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來說,中國有八大方言語系,即北方方言、吳方言、湘方言、贛方言、客家方言、閩北方言、閩南方言、粵方言。北方方言習慣上稱為“官話”,有東北官話、西北官話、晉話、西南官話等。懷川話使用范圍雖然在河南西北部,但它完全不同于河南普遍使用的中原官話,卻和晉話有點相似相通。晉話,即山西方言,又被分為晉南方言、晉東南方言、晉中方言、晉西方言、忻州方言和雁北方言六大語支。因豫西北和晉東南山水相連,界壤相接,懷川話和晉東南方言最為相近,但它們又不完全相同,有的地方區別非常大,因此懷川話成為獨立于中原官話和晉話之外的一種獨特的方言,只是因為使用人口不夠眾多,使用地域不夠廣大,沒有引起學界專家的重視和關注。
懷川話的地域使用范圍和形成原因
懷川話的形成有其特定的歷史和地理原因。歷史原因有兩個,一是長期的郡(州、府)縣轄屬關系,二是著名的明初洪洞大移民。
先從長期的郡(州、府)縣轄屬關系談起。懷川一帶夏時稱為覃懷,商周為畿內地,春秋至戰國為南陽,秦時屬三川郡,兩漢至隋代為河內郡,唐至金為懷州,元初設懷孟路(下設懷、孟二州),皇慶二年(1313年)更名為懷慶路(仍轄懷、孟二州)。明初廢路置府,懷慶路改為懷慶府,下設河內、修武、武陟、溫縣、濟源、孟縣六縣。清代因襲明制,仍為懷慶府。雍正、乾隆年間,又有原武縣、陽武縣來屬。至此,懷慶府領縣達到八個,一直到民國年間,民間仍有“懷府八縣”之說。但因孟縣和原武、陽武歸屬懷慶府的歷史時間不長,有同樣隸屬關系的地區之間,較之于不同隸屬關系的地區之間,其民間來往和交流要頻繁很多,這是河內、修武、武陟、溫縣、濟源形成共同使用的懷川話的重要歷史背景。
關于洪洞移民,在懷川一帶流傳著一個“朱元璋三洗懷慶府”的故事。也有人否認其真實性的存在。但戰爭使人口銳減,明初為了恢復農業生產,分別在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和永樂元年(1403年)兩次從山西移民到懷慶府則是史實。
洪洞移民遷徙范圍極大,移民也不僅限于洪洞縣民,所以山西移民并不是形成懷川話的唯一原因,它只是一個重要的社會契機。
在懷川話的形成原因上,地理原因極其重要。可以這樣說,如果沒有懷川特殊的地理形勢,懷川話的形成就無從談起。
懷川地形,從其古稱“覃懷”就能看出端倪。懷川在夏時被稱為覃懷,其位置相當于今沁陽市為核心的焦作地區以及濟源市、新鄉市的部分地區,它依山帶水,橫亙在太行山與黃河之間。這塊獨特的地域,被太行山和黃河天塹幾乎完全包裹起來。在當時的交通工具非常落后的情況下,向南礙于黃河,交流非常有限;向北阻于太行山,但自古有太行八陘相通,民間交流較之向南要容易得多。這樣,在這個近乎封閉的地域里,移居懷川的山西移民,在完成與當地原住居民融合,形成既不同于山西話、又不同于本地話的語言同時,因為與晉東南地域交往較多,其方言自然深受晉東南方言的影響。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今天焦作市區的方言之所以為中原官話,也即河南話,這是因為近代焦作大規模開采煤礦,其工人多為說中原官話的豫東人。雖然在新中國成立后,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城市大量持續不斷地吸納著農業人口,而且吸納懷川本地農業人口的比例也越來越多,但由于城市的同化作用,很多人進入城市后放棄了原有的懷川方言,在與人的交流中采用了河南話,這就是市區仍以河南話為主的原因。
懷川話獨具特色的語言魅力
懷川話是獨立于中原官話和晉話之外的一種獨特的方言,無論在語音上還是在詞匯上,懷川話的地方特色和語言魅力十分明顯。
懷川話在語音上主要表現有三個特點。一是有入聲。入聲就是發音又短又促的聲調。如“北”,普通話讀作[bei],懷川話讀作[be]。入聲,其實是一種古代漢語聲調的保留。在懷川話中,有入聲調的字比比皆是,這使懷川話比普通話的四個聲調多出一個聲調,即入聲。這是懷川話在語音上最大的特點。二是兒化韻。懷川話的兒化不是像普通話舌尖翹起,而是整個舌頭抬高,結果在懷川話里就有兩套兒化韻,一套是舌位前移,不帶或帶圓唇作用;另一套是舌位后移,帶圓唇作用。舌前移兒化,如“小布衫兒”“束腰帶兒”“小臉兒”“墻圪角兒”等;舌后移兒化,如“老耗兒”“打兩下兒”“瞎兒”“面條兒”“門坎兒”等。三是合音。懷川人很多時候會把兩個字的詞讀作一個詞的發音,這類詞多體現在十以內的數字和個字相連,指示代詞和個相連,表示動作的字和來字相連,名字和方位詞上的相連等,如“一個”讀作“喲”、“四個”讀作“射”、“十個”讀作“舍”等。表示時間概念的“清起”(早上)、“后晌”(下午)、“黑起”(晚上),也經常被連讀成合音,“知道”常被連讀為“照”。
懷川話的詞匯非常豐富,而且具有濃郁的地方特色,很多詞匯與普通話的表達有不小的差別,甚至完全不同,這使得外地人到這里與人交流時對當地話聽不明白。如表示時間概念:年斯個(去年)、后一個(后天)、才一個(前天)等。表示位置概念:地展兒(地方)等。表示動物及動物行為:出串(蚯蚓)、叫狗(蟋蟀)、小蟲兒(麻雀)等。表示人物:姑女(女孩,女兒)、小兒(男孩)、先兒(先生,醫生,算命先生)、沒成色(沒本事)、老末肚兒(最后一個)等。表示身體部位:的囊(頭)、呼歇頂兒(囟門)、額樓(額頭)、克郎(胸脯)等。表示生理及疾病:噦(嘔吐)、生蛤蟆翁(出麻疹)、趕老犍(發瘧疾)等。副詞有怪不兒(怪不得)、正樣兒(正好)、廝跟(一起)、情(盡管)等,動詞有圪蹴(蹲)、挺(打)、編(挽)、可煩(討厭)等。
在構詞(短語)方面,懷川話有三種特殊語法。首先,懷川人說到某個事物不同一般,形容起來的時候,總要先在那個形容詞的前邊加一個“老”字,再將那個單音節形容詞疊加成雙音,形成一種“ABB”式短語。甚至雙音節形容詞,也可以加“老”字,例如“老簡單簡單”“老四航四航”(很累)、“老吃奈吃奈”(很臟)。不過,一般情況下很少使用。某一物件高得出奇,懷川人就說它“老高高”;某一東西低得出奇,懷川人會說它“老低低”。這在全國是一種非常獨特的語法現象。用漢語語法分析這種“老高高…‘老低低”短語結構,它應該是偏正式形容詞短語,但是又與一般漢語語法所說的偏正式形容詞短語大不相同。一是構成短語的組字、組詞方式不同。一般的偏正式形容詞短語是由副詞加形容詞構成,如“很高大”“很低矮”,副詞后邊不是單音節形容詞,也不能疊加。而且,副詞可以多樣,如“很高大”可以說成“十分高大”,“很低矮”可以說成“十分低矮”。可懷川人的此類短語卻沒有這樣復雜,一個“老”字便替代了所有的副詞。二是構成短語后半部分的疊音合成詞,其組字、組詞方式不同。一般的短語中的疊音合成詞,需要挑選一個動詞或一個形容詞跟在后邊才行,如“晃悠悠”“美滋滋”。而懷川人的此類形容詞疊音詞卻只需跟在一個副詞“老”的后邊就萬事大吉了,同樣甚是簡練。這種短語形式別具一格,因為它雖然結構簡潔,但表意卻異常豐富。比如“老小小”這個短語,就有三重意義在里面:第一重意義,它表示事物就是小,和“很小”“特別小”同義。如“這棵樹苗老小小”。第二重意義,它表示事物小得可憐、小得吝嗇,如“這兒賣的饅頭老小小,不夠分量”。第三重意義,它表示事物小得可愛、小得乖巧,如“這哈巴兒狗長得老小小”。不難看出,這后兩重意義是漢語偏正式短語和疊音形容詞所缺少的。仔細分析,這種短語,隱藏了一個雙重強調的修辭格。譬如“老大大”,前一個“老”字是副詞,與“很”“非常”一樣強調程度之深之重,這一點不顯出奇;可奇就奇在后兩個形容詞的相疊上,這兩個形容詞的疊加實際上是用了反復的修辭,自然是又一次強調。說它“奇”,是因為如此的形容詞重疊,只能跟在“老”字后邊,跟在其他副詞后邊就不行,如“很大大”“非常大大”,說出來就語句不順,難以理解了。
其次,在本地方言中,含“圪”字的詞組有300多個,后加主要為名詞,動詞很少。有的學者認為這里的“圪”字是用來描述懷慶方言中短促的入聲調,這個觀點目前備受爭議,還未得到一致認可。如:圪渣(垃圾),圪肉(很慢),圪料(不直),圪星(玉米糝,或很小的雨),圪蒙(小睡),等等。
其三,在表達“一點也不”的意思時,懷川人喜歡用“不A—A”的構詞方法。如不疼一疼兒(一點也不疼),不動一動(一動不動),沒歇一歇(一會兒也沒歇)等,非常生動,而且簡練。
此外,在懷川話中,有一個字相當于英語中的do、have,具有萬能動詞的功用,卻在普通話中無對應的字,只能用其諧音字“而”字代替。這個字,幾乎任何動詞都可以用它來表示。還有一個奇怪的現象,雖然這個字意思如此廣泛,但在使用人群上還是不同的,現實生活中,男性使用明顯多于女性,青少年明顯多于壯年和老年,文化程度低的明顯多于文化程度高的。現就它的意思略舉幾例:
表示“打”的意思。如:這個家伙偷東西,叫人家逮住狠狠“而”了一頓。
表示“捉住”“抓住”的意思。如:快來看,我“而”了一個大螃蟹。
表示“吃”“喝”的意思。如:“而”罷三杯再說事。又如:今個兒上午俺媳婦做的扁食(方:餃子)不錯,我一頓“而”了三大碗。
表示“送”的意思。如:你不給人家“而”東西,人家會給你辦事兒?
表示“收獲”的意思。如:今年恁家小麥“而”了多少包?
表示“買東西”的意思。如:上午來了就不要走了,我到大街“而”點肉,咱倆喝兩盅!
表示“扛”“背”的意思。如:這包水泥太沉了,我一個人“而”不動它。
表示“干事”的意思。如:既然大家選我當村主任,我就好好“而”。
表示“有才能、有本事”,往往和“家”組成一個詞,意謂有才能、有本事的人。如:人家是個“而”家。
總之,懷川話在發音上有三大特點,即入聲、兒化、合音,在詞匯上非常豐富且獨具地方特色,有不同于其他方言的特殊語法。當然,共性之外還有差異,同為使用懷川話的各縣,都有自己的特點,如溫縣話發聲較輕,常把聲母[s]讀作[f],如“喝粉(水)粉不開,吃饃饃不扶(熟)”,這句話最能體現溫縣話的特點。又如濟源話,其詞匯也很有自己的特色,如谷脫(干涸河溝)、吁吁(麻雀)等,這在其他使用懷川話的縣市里是沒有的。
保護懷川話就是保護懷川的歷史文化
懷川話作為懷川一地的特有語言,它不僅是懷川人交流的語言工具,還承載了懷川人太多對生命和生活的感受、感悟和感情,支撐著當地特有的地域文化。
首先,懷川話保留了很多的古漢語詞匯。歷史上的懷川,由于太行山和黃河的阻隔,加之交通工具相對落后,對外交流相對封閉,使古漢語現象有了一個相對延續保存的條件,一些古漢語詞匯的保留,使我們得以窺探和研究古漢語的發展演變。如懷川人說收割谷子為“穡谷”,這個“穡”是個典型的先秦詞匯,《詩經·魏風·伐檀》中有句:“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其中的“穡”字和懷川話中的“穡”,兩者音義完全相同。又如“觳觫”也是懷川話的常用詞,意為發抖,而在《孟子·梁惠王上》也有此詞:“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其他的在元明清之后的中國文學作品中,大量可見今天懷川人仍在使用的詞匯,如:佯打耳睜、齊楚、打饑荒、外道、拐孤、涅、作反、不好、背晦、待見、填還、閣氣、扎煞、撞喪、惡水、廝跟、作鬧、饑癆、涎纏、即溜等。下面舉幾例。
“佯打耳睜”指人反應不快,故意磨磨蹭蹭。如“你佯打耳睜干啥哩”。《金瓶梅》第五十六回:他佯打耳睜不理我,還拿眼兒瞟我。
“齊楚”指穿戴整齊,留意穿著。如“他今天要去相親,穿得很齊楚”。也指做事很有條理,加強語氣時也說成“齊齊楚楚”。《醒世恒言》第十四回:吳宣教急揀時樣齊楚衣服,打扮得齊整,真個兒賽過潘安,強如宋玉。
“待見”指喜歡、親近,尤其指對兒童。如“這孩子誰都待見他”。《紅樓夢》第二十一回:平兒在窗外道:“我浪我地,誰叫你動火?難道圖你舒適,叫他曉得了,又不待見我呀。”
“韶刀”指老年人因糊涂而啰啰唆唆。如“這個老婆太韶刀”。《儒林外史》第五十四回:因怕董老太太韶刀,便說道:“生怕他們換得不好,還是我自己去。”
這些詞,非懷川人的現代人如果不具備一定的歷史和文學知識,是不好看懂的,而懷川人一看就明白它們的意思。這不僅是個語言現象,更是一個文化現象,因此,保護懷川話,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對古代漢語的繼承和延續。
其次,懷川話是懷川文化的重要載體。如已被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懷梆,其唱詞和對白使用的就是懷川話,大開大闔的唱腔,沖天入地的旋律,加上硬得改變了聲母、韻母和四聲的對白,分明讓人感到這里的懷川人具有驚人的生命意志和生存能力,以及敢于以弱抗暴、絕不屈服的悲壯人生態度,和認準了就一定要走到底的文化基因。再如,在懷川過去一些民俗儀式上用懷川話唱的小曲,也是一筆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試舉一例:
在修武的婚娶儀式上,當花轎到新郎家后,還要“打醋壇”,也就是“大鍋頭”(做飯的)在轎前用醋澆在燒紅的犁鏵上。“打醋壇”時,“大鍋頭”口內還要唱這樣的小曲:
正在廚房吸袋煙,忽聽花轎到門
前。
吸半袋,卯(留下)半袋,掂起
犁鏵往外竄。
一出門,喜盈盈,三頂大轎在門
庭。
兩頂藍,一頂紅,
頭轎是引親,二轎是狀元公,三
轎坐下紫微星。
紫微星,甚齊整,坐在花轎甚威
風。
三轎說一遍,再說說河南修武
縣。
李河碗,柏山缸,
前喬簍,后喬筐,
梭棗蘿卜上莊姜。
上期城出黑磯,
小北頂本是燒龍黃(硫黃),
焦作出下好窯場。
窯場好,窯不少,
高車高,轆轤絞,
轆轤絞,高車轉,
一麻一繩高大炭。
過大籮,篩小碴,
頭號碴,二號碴,
三號四號火車載。
火車到,嘩嘩叫,
陸軍隊,扛快炮,
看看熱鬧不熱鬧。
這個小曲不僅詼諧幽默,體現了修武人樂觀向上的生活態度,而且其本身就是當地特有的民俗文化,其唱詞甚至出離了單純的民俗文化,反映了當時的修武及其周邊一帶的土特產,尤其是窯場產煤的過程及其遠銷外地的盛況,并交代了此曲的社會背景,即民國初期。在懷川,類似這樣的小曲還有很多。又如,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以前,在懷川農村廣為流行的兒歌童謠,具有濃郁的地方藝術特色,主要體現在一是大量運用比興手法,酷似陜北的信天游;二是全部用方言表達,只有用懷川話說唱才押韻,才更有味道。此外,在懷川民間還口耳相傳一些簡練概括的老俗話,比方說,有時自己好心好意,卻得不到理解,反受奚落,這個時候就用“識榷不識敬”這句話給自己找一個臺階。如果對方是親友,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的成分在內;如果是外人,則有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意味。類似的還有“好心落個驢肝肺(或驢反對)”,如果說的是“驢肝肺”,則表示真生氣了;如果說的是“驢反對”,則僅是一句對“好心不得好報”的戲謔。類似的還有“要飯的不要棗花”“老實不吃狗屎”“成色不大,脾氣不小”“男不在分家,女不在陪遂”等,它們無不濃縮著懷川人的智慧和哲理。而這些深深植根于懷川這片大地的文化瑰寶都離不開懷川話這個載體,可以這樣說,沒有懷川話,就不會有懷梆,就不會有讓人嘖嘖稱奇的俚曲、兒歌和老俗話。同時,由于這些地方文化浸透了懷川人所思所想和追求,因此,保護懷川話,不僅是保護這方水土特有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更是保護懷川人代代相傳的懷川性格和精神。
不可否認的是,隨著普通話的推廣,現在的孩子從上幼兒園就開始接受普通話教育,同時隨著社會的進步和發展,天塹變通途,懷川人再也不會囿于交通阻隔,不僅懷川人走了出去,外地人也紛紛走了進來,語言的融合勢在必行,懷川話這個古老的方言開始受到前所未有的沖擊。如今,懷川話已經開始萎縮,這是不爭的事實。在農村,除了50歲以上的老年人還是一口地道的懷川話外,50歲以下的青壯年,其口音雖然還是懷川音,但其用詞已把很多懷川話中特有的詞匯替換為外地人也能聽懂的普通話詞匯。在城鎮,這種現象更加明顯。
推廣普通話,是國家的政策,也是時代進步的需要,社會發展的大勢,誰也阻擋不了。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盡快開展懷川話的研究,系統研究其語音、詞匯及形成歷史和發展變化脈絡,搜集整理與懷川話有關的地方民俗和文化藝術,或撰之成書籍,或錄之成音像,為我們的后人留下這筆豐厚的歷史文化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