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喜歡下雨天的,因為下雨了,我就有理由讓自己懈怠一些,讓自己慵懶一些,聽著窗臺的雨褡被雨水打得劈啪作響,總有那種“枕上詩書閑處好,門前風景雨來佳”,那種感覺很愜意,既而又可以沉沉地睡去,很踏實,很安穩。江南的雨多半性子比較溫和,纏纏綿綿,浙淅瀝瀝,讓人心生暖昧,恣意的想要尋找一種暖意,一朵花,一棵草,還有那杯清茶的醇香,總是茍合著浪漫,沿著那個悠長悠長的雨巷,想去逢一個“丁香一樣結著愁怨的姑娘”。然而,江南的雨不總是像那些吳儂軟語,透著江南的水靈和秀氣。夏天的雨似乎更直接一些,純粹一些,伴著天氣的悶熱有些急躁和煩心,有些來得快,抽身也快;而有些則狂風大作,斗大的雨點傾盆直瀉,讓人來不及躲閃,來不及提防,不時還伴著電閃雷鳴,好生讓人有些生畏,再也找不到那種“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樣的雨把人淋得透徹到底,即使帶著雨具也不能躲避,被打得透濕,雨天相接,暴雨梨花紛飛,把大地陷入一片汪洋。除了雨就是水,攪得人不安,驚恐地注視著,有一種慌張蔓延開來,只有等待,再等待,這樣的雨早點停歇,早點退去。
接連一個多星期,白花花的陽光照得人目眩,整個街面也顯得聊無生機,稍微動一動,汗水就順著毛孔冒出來,攪的脖頸后面粘乎乎的,莫名的浮躁和不安如一根泡在水中的植物那白生生的根很快就會滋生出來,讓人坐在那里,處于一種靜態的休止,總是做什么都沒勁,空調—直在運作著。日子遠比想象中過得寡味,剛才泡的那杯茶已經斷了熱氣,冷了再續,續了再冷,一本書,一堆報紙,還有那臺讓脖頸生硬的電腦交替著上場,打發著悶熱的時間。
預報說今天有暴雨,上午還是晴空萬里,現在的天空已經暗淡了許多,如一滴墨汁滴入了水中,烏云正沿著天空的脈絡慢慢滲入,渲染,剛才還是明朗的天空變得陰翳了,墨汁越來越濃了,似乎把天空壓得越壓越低,風聲雀起,那股勢頭似乎要掃蕩一切,不時聽到“哐當”、“嘩啦”的碎裂的聲音,似乎天空在醞釀一場革命。天真得暗下來了,暗得有些可怕,女兒坐在那里寫作業,突然大叫起來:“媽媽,天變得好可怕!“沒什么,要下大雨了。”對女兒我故作鎮定,其實我的內心也很恐慌,還有一絲擔憂,老公還沒有回家呢。這邊忙不辭地又是收衣服,又是關窗戶。隔壁的小女孩站在陽臺的窗戶上和爺爺一起等待著那場雨的到來,她似乎不怎么害怕,我向她招了招手,她也向我招了招手,甜甜的笑容是這樣的黑暗難以掩蓋的,是這陰暗中撐開的一抹明艷。這時遠處的悶雷越滾越近,然后好象選擇在我們的頭頂炸裂開來。
暴雨終于鋪天蓋地地瀉落下來,也分不清點和線了,就好象撕破了口子,—下子傾瀉下來,雨借風勢,風借雨勢,讓人們對這場雨真正得深刻起來。這場雨暢快淋漓下著,卷走了那些塵土,卷走了那些煩悶,卷走了那份喧囂,留下的只有風的肆虐。
突然想起那些還在雨中的人們,想起那些被風吹得艱難騎行的身影;想起那些頂風舉步維艱的前行;想起那些被困在車站、屋檐下的那些人們,還有那些凄清的路燈肯定已經亮起來了,正孤獨地守在原地,為那些困在這場雨中的人們照亮著回家的路,那是怎樣的境遇,渾身上下被冰冷的雨水侵蝕著,卻只能默默地承受。他們無奈地遭遇了這場雨,接受著大自然的洗禮。我想此時也有一些人跟我一樣,留在那些溫馨的空間里,張望著這場雨的猙獰,卻束手無策,只能盼著身邊的親人和朋友能躲避這場雨。然而,那份祈禱總是那么無助,一切的未知讓時間過得很慢,顯得局促不安。突然,手機傳來了一條短信,是一個好朋友發來的,如這場雨一樣讓我的心情來不及躲避,陷入一片汪洋:我離婚了。四個字言簡意賅,卻讓我不敢相信是這樣的雨夜是這樣的直白澆灌下來,全身冰涼。我還是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于是乎拿起電話直撥過去,朋友手機的彩鈴傳來了齊秦的那首《無情的雨無情的你》,齊秦的歌是她的最愛,“……無情的雨,輕輕把我打醒,讓我的淚和雨水一樣冰……”手機始終沒人接聽,我知道她是故意不接的。不久又傳來了一條短信:我在咖啡廳里,想一個人靜靜。我想此時她的思緒跟這場雨一樣密集,困惑在這樣的結局里也許真的該靜一靜,不需要別人的打擾,更不需要別人的攪和。那道傷口滲著疼痛在靜靜地思索里會不會挽回另一種結果,我好希望那四個字是一個玩笑,一個開過頭的玩笑。但雨下得那么認真,誰會在這樣的雨夜拿自己的幸福祭雨呢。“安慰”這兩個字我知道此時是一堆文字的堆砌,不痛不癢,也是另一堆文字的摞列,有些蒼白,抑或陪著她一起數落那個人,婚姻中誰是誰非其實永遠分不清。真的該讓她自己靜一靜,于是乎發個短信告訴她:想借個肩膀靠靠的時候,告訴我一聲。粗大、豪放的雨點沒有收斂的任何意思,肆無忌憚地打在雨棚上,打在窗臺上,打在玻璃上,發出鏗鏘的金屬般的質地,錚錚地撥動著心弦。想著在雨中陷落的那個咖啡廳,那個有著舒緩柔美的音樂的咖啡廳里,也許音樂能充當鎮定劑,讓濃郁的咖啡清醒一個人的身體,清醒一個人的思緒,讓那張有著困惑表情的臉能舒展開來,在不未察覺的時候靜靜地穿行著,從那盞閃著噯昧的燈光跳過去,一個人坐在那里,細細地品著咖啡,穿透那層厚厚的玻璃窗,投向可以看見的街面,投向可以看見,的人群,把這場雨看得真真切切,透徹明白。
不竟想起我喜歡的一首歌《變了散了算了》,回首過往,那里也許留下的只是沾滿灰塵的舊印記。想著想著,心里又開始但心老公了,回話說馬上回來,不知現在怎么樣了。熟悉的開門聲響了起來,老公從上到下還是淋得透濕,雨衣提在手中還在那嗒嗒滴滴,一邊還在抱怨“雨太大了!”看著淋濕的老公,趕緊遞上干毛巾。
雨終于一夜也沒有停歇,所有的遠憂近慮都擱淺在了夢外,我依然借著雨聲,睡得很踏實,很安穩。倒是老公被噼噼啪啪的雨聲,還有那股強勁的風聲攪得一夜無眠。上班的時候雨還是沒有停歇,只是懈了一些勁,電視早新聞播報著那場雨對這個城市的肆掠,干洗店門前的那個梧桐也被風刮斷了,枝枝椏椏散落了滿地,人們砍的砍,鋸的鋸,收拾著殘局。有的小商販的廣告牌也給刮落了,留下了一片狼藉。
雨還在下著,雨霧里透著清新,濕潤,仿佛和昨夜無關。
(責任編輯:周代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