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信息法律與信息倫理的關系及相互影響

摘要：信息法律是在調整信息活動中產生的各種社會關系的法律規范的總稱，其調整對象是在信息活動中產生的各種社會關系。信息倫理是指涉及信息開發、信息傳播、信息的管理和利用等方面的倫理要求、倫理準則、倫理規約，以及在此基礎上形成的新型的倫理關系，是調整人們之間以及個人和社會之間信息關系的行為規范的總和。信息法律與信息倫理同為調整信息活動的規范，兩者有著本質的聯系，信息法律源于一定的信息倫理原則，信息倫理規則在一定條件下會實現法律化，兩者彼此滲透、相輔相成。但兩者又存在著實質差異，差異的本質是自治與他治的問題。因兩者有著調整社會信息活動的共同目的，兩者間存在著良性互動。

關鍵詞：信息法律；信息倫理；關系；影響

中圖分類號：G20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11)03-0112-03

一、信息倫理與信息法律的概念界定

1.倫理。目前學術界對信息倫理(Information Ethics)的概念，也尚未形成一致看法，主要有以下兩種表述：(1)所謂信息倫理是指涉及信息開發、信息傳播、信息的管理和利用等方面的倫理要求、倫理準則、倫理規約，以及在此基礎上形成的新型的倫理關系。(2)信息倫理又稱信息道德，它是調整人們之間以及個人和社會之間信息關系的行為規范的總和。信息倫理不是由國家強行制定和強行執行的，而是依靠社會輿論的力量，依靠人們的信念、習慣、傳統和教育的力量來維持的。在信息時代。社會信息道德水準的高低是一個國家或民族精神文明發達與否的重要標志。

2.信息法律。關于信息法律，不同學者給出了不同的定義。目前最完整的定義是：信息法律是在調整信息活動中產生的各種社會關系的法律規范的總稱，其調整對象是在信息活動中產生的各種社會關系。這些社會關系包括以信息為中心進行的一系列活動中由于人們之間的交互行為產生的與信息有關的各種社會關系，包括信息獲取關系(或稱采集、收集)、信息加工處理關系(或稱整理)、信息傳播關系(或稱傳遞、傳輸)和信息存儲(或稱保留、儲存)關系等。

一般認為，信息法律體系應該由三個層次構成，第一層次為信息法，第二層次為信息法的實施辦法及具體細則，第三層次為各個具體的信息法律制度。其中，第一層次的信息法是我國信息立法體系中的根本大法。是調整我國信息領域各種法律關系的總和，其它的所有信息方面的法律都要以它為準繩，不得違反它。第二層次是信息法的實施辦法及具體細則。信息法作為信息領域的根本大法，只是從總體上規定信息領域的法律關系，而沒有對信息領域各個細節進行詳細的規定。因此，為了貫徹落實信息法，必須對信息法的實施制定細則，這有利于信息法的實施；三個層次是信息領域的具體法律制度，這一層次的信息法律對信息領域的某一方面的有關法律關系進行詳細的規定。信息法的真正落實還要依靠這些具體的法律制度。

二、信息法律與信息倫理的本質聯系

首先，任何法律實際上都源于一定的倫理原則。即法律的道德性。信息法律不像是“純粹”的技術、抽象的規范，在立法、司法等環節都貫穿和凝結了關于正義與非正義、合理與不合理、善與惡等基本道德價值判斷，反映了支持什么、反對什么的價值取向，是倫理道德通過立法、司法活動外化的過程。換言之，信息倫理能夠為信息法律奠定廣泛堅實的社會心理、道德習俗等方面的基礎。一般來說。法律所要調節和處理的關系首先是信息道德所要調節和處理的關系。如侵犯隱私權，不僅違法，首先違反道德。同時，信息法律的實施不僅靠國家強制力的保證，更重要的是要靠社會大眾在道義上、輿論上的支持。從執法角度來說，信息法律的有效實施不僅取決于法官的法律素質，也取決于其道德素質，“任何一件由法官自由裁決的案件，實質上都是在該法官的道德標準影響下處理的。”道理很簡單，司法者是人，而法律條文是“死”的，“死”的法律條文會因法律自身的滯后性、穩定性和語言的歧義性留下無數的空白和需要重新解釋的地方，如此一來，法官在面對案件時就必須運用自己的道德推斷，“司法上的自由裁量權問題是未經證據確定的問題……它是運用道德判斷來加以確定的問題”。

其次，具體的道德規范在量上的積聚不是無止境的，倫理價值觀念及倫理規則最終會向著法制的方向轉化。眾所周知，誠實信用是市場經濟的道德規則，它要求人們在市場活動中遵守諾言，誠實不欺，在不損害他人利益和社會利益的前提下追求自己的利益。在歷史上，誠實信用這一倫理規則曾經長期以商業習慣的形式存在。19世紀末期，正值自由資本主義時期，不受約束和毫無節制地榨取剩余價值的契約自由主義和自由放任主義，激化了社會矛盾。加重了經濟危機。為了協調社會沖突，西方國家開始注重利用道德規范調整經濟關系，遂將誠實信用倫理規范引入法典，成為近現代民商法一項重要法律原則，并且通過制裁各種欺詐行為予以保證。由于該法律原則的調整范圍及于整個民商法律領域，所以被奉為“帝王條款”。同樣，信息倫理價值觀念及信息倫理規則最終也會向著信息法律的方向轉化，將那些成熟的、共性的信息倫理適時地轉化成信息法律，使之具有法律的強制性，更好地規范個人與社會的信息行為。信息倫理的規制大多向著法律規制的方向發展，表現為關于信息倫理的討論大多走向立法角度。

再次，信息法律和信息倫理作為維系信息活動秩序的兩大支柱，只是形式和手段上的差別。兩者從調整對象上看是內在調整與外在調整的有機統一，從調整范圍上看是廣泛調整與局部調整的有機分工，從調整內容上看是義務設定與權力保障的內在互動，從調整手段上看是道德評價與國家強制相互補充。因此，兩者在發揮維系信息活動秩序功能的過程中，其內容基本上是相似的。追求的目標是一致的，是彼此滲透、相輔相成的。

三、信息法律與信息倫理的實質差異

信息倫理與信息法律的實質差異是一個自治與他治的問題。“自治”，往往是向內的，意味著自己決定自己，自己管自己，自己約束自己。“他治”，則首先意味著要有統一而明確的管理標準和決策，而且，這種管理和決策總是針對外在行為的，標準與裁決、保護與追究都只針對行為而設，并不也無可能針對思想。具體可從兩者各自的屬性、特征和功能等方面進行比較。

1.生成方式上的建構性與非建構性。“同道德相比，法律無疑更具有人們主觀設計的色彩。”信息法由權威性主體經由程序主動制定認可，且經權威性力量保證，具自覺性和可建構性。作為從外部對信息活動的規制、治理說來，信息法律的可建構性是必要的，因為“他治”總是自覺的、規劃性的，否則所謂“治”無可操作。而信息倫理非由某一主體自覺制定，非經程序選擇，非靠專門機構權威性力量保證。不與國家活動直接相關，即使受國家權力推動。國家也不可能象立法一樣創造信息倫理。

2.行為標準上的確定性與模糊性。信息法律有特定的表現形式或淵源，有肯定明確的行為模式和法律后果，因而具體確切，可操作性、可行性強。同時，其被任意解釋和濫用的余地也小，易排斥悠意擅斷。“由于社會生活要求建立在一定的確定性基礎上，而且這種要求在現代遠甚于古代。因此，寄希望于制定法的確定性而構建法治的努力有充分理由繼續下去。”信息倫理無特定、具體的表現形式，它們也是難以用形式化的方式表述的，往往體現在一定的學說、輿論、傳統和典型行為及其后果中，對行為的要求籠統、原則、標準模糊，只具有一般的傾向性。直接用作對外的行為和社會生活的治理，則缺乏可操作性和可行性；且理解和評價的歧義性大，被任意解釋和濫用的可能性也大，缺乏可預期性。

3.調整和評價方式上的外在側重與內在關注。信息法律一般只規范和關注外在的行為，一般不離開行為過問動機，其所有縝密的設置都主要是針對外在行為的，作為對行為和社會生活的外在治理機制，它是可以操作的，且是可能帶來實效的。信息倫理則首先和主要關注內在動機，不僅側重通過內在信念來影響外在行為，而且評價和譴責主要針對動機。

4.運作機制上的程序性與非程序性。信息法律是程序性的，信息法律的生成和實現總與程序相關，無論是立法還是司法，其實體內容往往是通過程序選擇和決定的。通過程序所形成的法律上的選擇和決定不是個人的而是在形式上共同承認的，不是任意偶然的而是可以被合理預期的。信息法律的這種程序性，既與程序的本質有關，也與信息法律的實質內容有關。程序的本質是交涉性，信息法律以權利、義務為實質內容，所調整的關系往往具有交涉性，因而就特別需要程序提供交涉方式和途徑，提供制度性協商和對話機制，以使選擇和決定能被交涉中的各方認同和接受。信息倫理的重心在于義務或責任，在信息倫理領域，不存在交涉性，也就不需要程序。倫理的這種非程序性恰是其合理性、正統性之所在。因為倫理生活本質上是一種精神生活，盡管會涉及物質利益，但本質上是信念和良心領域的事情。

5.強制方式上的外在強制與內在約束。與其他法律一樣，信息法律與有組織的國家強制密切相關，專門機構、暴力后盾、程序設置、行為對象、物質結果構成所有法律的外在強制標志。信息法律的這種實現方式符合“他治”所需要的質素，具有可操作性和實效性。而信息倫理在本質上是良心和信念的自由，主要憑靠內在良知認同或責難。即便是輿論壓力和譴責也只能在主體對譴責所依據的道德準則認同的前提下發揮作用。無專門機構、無暴力強制、非程序運作、靠內在認同、不直接表現為物質結果是信息倫理內在強制的標志。

6.解決方式上的可訴性和與不可訴性。法的可訴性是法區別于一切行為規則的顯著特征。信息法的可訴性意味著對與信息法相關的行為的個別處理是可能的。可以被操作的；同時，操作是以有預設的實體標準和程序規則作為依憑的，故而可實現對同類行為和情形的非差別對待，保證處理和決定的一致性和平等性。信息倫理不具有可訴性，決定、判斷和評價都不存在具體的啟動運作機制和有組織、有程序的方式，主要表現為無形的輿論壓力和良心譴責，且在相當多的情形下輿論的評價或譴責是多元性的，很難有一致的判斷和評價。

四、信息法律與信息倫理的良性互動

1.兩者間存在相互滲透、相互補充的關系。信息法律的抽象概括性、原則性、穩定性與現實社會信息問題的具體、多變、千態萬狀相矛盾，信息法律對信息活動的涵蓋性和適應性不可避免地存在一定的局限，使信息法律本身難免存在缺陷、漏洞、空隙等情況。這種規則真空和一定的不適應性，必然使一些信息行為因無相應的法律規定而無法得到有效的法律制裁，成為法律的“盲點”。一般來講，道德調整的范圍比法律調整的范圍廣，幾乎覆蓋社會生活的每一個領域和一切社會關系。因此，信息倫理完全有可能以社會譴責、輿論力量等為約束形式形成道德氛圍，對法律無法涉及的信息行為予以控制和規范。更為突出的是，法律對人的行為、社會生活和社會關系的強大限制性容易被強化而趨于僵化。不可避免地會限制人的創造性活動，這對需要和鼓勵創新的信息社會的發展是極為不利的，相比而言，信息倫理屬于“軟約束”，它在對信息行為規約調整的同時，會以正確的道德觀念準則來培養人的創新意識和創新精神。

另一方面信息倫理本身的軟弱不足以阻止也無法懲罰那些在信息領域破壞它的行為，必須通過信息立法，依靠國家強制力的威懾。信息倫理在與信息法律內在的互動機制中得到強化和保障，鞏固了其對社會的規范調控作用。

2.兩者有著調整信息活動的共同目的。信息倫理與信息法律有共同的目標。這不僅表現為二者所調整的社會關系在內容中發生一定的重合。有些關系既是信息倫理調整的對象，又是信息法律調整的對象，還表現在他們有著共同的價值追求。公平、正義、人道、人權既是信息法律的基本準則，同時又屬于信息的價值范疇。一般來說，凡是信息法律所禁止和制裁的行為，也是信息倫理所禁止和譴責的行為；凡是信息法律所要求和鼓勵的行為，也是信息倫理所培養和倡導的行為。作為調節規范信息活動的手段之一。構建信息倫理的目的主要在于，通過倫理道德規范人的行為，保障信息活動中信息主體之間的正常關系，約束各類信息行為，維護信息領域的合理信息秩序，以達到信息社會良性運轉和協調發展的目的。而這實際上也正是信息法律的目標和方向。可以說，兩者的最終目標是一致或者說共同的。

3.信息法律需要信息倫理的支持。信息倫理為信息法律的制定奠定了廣泛而堅實的社會心理、道德習俗等方面的基礎。像諸如正義、公平、平等、誠實信用、遵守善良風俗等普遍的信息法律原則。其本身就是人類倫理觀念的有力組成部分。也因為有了信息倫理的支持，才使信息法律原則能夠發揮出人性的作用。當然這并非說信息法律即信息倫理，信息倫理就是信息法律。作為兩個獨立的實體，信息法律有賴于信息倫理的存在，但又是獨立自主的，不完全依附于信息倫理規范。另一方面這也不是承認每一條信息法律規則都需有與之相對應的倫理規范，不是所有的倫理規范都可轉變成為法律制度的范疇。信息倫理支撐著信息法律制度的建立，維系著人們對信息法律制度的普遍認同感。

信息法律的實施不僅靠國家強制力的保證，更重要的是要靠社會大眾在道義上、輿論上的支持。法律規范之所以為廣大的民眾所遵守。不僅僅是因為在這些規范的背后隱藏著所謂的國家強制力，即人們由于害怕受到法律的懲罰而遵守法律。更主要的是這些法律規范本身合乎倫理原則，并且民眾相信它的正確性，合理性以及正義性，即法律在內在的道德價值。即使所謂的“心理強制”的實現。

信息法律和其他法律一樣，其作用的實現的最好途徑是法律規范的價值通過長時期的社會實踐使其內化為人們的道德信念，在人們普遍接受后形成一種思維定勢。并且用這種思維定勢支配各自的行為，由于這種思維定勢既符合法律又符合倫理。所以在其支配下的行為也將符合法律和倫理。那么信息法律調整信息關系的最終目的就達到了，它的作用也就實現了。

4.信息倫理在一定條件下會實現法律化。信息倫理法律化的過程，是信息倫理規則上升成為具有國家意志性的信息法律規范。從而具有普遍約束力的過程。信息倫理作為一種心理文化，并非先天當然存在，而是在社會發展過程中、在信息活動中逐步建立起來的。在這一過程中，那些有著基本和重要意義的倫理規范被保留和繼承下來，并隨著社會的發展做出不斷的修正；而一些不能適應新時期要求的倫理，則被刪除或放棄。這種相對穩定性正是信息倫理能夠上升為信息法律的一個重要因素。首先，信息法律具有穩定性，信息法律規則應當在一定時期內保持穩定和連貫一致，這就要求信息倫理也應當具有能夠與法律相契合的穩定。信息倫理要上升成為信息法律規則，這種倫理就不能經不起歷史的考驗，法律不會將曇花一現的倫理納入強制規則體系之內。其次，信息法律的穩定也是相對的，它會在動態中完成相互轉化和滲透；另一方面，信息法律為了保持其穩定性，必須考慮當下社會的基本信息倫理需要，而經歷了歷史選擇的信息倫理是對歷史背景的把握，反映著社會成員的基本道德要求。信息法律只有以信息倫理為基礎，才能保持其穩定性。

最終，那些具有穩定性的信息倫理能夠上升成為信息法律。并排除不符合歷史和群體要求的信息倫理轉化為信息法律的可能，使信息倫理和信息法律都能夠保證相對穩定性。同時，能夠使信息法律和信息倫理在動態中保持相互影響和轉化：一些隨著信息活動的深入，對人們有益的信息倫理能夠被轉化為法律；一些在過去曾被認為是不道德的因而需要用信息法律加以禁止的行為，也可能被劃出法律領域而被歸于個人道德判斷的領域之中。

參考文獻：

[1]呂耀懷.構建數字化生存的倫理空間[N].光明日報，2000-8-1.

[2]沙勇忠.信息倫理論綱[J].情報科學，1998，(4).

[3]查先進試論國家信息法的體系結構[J].圖書情報知識，2002，(6).

[4]牛津法律大辭典(中譯本)[M].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88.

[5]劉華.法律與倫理的關系新論[J].政治與法律，2002.

[6]康德.實踐理論批判[M].北京：商務印書館，1960.

[7]康德.道德形而上學基礎[M].北京：商務印書館，1959.

[8]賀延輝.論信息倫理與我國信息法制建設的關系[J].圖書情報工作，2003，(4).

[9]周慶山.信息法[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

[10]張文顯.法理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

[11]王志榮.信息法概論[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3.

責任編輯 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