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唐宋以來,書院文化崛起成為中國文化的主流陣地。尤其到了宋代以后,漸漸由開始時期的民辦性質過渡到官辦性質,走到文化發展與普及的前臺。一直到明清時期,書院始終都是中國文化的重要脊梁,是中華文明書香漫溢的地方。
確切地說,書院是私人或官府所設的聚徒講授、研究學問的場所。唐末至五代期間,戰亂頻繁,官學衰敗,許多讀書人避居山林,模仿佛教禪林講經制度創立書院,形成了中國封建社會特有的教育組織形式。書院是實施藏書、教學與研究三結合的高等教育機構。書院制度萌芽于唐,完備于宋,廢止于清,前后千余年的歷史,對中國封建社會教育與文化的發展產生了重要的影響。書院的萌芽可以追溯到漢代,與漢代的“精舍”“精廬”有一定的承繼關系。“精舍”與“精廬”為漢代聚集生徒、私家講學之所。《后漢書’包成傳》載:包成“少為諸生,受業長安,師事博士右師細君,習《魯詩》《論語》……因,主東海,立精舍講授”。《三國志·魏武帝紀》裴松之注引《魏武故事》載曹操十二月《己亥令》曰:“(曹操)于譙東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讀書,冬春射措。”《后漢書·儒林傳論》載:“精廬暫建,贏糧動有千百。”不過,漢代的“精舍”“精廬”,私家講學皆由口授,限于當時的出版技術水平,尚不具備藏書條件,將它們當(故書院的前身未嘗不可,但還不能算作真正的書院。
中國最早的官辦書院開始于唐朝,它是中書省修書或侍講的機構。經過多年的戰亂,大唐王朝立國時百廢待興,為統一思想、繁榮文化,經籍更亟侍收集、校勘和整理。唐玄宗開元年間,在全國征集收藏于民間的圖書,共收集到圖書3060部,51852卷,尚不包括佛經、道經等,不僅大大超過了前代,也是唐代藏書最豐富的時期。為了更好地整理圖書,除在國家藏書機關兼校書機關秘書省、弘文館、崇文館等處藏書與校書外,政府還專門設置了書院這一機構開展此工作。玄宗開元六年,乾元院改號麗正修書院,十三年改麗正修書院為集賢毆書院,置學士、直學士、侍讀學士、修撰官等,掌刊輯經籍、搜求遺書、辨明典章之事,以備顧問應對。
北宋初期,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國力漸趨強盛,士子們有了就學讀書的要求。而朝廷忙于武功,一時顧不上文教,更缺乏財力興辦足夠多的學校滿足各地士子的要求。因此,各地名儒、學者和地方官吏,紛紛興建書院,以培育人才。宋代書院的興起始于范仲淹執掌南部府學,特別是慶歷新政之后更盛極一時。這時候出現了著名的四大書院:江西廬山的白鹿洞書院、湖南長沙的岳麓書院、湖南衡陽的石鼓書院和河南商丘的應天府書院。
這個時期,書院的藏書達到了極盛。雕版印刷術的推廣和以后活字印刷術的發明,為公私藏書創造了便利條件。各書院的主持人和地方官吏努力經營書院,聚藏書籍,北宋王朝也給一些書院頒賜了大量圖書。四大書院之一的應天府書院,成立時就“建學舍百五十間,聚書干卷”。鶴山書院“堂之后為閣,家故一藏書,又得秘書之付而傳錄焉,與訪尋于公私所板行者,凡得十萬卷”,這個藏書量已超過了當時的國家書庫。
南宋時,隨理學的發展,書院逐漸成為學派活動的場所。書院大多是自籌經費,建造校舍。教學采取自學、共同講習和教師指導相結合的形式進行,以自學為主。它的特點就是為了培養人的學問和德行,而不是為了應試、獲取功名。這個時期的書院,各延大儒主持,實際上成為講研理學的場所。當時,書院的社會地位限高,影響很大。宋代書院共有397所,其中北宋約占22%,南宋約占78%,可見南宋書院發展非常迅速。
真正具有聚徒講學性質的書院于五代末期基本形成,主要培養學生參加科舉考試。元朝時書院制度更為興盛,專講程朱之學,并供祀兩宋理學家。
元初,元世祖首次下令廣設書院,民間有自愿出錢出糧贊助建學的,也立為書院。后朝廷又多次頒布法令保護書院和廟學,并將書院等視為官學,書院山長也定為學官,這是書院官學化的開始。元代將書院和理學推廣到北方地區,縮短了南北文化的差距,并創建書院296所,加上修復唐宋舊院,總數達到408所。但元代書院受宮方控制甚嚴,沒有了宋代書院爭鳴辯論的講學特色。
明朝初年書院轉衰,直到王陽明出現,書院再度興盛。東林書院曾培養了楊漣、左光斗這樣一批不畏閹黨權勢、正直剛硬廉潔的進步人士。明代書院發展到1200多所,但其中有些是官辦書院。一些私立書院自由講學,抨擊時弊,成為思想輿論和政治活動場所。明朝曾先后4次毀禁書院,然而書院有著頑強的生命力,多次毀而不絕,在嚴酷的政治壓迫下,書院師生寧死不屈。東林書院的對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直到今天,這副對聯依然被中國教育界奉為圭臬。
清朝建立后,統治者對書院所保存的元氣擾有余悸,大力加以抑制。雍正十一年,明令各營建書院,改采鼓勵態度,書院漸興;唯不分官辦私立,皆受政府監督,不復前朝的講學自由。清代書院達2000余所,但官學化也達到了極點,大部分書院與官學無異,如張之洞在武昌建立的兩湖書院、在廣州建立的越秀書院等。到了光緒二十七年,各省的書院改為大學堂,各府、廳、直隸州的書院改為中學堂,各州縣的書院改為小學堂。至此,書院之名遂廢。直到戊戌變法后,中國的書院全部消失。
書院以擁書講學為務,無書即不成書院,因而歷代書院都比較重視藏書,無不以藏書浩富為榮,只是限于環境和條件,在藏書規模上有大小的差別而已。
限于書籍制作的艱難,古代的藏書不可能達到限大的規模,在書院中,往往用樓、堂、舍、閣等表述個體建筑的名詞來稱呼藏書之所。在書院建筑布局中,由于它是整個建筑群中少有的閣樓式的建筑,甚至可能是書院唯一較高大的樓閣,為了顯示其重要性,藏書樓多建在中軸線上,或在講堂之后的突出位置。宋代四大書院之一的岳麓書院,在建筑之始就“開講堂,揭以書樓”。宋代南陽書院的尊經閣,藏書為士人“研習之資”。宋代扎溪書院明經閣,“經史子集之書藏焉”。明代的正學書院“建樓廣收書籍,以資諸生通覽”。湖北問津書院于乾隆八年設藏書館。安徽敬敷書院經正閣貯經史典籍,為數很多,到光緒元年,書院得以大加修建,又有官員提倡捐經史書籍存院,藏書更加豐富。沈陽萃升書院文昌閣收藏案卷圖書,藏經史子集四部書132種,共10929卷。上海求志書院,有樓房50余間,分置經學、史學、掌故、算學、輿地、詞章等六齋,為此置備的書籍有268種。藏書樓建設成為歷代書院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
今天,幾千年以來的教育體制已經發生變化,而書院原址則怍為文物被保存了下來。一般的書院都有頭門、二門、講堂、半學齋、教學齋、百泉軒、御書樓、校經堂、文廟等古建筑,它們互相連接,合為整體,完整地展現了中國古代書院氣勢恢弘的壯闊景象。而其中的典型建筑愛晚亭、自卑亭、風雩亭、吹香亭、赫曦臺等園林建筑與人文景觀,在展示其書院文化博大精深之余,也渲染了它閑情逸致的士人風格。名氣最大的岳麓書院,更是歷經千年而弦歌不絕。朱熹、王陽明等眾多名家曾在這里傳道授業;清代學制變革時期,譚嗣同、梁啟超、陳寶箴等一大批著名學問家,曾國藩、左宗棠、胡林翼等影響了中國歷史的風云人物,也部曾在此求學;青年毛澤東數次寓劇岳麓書院半學齋,從事革命活動,尋求救國救民的真理。這里被稱為“千年學府”,實在是不虛此名。
歷經千年的中國書院文化,是中華文明經久不衰的精神血脈,它們的存在與發展,超越了血雨腥風的朝代更替,讓中華大地始終彌漫著迷人的書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