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更好的保護我國典藏古籍,國家古籍保護中心根據國務院辦公廳2007年印發的《關于進一步加強古籍保護工作的意見》精神,建立《國家珍貴古籍名錄》。對列入《國家珍貴古籍名錄》的古籍,統籌規劃,重點保護。目前西北大學圖書館所藏《一切如來心秘密全身舍利寶篋印陀羅尼經》等多部古籍于2009年被《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收錄。
《一切如來心秘密全身舍利寶篋印陀羅尼經》,唐釋不空譯。不空,北天竺婆羅門族,幼年出家,十四歲在闍婆國(今印度尼西亞爪畦)遇見金剛智三藏,隨來中國。開元間返國,廣求密藏,至天寶初復來中國,譯出密部經77部。自玄宗迄代宗,均擔任灌頂國師,大歷中圓寂于京師大興善寺,贈司空,謚大辯正廣智三藏和尚。不空所譯《寶篋印陀羅尼經》的內容大抵敘述了佛赴大婆羅門無垢妙光住所,途中見一古朽塔,佛于是繞塔禮敬,不禁垂淚;隨后微笑,十方諸佛亦同時大放光明,照耀此塔。佛又應金剛手菩薩所請,口授此陀羅尼經,接著即有七寶自朽塔涌出。該經被吳越國王錢俶刻印后藏于雷峰塔塔磚中,所以該經俗稱《雷峰塔藏經》。1924年9月25日下午1時40分左右埋藏該經的杭州雷峰塔突然倒塌,該經卷現出。此景類似經中所述古朽塔,真可謂巧合也。
該經現存者不多,其原因:一是刻印不多。浙江考古研究所編的《雷峰遺珍》稱:“藏經磚只用于塔身的最高層、即第五層。”又俞平伯在雷峰塔藏經出土之初,曾撰文說:“該經名為八萬四千卷,現就杭州約略觀測,出土的殆不過千卷,且包含近整的殘品在內,真所謂存一于千百矣”(見《記西湖雷峰塔發見的塔磚與藏經》)。可見錢俶所刻印的《雷峰塔藏經》因受當時條件的限制,只是號稱刻印了八萬四千卷。二是人為破壞。雷峰塔是在雨天倒塌的,當時許多民眾前去觀看,由于政府缺乏保護措施,使得經卷慘遭哄搶和踐踏,流失壞損嚴重。葉恭綽在《為趙甫臣題雷峰塔藏經》中說:“藏經爭掠取,不脛散八極。成毀固有時,破壞終堪惜。”陳增壽也在《寶篋印陀羅尼經》跋文中提到此事,文日:“錢王以《寶篋印陀羅尼經》八萬四千卷舍人塔中,圮后,人爭剔取,多成灰末,完者之不易得。”因此雷峰塔經卷保存下來的很少,尤以完整可誦者為佳。
目前國內藏品據《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著錄有:1.國家圖書館藏三卷:一卷為陳增壽繪圖并題詞,王云繪圖。另兩卷題名為《一切如來心秘全身舍利寶篋印陀羅尼經》,這兩卷的題名和其他經卷相比對少個“密”字,可見“原印數萬卷,當時不只一版”(見龔心釗跋)。其中康有為跋一卷,陳增壽繪圖并題詞。馮煦、陳增壽題詞,陳增壽、恩棣繪圖一卷。2.上海圖書館藏四卷:一卷有吳昌碩題耑。一卷有龔心釗跋,何星叔繪圖(據任光亮、沈津《杭州雷峰塔及(一切如來心秘密全身舍利寶篋印陀羅尼經)文補》。另一卷有樓村繪圖(據任光亮、沈津文補)。3.上海博物館藏三卷:一卷有曾熙、張爰、黃起鳳、王云繪圖,陳增壽題詞,吳昌碩、鄒壽祺跋;一卷有陳增壽繪圖并題詩,釋真放(據任光亮、沈津文補)、姚華、張祖廉、馮煦、冒廣生、程頌萬、胡嗣瑗題詞,溥儒題詩,黃孝紓跋;一卷有陳增壽繪圖并題詩。4.復旦大學圖書館藏有張爰題耑,黃起鳳補圖并題詩一卷。5.浙江圖書館藏二卷,其中一卷有鄒安跋。6.西北大學圖書館藏葉恭綽跋一卷。(以下單位所藏均為一卷)7.北京大學圖書館。8.浙江博物館。9.吉林大學圖書館。10.東北師范大學圖書館。11.陜西博物館。12.山東博物館。13.甘肅武威文管委。14.溫州市文管委。15.湖南圖書館。16.安徽博物館。此外臺灣的故宮博物院、大英博物館、美國國會圖書館、加州大學柏克利分校東亞圖書館等都有收藏。
《中國古籍善本書目》所著錄的西北大學圖書館藏經只有葉恭綽一人跋文,實際上還有吳湖帆跋文。該館藏經卷每行十或十一字不等,框高5.7厘米,長208.5厘米。卷首題“天下兵馬大元帥吳越國王錢做造此經八萬四千卷,舍入西關磚塔,永充供養,乙亥八月日記”,次鐫佛說法圖,次鐫《一切如來心秘密全身舍利寶篋印陀羅尼經》及經文。錢俶于宋太祖建隆元年授“天下兵馬大元帥”,乙亥為宋太祖開寶八年。該經被稱作乙亥印本。本館所藏經卷首尾完整,雖紙質泛黃,但文字工整,風格精致。出土后經過了裝裱,卷前有一幅《雷峰塔圖》,卷末有吳湖帆、葉恭綽題跋,跋文記于“丙子元夜于博山先生齋頭”。丙子即1936年。
吳湖帆(1894—1968)字通駿,別署丑移,書畫署名湖帆。江蘇蘇州人。清代著名書畫家吳大澄之孫。是20世紀中國畫壇重要的畫家。吳湖帆精于鑒賞,一般收藏家多請其鑒別真贗。尤其古畫,經他一覽,立辨真偽。吳湖帆富于收藏,為近代著名收藏家,藏有金石書畫1400件。
葉恭綽(1881—1968)字裕甫,晚年自號遐庵、遐翁。廣東番禺人,自幼受家庭熏陶,喜愛書畫,是著名的書畫家,也是詞學家、鑒賞和收藏家。1936年時任全國經濟委員會委員長。
跋文中提到的博山為潘博山,即蘇州有名的收藏家潘承厚。潘承厚(1904~1943)江蘇蘇州人。字溫甫,號博山,別署遽庵。吳門望族潘氏之后。精于版本目錄之學,藏書甚富。
吳、潘、葉不僅為當時名家,也是摯友。他們同是正社書畫會的會員,該書畫社在當時影響很大,被畫壇譽為“不乏風流雅士,為人文薈萃之區”。而且吳湖帆與潘家有姻親,1915年,吳湖帆娶蘇州有名的收藏世家潘祖年(與潘承厚之祖父潘祖同同宗)之女樹春(字靜淑)為妻。吳潘兩家是蘇州有名的收藏家,所以吳湖帆與潘承厚有共同的愛好,他們曾根據家藏增輯了由清人沈樹鏞撰、沈敏慶編《鄭齋金名題跋記》一卷。吳湖帆于1928與葉恭綽結識,兩人來往密切,曾合作完成一幅成扇作品。1937年夏,吳湖帆還為葉恭綽作《風池精舍》。在《遐庵匯稿》中可見葉恭綽為吳湖帆題詩多首。
作為同行知己,潘成厚將珍藏的《雷峰塔藏經》于丙子元夜展示給摯友兼鑒賞家的吳葉兩公,兩公鑒賞過后作了題跋。兩公在跋文中談到五代雕版印刷的重要性及吳越王錢俶為我國的印刷業所做出的貢獻。它不僅在我國印刷史上起著承前啟后的作用,也使杭州從此成為重要的印刷中心。
俞平伯在《記西湖雷峰塔發見的塔磚與藏經》中說:“國內除敦煌所發見的唐寫經外,恐怕要推此次的發見為巨擘了。”由此可見該經卷彌足珍貴。本館所藏曾被潘博山收藏。據多種文獻資料記載,潘博山死后,其后人變賣其藏品,該經卷可能此時流傳出來,現被西北大學圖書館收藏。該經卷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被西北大學圖書館收藏,筆者曾于2005年《云南圖書館》季刊第1期及謝彥卯于2001年《華夏文化》第3期發表的文章中說:“此卷曾被陜西收藏家閻甘園收藏,1965年其后裔捐獻給西北大學圖書館。”而在2009年申報《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時,我們翻閱了整個經卷,卻沒發現在該經卷上留下閻甘園的藏章或題識等,作為收藏大家,對珍貴文物會留下他們的藏章或題識的。我們又查找了一些有關文獻,有些記述了閻甘園的后人閻秉初收集古籍和出售古籍事跡的文章,也沒有提到有關西北大學圖書館受捐或收購經卷和圖書的事。由此看來,“1965年其后裔捐獻給西北大學圖書館”證據不足。
本館的《一切如來心秘密全身舍利寶篋印陀羅尼經》從1924年出土,由潘博山收藏,再到西北大學收藏,經歷八十載,其經歷不可不謂坎坷曲折。然而,關于它的故事還沒有完全結束。
(作者:陜西省西安市西北大學圖書館副研究館員,郵編7100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