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祝賀
祝賀北京師范大學人文宗教高等研究院揭牌典禮暨首屆北師大人文宗教高端論壇開幕。祝賀許嘉璐先生就任北師大人文宗教高等研究院院長。近些年來,許先生參與中外文明交流、對話,努力弘揚中華文化,取得了豐碩成果;從現在起許先生領導一個有眾多才俊參加的穩定而有序的人文學術研究機構,肯定會在中華文化研究與中外文化交流、會通方面再上一層樓。
二、提出了一個新問題
北師大人文宗教高等研究院成立發出的邀請函中有這樣的話:“和諧是中華文化價值的核心,也是中國發展模式成功的深層原因,然而目前國內的學術研究多在西方學術體系框架內作專門化研究,罕有多學科上的交流、綜合與融通。由于缺乏適宜的方式繼承傳統,現代學術幾乎與傳統學術割裂,難以培養出融通古今、貫通多學科的復合型人才,也難以對中國的傳統文化及中國發展模式的成功作出合理的解釋。”為改變學術上的這種狀況,北師大人文宗教研究院擬通過會通的學術方式,“為實現中華文化的全面復興培養優秀的人才和學術團隊”。
當我讀到上述的文句以后,便想起從上個世紀20年代開始,我國大學的文學、史學、哲學和藝術(即人文學科)在分門別類的研究中取得很大成績,培養出許多優秀的人文學者。不過由于學科的分類越來越細,致使從文化思想的整體上去研究中華文化也有所缺失。在上個世紀的20年代中期,即1925年清華大學成立國學研究院,為防止出現人文學科研究中的單一化傾向,曾經提出從整體上研究中華文化的要求。例如,國學研究院主任吳宓教授在《清華開辦研究院之旨趣及經過》一文中提到,國學研究院所聘導師,需具有三種能力:“(一)通知中國學術文化之全體;(二)具正確、精密之科學的治學方法;(三)稔悉歐美日本學者研究東方語言及中國文化之成績,與學生以個人接觸、親近講習之機會,期以短時間之內獲益至多?!?《清華大學史料選編》(第一輯),清華大學出版社1991年,第373頁)清華國學院辦了四年(1925—1929年),由于導師們“通知中華學術文化全體(即整體)”,不少畢業生在文、史、哲學術舞臺上都有不凡的表現。
今天(即將跨進2011年),北京師范大學成立人文宗教高等研究院,強調多學科交流、融合與會通,朝著培養“融通古今、貫通多學科的復合型人才”的方向努力,這不僅是我國高等教育對以往經驗的繼承與發展,而且會給我國大學人文學科的進一步提高學術質量開辟更加廣闊的道路。
三、人文與科技
融通古今、貫通多學科的復合型人才不僅要有人文社會科學的貫通,而且有人文與科技的融合。當前,科學精神與人文關懷的統一,在我國高等教育中依然不可忽視。
舉一例:多年來,我國人文學者對于中華文化中的儒學進行了深入研究,在一些難點上取得突破性進展,這是有目共睹的事。但也有不足,就是關于儒學與中國古代科技的關系,尚缺少有深度的研究。中國古代科技史的專家們,一般不研究儒學,而研究儒學的人文學者往往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涉獵古代科技。有一種比較傳統的觀點,認為儒學重人事、輕自然,不利于中國古代科技。然而,許多古代有成就的科技大家在學養和操守上都能“通《五經》、貫六藝”。至于英國學者李約瑟博士的《中國古代科學技術史》,對中國古代科技創造與道家思想的關系,有較深入的分析,但是關于儒學與古代科技的論述,尚未達到高標準。
中國古代科技沒有走向近代,這是歷史事實。世界的近代科學,其故鄉是在西歐,它與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緊密相聯。17世紀西方科學革命時期,天文學與物理學領域的變革成為先導,接著是數學與哲學方法論的創新。而當時中國尚處于明、清封建社會的后期,缺少推動自然科學革命的強大動力,只是在中國若干早期啟蒙思想家的頭腦里反映出若干新思想的印跡。今天我們對中國古代人文學術的研究,固然不必套用西方學術的框架,但是,將中國學術放在世界學術的背景下進行研究,東西互補、中外對比,揭示中國學術的特點,是必要的。
當今,我國人文學者需要充分利用新的科技成果來進行人文學術研究,至于從理性上加深認識文化與科技是推動社會進步的強大動力,這對于我們研究人文學術,等于建筑了一個更高的平臺。應當承認,我國人文學術研究,在傳統與現代的結合上,在人文與科技的融合上,有許多問題需要研究。
四、人文學術研究的責任
時至今日,中華文化的研究期待著一個突破,從“描述”性發展到“分析”性;從“實證”性演進到“理論”性。為此,就不能不研究我們自己的學術史。
學術史不同于政治史、法律史,也不同于宗教史、思想史。顧名思義,學術史研究的是“學術”,而學術的載體主要是學術著作。因此,學術史不能不研究我國歷史上有代表性的學術成果,以闡明它們在學術史上的地位和作用。
學術史不能缺少有代表性的學術大家,他們的出現總是與一定的時代條件相聯系;這里所說的“時代”主要是指學科發展的歷史時代。例如,當某一學科發展到一定階段,如不革新,仍然沿著老路走,就有可能萎縮。當學術上積累了豐富的資料,歷史需要它向前推進,這個時候,學術大家便會應運而生。當然還有其他條件,如學術環境、學者自身的學養和經驗等等。
學術大家的著作,是寶貴的學術財富,它們一般都關注學術的會通,關注對于宇宙人生哲理的探討,既有微觀研究,又有宏觀把握;既有美學審視,又有理論闡釋,如果只在一個狹小的專業范圍內精研,可能成為學者,未必就是大家。如果不緊扣學術創新的脈搏,沒有獨立自得的精神,缺少深刻的理論思維,那就很難成為有深遠影響的大家。
從我國近代學術史中可以看到,學術大家都是學者兼思想家(這里所說“思想”未必就是政治思想,主要指哲學思想與方法論,以及對于民族命運的關懷),一身而二任焉。學術的思想才有深度,有前瞻I生;思想的學術才有活力,體現時代的特征。思想與學術的內在融合,這也許是21世紀我國人文學術發展的主軸。
可以預見,在未來的歲月里,隨著我國綜合國力的加強,世界對中華文化會提出更高的要求。在這種情況下,我國人文學者進行綜合性研究,將更為時代所需要,而人文學科的學術群體將越來越顯示出重要的作用。在這種背景下,我國一些有盛名的大學先后成立“高級”或“高等”研究機構,如北師大成立人文宗教高等研究院,就是順乎歷史潮流的產物。使我們關注的是,“高等”或“高級”二字真正成為學術研究成果的標志,更好地引領我國的人文學術走向世界!
2010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