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家在外地,筆者每月必須從北京到南方H城探親一次。
1300多公里的行程,就是在天上飛也得兩個多小時,筆者只是一個打工的,不是公務活動,坐飛機是想也不敢想的。
臥鋪呢?首都至H城的鐵路硬臥非常金貴,是專門為那些體制內有點實權的處級以下公務員準備的,以筆者這樣的身價是斷然弄不到臥鋪票的,除非去徹夜排隊,或者找黃牛。而軟臥是給那些先富一族及其子女享受的。至于馬上就要開通的高鐵,聽說是要實名制,想來比機票便宜不了多少的票價也肯定不是我等能買得起的,實名不實名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唯一的選擇就是買鐵路普客的座位票。
但是就連這樣的票一般情況下也很難買到,因為常在這條熱線上跑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于是連續十幾個小時淪為列車難民的遭遇便是筆者每月一次的必修課。
那天照例沒買到座位票,按車票指定的車廂上車,過道上已是黑壓壓一片,眼見得身無立錐之地,趕緊又下車花了10塊錢買了個小馬扎,因為在遠比看守所還艱難的環境中,如果連續站立15個小時,就是鐵打的漢子也會垮的。
小心翼翼地在過道人流中覓得一個容得下馬扎的空間,跟座位上的各位賠過笑臉,把隨身行李硬塞到座位下,算是暫時安頓下來了。
列車終于開動了,一個穿著鐵路制服的有著肥碩身段的女人大聲嚷嚷著率先來賣水果,手里提著個果盤,里面是一小碗一小碗的哈密瓜和西瓜,有人問價,要5塊錢一碗,身邊很多旅客都沒有任何反應。
然后是列車員來整理行李架上的橫七豎八的拉桿箱。
期間總有頭頂著巨大的行李包的旅客在過道中肉搏前移,還有泡泡面的、泡茶水的、上廁所的旅客經過,每擠過去一個人,總會招致一片埋怨聲。
然后就是服務車來了,售貨員操著南方口音的普通話一路叫賣一路高喊著“讓一讓”,真服了這些老鐵路了,居然能在人都很難擠過去的過道上推車前行。
有人流的的地方就有需求,有需求就一定有生意,小推車的生意出奇的好,滿車過去,一會兒功夫就空車推回來了。雖然車上的垃圾食品遠比超市里的貴,但是肚子餓了口渴了總得吃喝。
列車過天津后,賣飯的推車過來了,花15元錢要了一個盒飯,打開一看,半個雞蛋,一筷子大白菜,兩片極薄的火腿腸,數得過來的幾根榨菜絲,不足2兩的米飯。物價是在漲,還沒漲到那樣離譜的程度吧?飯盒里的所有食物加到一起撐死也不值2塊錢,黑啊!但是怎么著還得吃,要不進食保持體力,在這樣的空間里恐怕會暈過去。
幾個小時后列車到了徐州站,下去一撥乘客,但是又上來一撥,過道里絲毫沒有減緩擁擠的跡象。
終于忍受不住車廂里惡濁的空氣和站也站不來坐也坐不下的禁閉式折磨,筆者決定去餐車碰運氣。
在亂伸的人腿中艱難地穿過一個車廂又一個車廂,終于到了餐車,服務員橫在門口不讓進,說是里邊人滿了,筆者掏出20塊錢,說是泡杯茶,服務員說要30塊了,“上月還只要20塊的”,“上月是上月,這月是這月,你沒見到物價都在漲嗎?”沒心思跟這個比最臟的乘客還邋遢的服務員理論,給了30塊錢就趕緊找了個座位坐下了。
深夜三點鐘左右,陣陣睡意襲來,加上連續十來個小時都沒法正經休息,筆者終于橫躺在餐車桌旁油黑的羊毛地毯上睡著了。
正睡得歡實的時候,突然晴空霹靂一樣的聲音在車廂里響起:出去,都出去,打掃衛生了!
筆者看了窗外,天還沒大亮,就說不能再坐會嗎?服務員說馬上就要到終點了,再不走我們怎么打掃衛生?于是再次被趕到了車廂里。
好在馬上就到了終點站前一站的J市,下去不少乘客,終于找到了一個能走動和站立的空間了,去廁所里方便了一下,又用冷水擦了把臉,竟然有重獲新生的感覺。
第二天早上7點左右,列車慢騰騰的很不情愿地往終點站H站開去,筆者整理了一下隨身行李準備下車,這時又見那個賣水果的肥碩女人舉著托盤過來叫嚷:新鮮的西瓜賤賣了,2塊錢一碗。
筆者環顧車廂里被折騰了十幾個小時的乘客,無論是美女還是帥哥,都是蓬亂的頭發無神的眼光倦怠的臉色,一如胖女人托盤里那過夜的蔫巴的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