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文本翻譯標準一以文本類型論為視角

摘要：翻譯標準是翻譯理論的核心問題，也是翻譯界頗具爭議的問題。不同歷史時期、社會背景、流派的學者對翻譯標準提出了不同觀點。西方譯者重“對等”，中國譯者重“信”，在本質上都是最大限度地忠實于原文或原作者。某種翻譯理論的提出都是基于學者特定的翻譯實踐對象，只有在特定文本類型中才具有典型意義。文本類型理論根據文本功能將文本劃分為信息型文本、表情型文本和操作型文本三種，強調譯文本在譯語文化中的功能。分析了法律文本的類型、特征，認為不同文本類型應采用不同的翻譯策略及翻譯標準。

關鍵詞：法律文本；翻譯標準；文本類型論

中圖分類號：D926.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11)03-0115-03

翻譯標準為翻譯理論的核心問題。自翻譯活動出現以來，人們對翻譯標準的探討沒有停止過，提出了許多形形色色的翻譯標準。“迄今為止沒有哪一條或幾條標準能夠放之四海而皆準”。在我國，有從古代的“文”“質”之爭。到近代馬建忠的“適如”及“善譯”、嚴復的“信達雅”、傅雷的“神似”、錢鐘書的“化境”以及許淵沖的“三美”等標準。在西方國家，有從古羅馬西塞羅(Cicero)的“直譯意譯”、英國泰特勒(Alexander Tytler)的“三原則”到美國尤金·奈達(Engene A，Nida)的“功能對等”、英國紐馬克(Peter Newmark)的“文本中心論”、英國卡特福德(cafrord)的“語篇對等”到美國雅克布森(Jakobson)的“信息對等”等眾多主張。“由于不同的社會、政治、文化背景等的限制。以及學者自身所處環境、文化素養、閱歷、品格、風格等的差異，他們思考的重點、焦點各有千秋。或見仁，或見智”。任何歸納性理論概說都有局限性，只能在特定時空與條件范圍內具有普遍意義或典型意義。一旦超出特定的時空條件范圍，這一具有特定普遍意義的理論概括性和典型性就大為降低。其理論價值也隨之降低”。文本文從文本功能角度，以文本類型論為視角。分析各種法律文本的類型種類、特征及其翻譯標準。

一、文本類型論

(一) 文本類型論的理論基礎

在翻譯研究領域，文本類型理論(text typology)指由德國功能學派代表人物卡塔琳娜·萊思(K.Reiss，1923-)在《翻譯批評：潛力與制約》(1971/2000)一書中首次提出的涉及文本類型、語言功能及翻譯策略的理論。文本類型理論的主要目的是建立一個全面、客觀的翻譯批評和評估模式，其理論基礎是德國心理學家、功能語言學家卡爾·布勒(K，Btlhler)的語言功能三分法。布勒于1934年提出語言功能的工具模式包括符號(sign)、語境(context)、說話者(speaker)及受話者(addressee)四個因素。“符號就是語言，語言功能產生于它與其它因素之間的關系。符號與語境之間為‘表現’關系；符號與說話者之間為‘表情’關系；符號與受話者之間為‘感染’關系。布勒歸納了語言三大功能：信息功能(informativefunction)、表情功能(expressive function)及感染功能(appellative function)(Munday，2001：199)”。

(二) 文本的類型分類

萊思認為。“文本類型是影響譯者選擇翻譯方法的首要因素”。根據文本主要功能，她把文本劃分為信息型文本(informative text)、表情型文本(expressive text)和操作型文本(operative text)。信息型文本主要表現事實、信息、知識、觀點等，其語言特點邏輯性強，文本焦點是內容而非形式：翻譯時應以簡樸明了的白話文傳遞與原文相同的概念與信息。表情型文本表達信息發送者對人對物的情感和態度。其語言具有美學特征，側重點為信息發送者及其發送形式；翻譯時應采用仿效法，以使譯文忠實于原作者或原文。感染型文本旨在感染或說服讀者并使其采取某種行動，以讀者和效果為導向，語言形式通常具有對話性質，關注焦點是信息接受者，側重感染作用；翻譯時，可用編譯或適應性的方法以達到感染讀者的目的。她對文本的分類，對語言功能、語言特點、交際情景和信息焦點等的分析，都是為翻譯策略尋求理據。

(三) 文本類型的劃分

語言兼具信息、表情和感染三種功能，但其不可能均衡地體現在每個文本之中。“有的文本(或文本某部分)中可能以信息為主，有的以表情為主，還有的以感染讀者為主。文本類型就是根據文本的主要功能來劃分的”。系統功能語言學家韓禮德(M.A.K.Halliday)認為，“布勒的語言功能三分法源于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Plato)關于第一人稱、第二人稱、第三人稱的概念模式……這樣的分類實際上是構建一個超語言的概念框架，即從語言的外部看語言的功能，以此解釋人們使用語言的不同方式。在這語言功能模式中，語言功能跟語言使用是同義詞”。即在語言使用中。表達“主觀的”、以“我”為中心的為表情；呼吁聽者反應和行動、對象是“你”的為感染；展現或描述客觀事實、以“它”(事件、事實)為中心的為表現。“翻譯的文本分析實際是對語言在某個語境中的使用功能進行分析，并根據預定的功能采取合適的翻譯策略”。

二、法律文本的特征及文本類型

(一) 法律文本的特征

1.詞匯特征。在詞匯方面，法律文本強調用詞準確、質樸簡潔、嚴謹規范，具有較強概括性和包容性，符合法律語境及法律規范。首先，法律術語具有單義性，每一術語表示一個特定概念，使用時不得用其他詞語代替。其次，法律術語具有對義性。許多術語都是成對出現，詞義相互對應矛盾，如原告一被告、甲方一乙方、債權一債務等。再次，法律詞匯存在類義性特點，將同一類詞語一起使用。

2.句子特征。從句子種類看。法律文本大量使用陳述句和祈使句。從修辭上看，法律文本大量使用不帶感情色彩的陳述句表示法律條款。同時，立法文本普遍采用并列結構和同位成分，通常形成復雜的主語、謂語、賓語和復雜的附加修飾成分。

3.篇章特征。在篇章策略上，法律文本是以理服人而非以情感人，主要采用敘述、說明及論證的表述方式，排斥生動描寫和抒情。在篇章結構上，每一部法律法規都是一個完整的體系。法律結構必須周密嚴謹、層次分明、科學合理。法律語篇注重前后層次、埋伏照應、結構嚴謹、簡詳得當并具有嚴格的程序要求。

4.邏輯特征。法律文本語言具有法律語句的邏輯結構。大多數法律語句或法律條文都具有下面四個成分：(1)情況：句子生效的情況或場合Where any Quakerrefuses to pay any church rates。(2)條件：句子成立的行為和前提：if any church complains thereof。(3)法律主體：可以或必須施行法律行為的人；one 0f the next Justicesof the peace。(4)法律行為：法律主體可以或必須施行的行為；may summon such Quaker。

其中，(1)和(2)用于表述事實情況(fact situation)，一般用條件句表示，(3)和(4)表示法律主體應當采取的法律行為(statement 0flaw)，一般用陳述句表示。“法律條文一般都呈現出‘If PI+P2，then Q’的邏輯結構”。

法律文本在詞匯方面具有單義性、對義性和類義性特點：在句子種類方面主要使用陳述句和祈使句，并普遍采用并列結構和同位成分：在篇章方面主要采用以理服人而非以情動人；在邏輯結構方面，主要以情況、條件及行為的結構。相比普通文本，法律文本明顯特殊。

(二) 文本類型分類標準

文本分類主要有主題(話題)和功能兩種標準。第一，以文本主題(話題)為分類標準。“希諾里莫斯(Hieronymus)把文本分為圣經類和非圣經類。后來文學受到重視，翻譯家又將作品分為文學類和非文學類。施萊爾馬切(Schleiermaeher)根據作品主題。將作品分為藝術作品和世俗作品，前者包括文學作品和科學文本，后者包括日常生活用語和商業文件等。他后來將科學文本納入到世俗文本范疇中”。第二，以文本功能為分類標準。“里布(Reib，1971：32)根據布勒語言功能三分法把文本分為三類，即傳達信息類(informative)，表情達意類(expressive)和呼吁類(vocative)，并據此制定了這三類文本的翻譯標準”。斯內爾一霍恩比將翻譯分成文學、一般作品和特殊用途語言翻譯三個大的領域。其中文學文本包括圣經、舞臺劇、電影、抒情詩、古典作品、現代文學、兒童文學、消遣小說等，一般作品包括報紙及大眾信息類文本，特殊用語文本包括法律類、經濟類、醫學類及科技類。

(三) 法律文本的文本類型

根據萊思的文本類型分類，法律文本為信息型文本，主要表現事實、信息、知識、觀點等，其語言特點邏輯性強。文本焦點是內容而非形式；翻譯時應以簡樸明了的白話文傳遞與原文相同的概念與信息，將法律文本劃為信息型文本，基本符合法律文本總體特征。如果對法律文本進行細分，會發現萊思根據文本主要功能對法律文本的分類顯得過于籠統，忽略了法律文本的多樣性。法是由國家制定、認可并依靠國家強制力保證實施的社會行為規范，根據不同標準，可以有不同分類。從法律制定角度，可分為成文法和不成文法。從司法角度，可分為立法文本、司法文本和執法文本等。從制作主體角度，可分為公法文件和私法文件。

根據法律文本的主要功能和內容，國家制定的成文法、公檢法制作的司法文件、平等主體簽訂的合同等，一般規定權利與義務等內容，應屬于信息型文本；而公訴書、刑事自訴書等，除當事人等信息外，其中一個重要部分即是事實陳述，主要介紹犯罪嫌疑人的犯罪過程，以及給受害人(自訴人)造成損害及嚴重后果，主要功能在于感染、說服法庭使其采取行動，依法維護受害人(自訴人)的權益，懲罰該犯罪嫌疑人，關注焦點是信息的接受者，側重于感染作用，所以應劃為感染型文本。

三、法律文本的翻譯標準

(一) 信息型法律文本的翻譯標準

根據文本的類型分類。成文法如憲法、法律、行政法規、地方性法規、自制法規、行政規章、特別行政區法、國際條約等，公檢法制作的司法文件如逮捕證、判決書等文件一般為信息型文本。信息型文本主要表現事實、信息等，語言邏輯性強，文本焦點是內容而非形式。在翻譯該類法律文本時，應當遵守杜金榜提出的法律交流三原則。“一是語言從法原則。語言是法律的載體，法律是法律語言的實質所在。在法律交流時，應充分體現源法的宗旨、主張和觀念。二是存異求同原則。不同法律存在概念、術語等方面的差異。在法律交流中，應努力尋找雙方的共同點，存異則是為了解決存在的問題。三是比照補足原則。法律觀念、觀念在不同法律體系中內涵不同，此時可以使用且的法已有的相近觀念進行比照，加上輔助性的解釋如注解、同位、說明、類比等”。在翻譯時，應注意原文信息的在譯文本中的傳遞，譯者需要對法律的理解、語言材料的選用等一系列因索進行協調，即“對一致與靈活、明晰與隱含、專門與通用、簡約與詳盡、主觀與客觀等進行‘度’的把握，力求達到合適性”。

(二) 感染型法律文本的翻譯標準

公訴書、刑事自訴書等，其事實陳述部分時，介紹犯罪嫌疑人的犯罪過程，以及給受害人(自訴人)造成損害及嚴重后果，主要功能在于感染、說服法庭使其采取行動。依法維護受害人(自訴人)的權益，懲罰該犯罪嫌疑人，關注焦點是信息的接受者，側重于感染作用。在翻譯感染型法律文件時，特別是在事實陳述部分，強調的是以情動人。而非以理服人，譯者應使用感染性較強的詞匯、句型、修辭等，也可以借用目的語里相似形式或相似比喻的成語、詞組或隱喻，以期達到感染譯文讀者(法官)的目的，使其懲罰犯罪行為，保護受害人，維護社會的公平正義。

(三) 國務院法制辦翻譯標準

“國務院法制辦譯審處提出的翻譯標準為：(1)準確、符合立法原意；(2)專業(行業)術語正確規范；(3)遣辭造句符合英文(尤其是法律英語)的表達方式；以及(4)與國際條約和國際慣例中的表達要銜接一致”。第一項為法律規范標準，即準確傳遞法律精神，符合立法原意。法律制定的目的在于調整一定的社會關系，規范和指導人們的行為，如果沒有準確理解甚至歪曲了立法原意，很可能造成罪與非罪的后果，或其他危害程度不一的權利損失和違法風險。第二至第四項為語言規范標準，具體包括術語規范、法律表達方式和與國際條約及慣例的銜接。術語為各專業(行業)所普遍遵循，術語的準確使用可以提高效率、準確規定各方的權利與義務；法律英語為特殊用途語言的一種，其表達方式已經約定俗成，使用這種表達方式，譯文可以得到英語法律人士更好地接受；與國際公約和國際慣例表達銜接一致，因為國際條約得到各國的普遍接受，使譯文得到廣泛認可。國務院法制辦譯審處的這些翻譯標準，包括法律和語言的雙重規范，構成了一個比較完整的法律翻譯標準。

法律翻譯的完成不僅要求譯者精通一般性的原語和譯入語，而且要諳熟于精英性技術語言的法律語言和語義內容。其中包括法律概念內涵和外延的。“理想性適格法律翻譯主體應當具備三項條件：一是精通源語和目的語之法律語言；二是通曉比較法學，熟悉、了解源語言和目的語兩國的法律文化；三是精通譯學理論。換句話說。格法律譯者應當同時精通兩門或以上法律語言的語育學家、比較法學家和譯學家”。

四、結語

盡管立法者盡力追求法律的針對性和準確性，模糊性仍然是難以消除的現象，模糊性貫穿在法律活動的整個過程。法律語言正是在準確性和模糊性之間求得平衡。同一語言變體、同一法律環境中的立法文本尚且如此。法律譯員面對的法律文本的情況更不難想象。中外法律問存在著概念、觀點、價值標準、語言表達等方面的差別甚至是矛盾。譯員不得不發揮主觀能動性，在源語和目的語所代表的觀念之間尋求結合點，或是在目的語中尋找足以表達源語概念的表達方式。“法律翻譯是一個創新過程。一個囿于法律、語言、文化等因素構成的框架內的積極而有限制的創新過程”。

文本類型理論以文本功能為依據將文本劃分為信息型、表情型和感染型文本，對于翻譯策略的選擇和翻譯標準的確定具有較強指導作用。大部分法律文本屬于信息型文本，以準確傳達信息為翻譯標準。部分法律文件應歸屬于感染型文本，翻譯時應采取各種詞匯、句型、修辭等方面的手段，以達到感染譯文讀者(如法官)的目的。在進行法律文件翻譯時。應當對所翻譯的法律文件進行具體分析，以確定其文本類型、翻譯策略及翻譯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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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