒家的樂的性質與禮器相似,是昭德之用的。而《混元圣記》卷八記載:“二月辛卯,帝制霓裳羽衣曲、紫微八卦舞,以薦獻太清宮,貴異于九廟也。”可見道家空靈的音樂則是超越了“金玉盈室”“富貴而驕”而達到一種相對平衡、無污穢、無惡瀆的上善世界。因而在樂的理解上有道家述情,儒家述理的說法。
東漢蔡邕《蔡中郎集·外集三·彈琴賦》中提出了:“繁弦既抑,雅韻乃揚”,一個“韻”字涵蓋了音樂清素,簡約的樂風,后經魏晉玄學、道學發展,“韻”延續為玄韻、神韻、雅韻、素韻等,一個彰顯道家情趣的美學范疇開始形成了。在中國傳統美學看來,無論是畫面上豐富絢麗的色彩或是音樂中跌宕起伏的音符,都應歸結于寂而常照,照而常寂的意境中,而心象于物化的統一從而探求心靈本源的狀態才是中國藝術意境的根本出發點,此時萬物的靜穆與人的思想的活躍構成了陰陽的兩級,在不斷高的相互轉化和相互影響下構成了道家美學的獨特內涵。《莊子·天運》中在洞庭之野展開的咸池之樂,將樂寓于無境,將意境放大到空靈的廣大空間之中,以自然傳神、韻味悠遠而無人工造作的痕跡,說明了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柔而含韻之為神韻,柔而搖曳謂之風致”的真諦。
我們在看待和研究藝術以及藝術的發展規律時,通常把藝術的具體形式和作用放到社會的范疇去考量。文化的誕生和沒落在人類文明歷史中經過一個個進程和階段,現如今我們進入了一個新的流行文化時代:圖文文化、數字文化、視聽文化種種概念充斥于我們傳統的文化概念中,人們對于社會、自然、人類等理念和價值取向有了新的理解方式和關注角度。藝術與社會的關系是一種承接的關系,藝術作為一種外在表征展現了社會文化領域的整體特征。
我們說過,道教音樂恬靜、優雅的旋律,突出的表現了道教的心靈超托與人性本體的建構,提倡人與自然和諧的美學理念。《莊子·天道》中云:“與天和者,謂之天樂。”“知天樂者,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無天怨……無人非……以虛靜推于天地,同于萬物,此為天樂。”所謂絢爛之極歸于平淡。大音希聲卻富含浪漫的精神,淡而無味卻彰顯了生命的氣息,窮言妙于意表,合神變于天機。這從藝術的社會功效來說就是升華、調節、審美作用的體現。
道教音樂同各民族的習俗也有著十分密切的聯系,在教義上既重出世又重入世。於道教內部而言,道教音樂是道徒行法布道的儀式內容,是道士與各界神明溝通的特殊“語言”;於道教外部觀之,道樂具有廣泛的群眾性和地方性。它的曲調與形式容易被一般百姓所理解、所接受,既有渲染宗教的作用,又有陶冶人性的社會功能,還有助于打造新的文化品牌。
總之,道教文化和道教音樂歷史悠久,作為道家文化的重要載體,道教音樂發展至今尚有余音,目前有嶗山、廣宗、煙臺,以及我省唐山,巨鹿等地的道教音樂傳世。道教講究藝術人生和完美人生,追尋“以道為理,以樂通神”。道教音樂的美學價值突出表現在演奏技巧和敬神語言上,在恬靜、優美的旋律中得以充分展現它的自然美,借助超人性化的祈盼,促進了人與自然之和諧相處。因而,道教音樂對于我們現在研究民族傳統音樂美學精髓具有及其重要的史料價值,對我們理解和構建社會和諧也有這重要意義。
(作者單位:夏英,宣化科技職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