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發區空著一大片未被利用起來的閑置土地,遠遠望去,一片郁郁蔥蔥的繁茂,走到近前才發現,只有有限的幾十棵雜樹零星地散落在大片的土地上,被雜草纏了個嚴嚴實實,雜草和藤蔓才是真正的主角。
地面上,則完全稱了狗尾巴草的王國,青翠的、土黃的、暗褐色的……常見的品種都能在這里見到,我還在那幾棵已經被雜草圍困得奄奄一息的銀杏樹下,發現了幾株長勢旺盛的紫色的狗尾巴草,正青幽幽地在微風中愜意地搖曳著“尾巴”。
開發區的土地都是被徹底翻新過的,經過場坪后的土地,再頑強的根莖種子存活的可能都是微乎其微,這些狗尾巴草是從何而來的呢?上網一查,才為自己的無知感到汗顏,埋在土壤下的未發芽的狗尾巴草的種子竟然能存活10年以上。
狗尾巴草的別名也挺多的,谷莠子、莠、光明草、阿羅漢草和狐尾。除了是很好的牧草外,狗尾巴草還有著很高的藥用價值,主治除熱、去濕、消腫、治癰腫、瘡癬、赤眼、羊毛癍等,這些在《綱目》《綱目拾遺》《貴州民間方藥集》《重慶草藥》中有著詳實的記載,與那些日常被我們珍惜的花花草草,狗尾巴草的功用毫不遜色。
童年的記憶里,狗尾巴草一直都是被輕賤的植物,就連割去喂牛羊,都是在找不到雞窩蘭、野燕麥和花苦苗的前提下,拿它們臨時湊數充饑。
關于狗尾巴草的美好記憶,記憶最深的恐怕要數童年游戲——“喚豬兒”了。
炎夏,為了躲避正午時分毒辣的太陽,院里的孩子常常三五成群地貓在桐子樹下乘涼。百無聊賴之余,我們便會摘下一片嫩綠的桐子樹葉,就近拔幾根狗尾巴草,把花籽扯下來,捏散成一顆一顆帶著絨毛的小顆粒,放到嫩桐梓葉上,用雙手把桐梓葉輕輕地扯平,把嘴巴裹成圓圈狀,使出全身力氣通過丹田發出悠長的一聲“喔……”就看見狗尾巴草的花籽在桐梓葉上快速地奔跑起來,你追我趕地滿葉片亂爬,就像是一群受驚的小豬似的,因此,我們管這個游戲叫“喚豬兒”。
我們經常比賽看誰趕豬兒的時間長。炎熱的夏季,在故鄉青蒼的山頭,在漫山遍野的狗尾巴草搖曳的時節,經常在午后聽見這樣猛烈悠長的“喔”“喔”聲,此伏彼起地在山間久久地回蕩……循聲找去,就能看見一個個被自己大力的喊聲憋得面紅耳赤的少年,在桐梓樹下嬉戲打鬧。
當時不明就里,念書后方知曉,那只不過是利用人發出的劇烈聲浪,振蕩得狗尾巴草花籽上的絨毛在光滑的桐梓葉片上快速滑動罷了。
緊鄰眼前那片狗尾草地的是開發區的食堂,大大小小數百家企業的職工大都在這里用餐。每到用餐時間,總能看見黑壓壓的工人涌出各自的廠房,匯聚到幾條主要的干道上,最后形成一股洪流,一路上嬉笑打鬧著涌向食堂……臉上洋溢著幸福、滿足,還有怒放的青春。
我曾仔細地觀察過,這些工人中,大部分都是些青春年少的面孔,詢問下方知,他們中的大多數都來自偏遠的山區,剛剛從技校或職高畢業,由用工單位組織起來,統一安排到開發區的企業里干活兒,工資都不高,大都在一千三四的樣子,有些管吃住,有些只管住。
他們遠離故土,到這片陌生的土地上,在密閉的工廠里,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為的就是每月千多元的收入,自己用掉一小部分,其余的寄給家鄉的父母,可對他們而言,這似乎就是生活的全部,“現在大學生都找不到工作,有固定的工作、每個月都有工資拿,父母就放心了,生活就有希望,等存夠了錢還可以在家鄉的鄉鎮上買房子,以后做點小生意……”
他們從不計較自己的付出與回報,也很少有人知道開發區每年成百上千億的產值都出自他們之手,他們只在,自己卑微的生活中,獨自營造著一方小小的幸福光明。
每當看見他們黑壓壓地涌向食堂時,我總會情不自禁地聯想到食堂旁的那片長勢旺盛的狗尾巴草,單純、知足、快樂、明亮,生命力旺盛,全然不顧世人的誤讀和輕賤,獨自在天地間悠然地繁衍,只要有陽光雨露,就會旺盛地生長。
在狗尾巴草的諸多別名里,我獨喜歡“光明草”!一個明凈而美好的名字。
(責任編輯:魏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