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萬物一陰一陽,紅塵人寰一男一女,男人與女人是永恒的話題,在封建社會,儒家“三綱五常”、“三從四德”等禮法制度限制了婦女的自由,但她們仍在歷史的夾縫中顯示出了自己的睿智、個性和才華。
魏晉時期的士族女性既才華橫溢、機智敏銳,又具有平等意識、個性鮮明;既不乏自強不息、驍勇善戰的豪俠之氣,又有追求自由、敢愛敢恨的驚世駭俗之舉。此外,她們社交自由,生活多姿,充滿了活力和朝氣,美得令人屏息。
一、才華橫溢,機智敏銳
女子無才便是德,在一切以男性為主導的中國封建社會,女子似乎只應該在家相夫教子。女子和男子爭能,已經被視為是離經叛道,更談不上和男子并駕齊驅。但是在魏晉,士族女子才情顯露,被給予了最大的空間。
說到魏晉才女,不得不提蔡琰。蔡琰,字文姬,陳留人。其父蔡邕,為東漢末年著名的文學家、書法家和音樂家。《后漢書》卷八四《列女傳》稱蔡琰“博學有才辯,又妙于音律”。《胡笳十八拍》是她的代表作:“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后漢祚衰。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閱讀此詩,我們仿佛能看到一個弱女子在生活上和精神上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此刻她在硝煙四起的背景下自彈自唱。琴聲和歌聲隨著她的心意在流淌,似滾滾海濤,如熔巖噴發,仿佛整個靈魂吐訴出來的絕叫。
謝道韞,亦堪稱才女。《世說新語·言語》載,謝道韞聰慧有才辯,不自雕飾,頗具林下之風。她以一句“未若柳絮因風起”,將雪的輕柔細致形容得淋漓盡致,叔父謝安對她的才華贊賞不已。此后,人們常稱有文學才能的女子為“詠絮之才”。我們還可以從一首《登山》中感受到謝道韞的才情:“峨峨東岳高,秀極沖青天。巖中間虛宇,寂寞幽以玄。非工復非匠,云構發自然。器象爾何物,遂令我屢遷。逝將宅斯宇,可以盡天年。”古代名媛詩作,多以陰柔見長,以溫婉細膩取勝,而她的這首《登山》,卻充滿陽剛之氣,自然灑脫,氣度非凡,不讓須眉。
二、平等意識,個性鮮明
中國歷史上不乏才女,一代女文豪班昭,外交家馮燎,詩人李清照……但魏晉士族女性在生活中勇于表達自己的想法和見解,她們追求自由,肯定自我,尤其是在家庭婚姻生活中處處表現出與丈夫相抗衡、爭取平等的自主意識,從而顯示出不同于以往女性的精神特質,由此散發的個性魅力讓人無法抗拒。
《世說新語·賢嬡》載,謝道韞嫁給王凝之后,回家省親時怏怏不樂。叔父謝安問她:“王郎,逸少之子,人材亦不惡,汝何以恨乃爾?”道韞回答說:“一門叔父,則有阿大、中郎;群從兄弟則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阿大、中郎指謝尚和謝據;封、胡、遏、末分別是謝韶、謝朗、謝玄、謝川的小字。道韞言下之意,對凝之頗有不滿。敢于同丈夫分庭抗禮,讓我們不得不對這個女子強烈的平等意識大為感嘆。
又如,《晉書》卷九一《儒林傳》載:“(王歡)安貧樂道,專精耽學,不營產業,常丐食誦《詩》,雖家無斗儲,意怡如也。其妻患之,或焚毀其書而求改嫁。”對于丈夫胸無大志的行為不是忍氣吞聲,而是公然表示不滿,提出改嫁的要求,體現了這一時期士族女子追求個性自由和自主意識的萌芽。
三、自強不息,驍勇善戰
魏晉多才女,亦不乏勇武女性。中國古代陰陽學說,以陽來象征男性的活力、剛強、勇敢;以陰來象征女性的溫柔、纖弱、嬌媚。而魏晉士族女性一反常規,出現了一批具有陽剛之氣、膽識非凡的女豪杰。《晉書·列女傳》載:
張茂妻陸氏,吳郡人也。茂為吳郡太守,被沈充所害,陸氏傾家產,率茂部曲為先登以討充。充敗,陸詣闕上書,為茂謝不克之責。
苻登妻毛氏,不知何許人,壯勇善騎射。登為姚萇所襲,營壘既陷,毛氏猶彎弓跨馬,率壯士數百人,與萇交戰,殺傷甚眾。
魏晉戰亂,一方面對女性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和痛苦,另一方面也給她們帶來了展示自己的機會。她們臨危不懼,勇于挑戰自己,可謂巾幗不讓須眉,令人肅然起敬。
四、追求自由,敢愛敢恨
在幾千年的男權社會中,女性逐漸喪失了其作為“人”的主體性,女人只是男人的一根“肋骨”而已。女子存在的意義僅限于“男人的配偶”,是沉默被動的、被歷史所遮蔽的缺席者。但魏晉土族女子卻勇于說出心中的情感,他們不甘當附庸,敢愛敢恨,沒有扭扭捏捏,半遮半掩。她們的喜怒哀樂是那樣的天經地義,把愛恨形之于色,顯之于行。
如《世說新語·惑溺》載,王戎的妻子對其態度過于親呢,王戎覺得不妥,于是對妻子說:“婦人卿婿,于禮為不敬,后勿復爾。”妻子回答:“親卿愛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當卿卿?”王戎覺得妻子言之有理,便順從妻子。王戎的妻子如此率直,在古代即使男子也沒有幾個能做得到的。展示在我們面前的不再是禮教所要求的那種墨守婦道、唯唯諾諾的女性,而是一個活潑、機智、沉浸在婚姻幸福中的少婦形象。
唐人張讀《宣室志》載有梁山伯和祝英臺的故事,梁、祝兩人為追求愛情化蝶的故事是否發生在晉代尚存爭議,但到公元550年被記載下來,這說明在東晉已經長期流傳了。從中可知這一時期士族女子沖破封建禮教、追求幸福愛情的渴望。
五、社交自由,生活多姿
隨著禮教束縛的松弛,魏晉士族女性的活動和交往范圍也不斷擴大。婦女在家庭內外可以廣泛開展社交活動,節日期間的社交活動更是豐富多彩。《抱樸子外篇·疾謬》的兩段文字記載了這時期婦女的社交活動圖景:
今俗婦女,休其蠶織之業,廢其玄銑之務。不績其麻,市也婆娑。舍中饋之事,修周旋之好。更相從詣,之適親戚,承星舉火,不已于行。多將侍從,唪曄盈路,婢使吏卒,錯雜如市,尋道褻謔,可-憎可惡。
或宿于他門,或冒夜而返。游戲佛寺,觀視漁畋。登高臨水,出境慶吊。開車褰幃,周章城邑,杯觴路酌,弦歌行奏。轉相高尚,習非成俗,生致因緣,無所不,誨淫之源,不急之甚。刑于寡妻,邦家乃正。愿諸君子,少可禁絕。婦無外事,所以防微矣。
作者雖持批判態度,但我們換個角度卻可窺探到晉代婦女多姿的生活。他們不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而是樂于交往,愛好郊游,游戲佛寺,注重生活品質。她們敢于沖破禮教的束縛,渴望擁有自主的婚姻,大膽地表達愛慕和厭惡,豐富和擴大自己的生活空間,追求人性的自然和純真,讓我們對這個時期的女性刮目相看。
六、言傳身教,良母典范
世界上有一種最美的聲音,那便是母親的呼喚。母親的陪伴或許是一時的,但母親的教育卻是一世的,它決定著孩子一生的發展,影響他一生的喜怒哀樂,為人處世。魏晉時期土族女性開放、勇敢、個性,卻不乏傳統女性的賢淑。
《世說新語·賢嬡》中講述了魏晉一些典型的良母,她們的言傳身教成就了她們的孩子,也成就了她們自己:
王經少貧苦,仕至二千石,母語之曰:“汝本寒家子,仕至二千石,此可以止乎!”經不能用。為尚書,助魏,不忠于晉,被收。涕泣辭母日:“不從母敕,以至今日!”母都無戚容,語之曰:“為子則孝,為臣則忠,有孝有忠,何負吾邪?”
王母雖出身貧賤,卻處事冷靜,深明大義,不因被牽連怪罪兒子,教導兒子忠孝之義,令人敬佩。
陶公少時,作魚梁吏,嘗以坩鱧餉母。母封鱧付使,反書責侃曰:“汝為吏,以官物見餉,非唯不益,乃增吾憂也。”
陶母以身作則,深明大義,不因生活富裕而鋪張浪費,教子有方,堪稱人母典范。
魏晉士族女性在中國古代堪稱新女性。她們舉止大膽,肯定自我,追求平等,而非傳統儒家所謂恪守“男尊女卑”、“三從四德”的貞節烈女。她們突破種種的限制,將傳統要求以外的才能進行多元發揮,讓我們看到了這個時代女性的別樣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