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從空間認知角度出發,以隱喻和構式語法為理論框架,考察了現代漢語容納句的認知本質與生成機制。文章認為:第一,容納句在認知本質上是表示一種可能的空間比例關系的特殊句式,表示點、線、面、體空間形態的容納句是空間原型等級的語言實現;第二,容納句的生成機制是“容器—內容”認知模式和隱喻,其具體語言實現遵循容納空間選擇默認原則和容納句結構序列組織默認原則。隱喻性容納句在生成過程中經歷了一個不同程度的臨時的非范疇化運作過程,非范疇化揭示了關聯句式之間的聯系。
關鍵詞:容納句 認知本質生成機制
一、引言
由于研究角度不同,學者們對容納句本質的認識存在差異。首先,概念不統一:對于“一鍋飯吃了十個人”這類句子,或稱之為容許性施事賓語句(陳建民,1986),或稱之為供動型可逆句(宋玉柱,1991:152~161),或稱之為主賓可換位供用句(任鷹,2005);其次,區分不嚴格:丁加勇(2006:64~75)指出“就目前的參考文獻而言,一般沒有嚴格區分這三種數量關系,也沒有把分配句和容納句嚴格地區分開來?!雹賹嶋H上,目前人們也沒有嚴格區分容納句和容許句。如“一天游三個景點”或“一天畫一幅畫”,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容納句(至少不符合“容納”的傳統定義②),而是容許句。容許句是容納句的上位范疇,它不僅包括空間容許(如“橋上走人”),而且還包括時間容許(如“一天走五十公里”)、能力容許(如“我女兒會說幾句英語”)、能量容許(如“兩度電夠用兩天”)、數量容許(如“十可以被五整除”)、環境容許(如“晴天適合曬谷子”)、關系容許(如“一夫一妻”)等。上述現狀說明,目前我國語言學界對容納句的了解尚不夠徹底和深入,有待進一步研究。因此,本文擬從空間認知角度出發,以隱喻和構式語法為理論框架,集中考察現代漢語容納句的認知本質與生成機制,以期對現代漢語容納句有進一步的認識。
二、容納句的認知本質:可能的空間比例關系
現有研究文獻大多主張容納句表達一種數量關系。陸儉明(2004:412~416)認為,容納句表達的是一種數量關系,而不是一般表示事件結構的句式,并從構式語法理論出發,把容納句概括為“容納量—容納方式—被容納量”。王黎(陸儉明,2007:VI~VII)也認為句(1)“不屬于事件結構,而是一種關系結構,具體地說,是容納量和被容納量的關系結構”,體現的是“容納量—容納方式—被容納量”的語義配置關系。
(1)a.十個人吃一鍋飯。
b.一鍋飯吃十個人。
丁加勇(2006:65)在討論(1)b類容納句時指出,容納句表示的是一種容納數量關系,并解釋說:“我們把這種容納量的意義理解為:用施事一次性參與動作的量來表示事物的容納量”。
上述研究從句法變換、語義特征及語言表征出發,把容納句的本質歸結為一種數量關系。這無疑從語義和句法的雙重角度揭示了容納句的“關系結構”本質屬性和“數量結構”語義、句法特征。但為了進一步揭示容納句的本質屬性,我們擬從空間認知角度出發,把容納句定義為:一種表示“容納空間”與“被容納空間”之間可能的空間比例關系的特殊句式。容納句的語義配置是:容納空間—容納方式—被容納空間。其對應的句法結構是:“實體1—謂語—實體2”③,主要體現為以下兩種結構序列:一是容納句的常式“容納空間—容納方式—被容納空間”(如“袋子太小了,裝不下這床被子”);二是容納句的變式“被容納空間—容納方式—容納空間”(如“這床被子太大了,裝不進袋子”)。但在具體語境中,根據交際需要,容納句的語言實現顯示出多樣性和靈活性,如省略“容納方式”,得到“容納空間—被容納空間”語義配置的容納句“一口一個包子”。此外,在語言表征上,容納句通常實現為某種數量結構對應式,或是顯性的,如句(1)a和(1)b,或是隱性的,如句(2)和(3),這進一步說明容納句表達的是一種數量關系。
(2)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開口便笑,笑世間可笑之人。(彌勒佛像邊對聯)
(3)宰相肚里能撐船。(熟語)
從認知角度出發,空間是最基本的認知范疇之一,“容器—內容”認知模式是最基本的人類體驗(bodily experience),是客觀存在的物質世界的自然屬性和基本表現形式,是一切范疇存在的基礎。空間認知是人類共有的,具有多種語言體現(Jackendoff,1990;Langacker,1999;Talmy,2000;齊滬揚,1999)。另外,空間特征的表現形式存在多樣性,陳平(1988:401~422)認為,就典型的事物而言,它們一般都占有一定的空間,隨具體事物類型的不同而表現出大小、高低、厚薄、聚散、離合等特征。同時,由于人類認知和語言表達的民族性,空間系統的語言表達既有相同的一面,又有相異的一面(如英語動詞“marry”的方向性是雙向的,可以同時表示“娶”和“嫁”,而漢語中的“娶”和“嫁”卻是單向的)。物體所占有的空間形態之點、線、面、體區別都有具體的語言實現形式(齊滬揚,1999),分別表示零維、一維、二維和三維空間關系,其中一部分實現為語言中的容納句,漢語有對應的表示點、線、面、體空間比例關系的容納句,“容納空間”和“被容納空間”之間比例關系的可能性決定了容納句的極性(polarity,即肯定與否定),如句(4)、(5)、(6)和(7)。
(4)針尖上放不下一粒黃豆。(點空間比例關系)
(5)南墻上種得下一排富貴竹。(線空間比例關系)
(6)一條凳子坐不了五個人。(面空間比例關系)
(7)這間屋子住不下三個人。(體空間比例關系)
有一點必須澄清,容納句雖表示一種可能的空間比例關系,但并不意味著表示可能的空間比例關系的句子就一定是容納句,如句(8)a雖然表示可能的空間比例關系,但它不是容納句,因為它缺乏容納句的基本要素:句式義“容納”和語義配置(容納空間—容納方式—被容納空間)。但是,如果改為句(8)b,就成了容納句,至少可用于兒童游戲語境中。
(8)a.大房子換成小房子。
b.大房子能裝小房子。
根據上面的討論,我們可以發現,容納句必須符合如下三條標準:第一,表示空間之間內在的、穩定的狀態關系;第二,表示空間比例關系;第三,表示空間比例關系的可能性,即相比較的空間之間能不能相互容納。因此,容納句常式最方便的鑒別式是“表示容納空間的實體1+容納方式V+得(不)下+ 表示被容納空間的實體2”④,如,句(8)a不符合上述三條標準,它表示的是“大房子和小房子之間的交換”關系,這是一種非內在的事物之間的關系,同時“大房子換成得下小房子”和“大房子換成不下小房子”均不可接受;而句(8)b符合上述三個標準,它表示的是“大房子的體積”和“小房子的體積”之間內在的可能空間比例關系,同時“大房子裝得下小房子”和“大房子裝不下小房子”均可接受。
三、容納句的生成機制
容納句的生成機制是“容器—內容”認知模式和隱喻⑤。按其生成機制,容納句大致可以分為兩類:典型性容納句和隱喻性容納句。下面對這兩類容納句的生成機制分別加以描述。
典型性容納句是指由“容器—內容”認知模式直接映射到語言上而生成的容納句。典型性容納句的生成機制可以簡約表征如圖1:
圖1:典型性容納句生成簡約示意圖
上圖表示,在典型性容納句生成過程中,來源于人類體驗的認知模式“容器—內容”直接映射到語言的語義結構上,分別生成“容納空間”和“被容納空間”,該認知模式中默認的“容納”概念以“容納方式”身份進入容納句的語義結構。此外,語言表達的多樣性和靈活性為容納句的具體語言實現提供了靈活多樣的可能性,使得容納句具有多種多樣的語言實現形式。研究發現,典型性容納句的結構序列一般為常式“容納空間—容納方式—被容納空間”,這是認知模式“容器—內容”之結構次序直接作用的結果。
典型性容納句所包含的動詞通常是含有[+容納]語義的狀態動詞(如收、坐、躺、站、臥⑥),最典型的容納句是表示立體空間比例關系的容納句,如“這個會議室可坐1500人”。若從容納句的典型性與空間形態之間的關系出發,從高向低依次可以得到如下容納句原型等級序列:表示體空間比例關系的容納句>表示面空間比例關系的容納句>表示線空間比例關系的容納句>表示點空間比例關系的容納句。
隱喻性容納句是指通過隱喻將非空間比例關系的人類體驗映射到空間比例關系上(即通過隱喻把非“容器—內容”認知模式映射到“容器—內容”認知模式上),并經過一系列復雜的臨時的非范疇化運作過程而最終生成的容納句。這類容納句所包含的動詞可以是非范疇化了的動作動詞(decategorized action verbs),如句(9)中的“煮”,其原來的[+動作]語義消失,獲得[+容納方式]語義,由事件動詞(event verbs)非范疇化為關系動詞(state verbs):
(9)這口鍋可煮二十斤米。
在結構序列上,隱喻性容納句可以實現為兩類主要格式:常式(如“十個人吃一鍋飯”)和變式(如“一鍋飯吃十個人”)。我們認為,隱喻性容納句在隱喻映射過程中經歷了一個不同程度的非范疇化運作過程。非范疇化概念最早是由Hopper Thompson(1984:703~752)提出來的,其基本含義是指,詞類在語篇條件下脫離其基本語義、句法和功能特征的過程。其后,非范疇化一直被視作一條重要的語法化原則,多用于語法范疇生成或實詞虛化分析。而我們不僅認同劉正光(2006:64~79)的基本觀點(非范疇化既是語法化原則,也是認知機制,與范疇化具有同等的理論地位),而且主張將非范疇化拓展到句法分析,將其看作是隱喻性容納句生成過程中的一條重要原則和一般認知機制。語言的非范疇化具有以下四個重要特征:第一,在語義上,語義抽象與泛化,這是前提條件;第二,在句法上,原有的某些典型分布特征(句法/語義特征)消失,范疇之間的對立被中立化(參見Taylor,1995:194);第三,在功能上,功能發生擴展或轉移;第四,在方向上,逐漸偏離原型范疇(參見Briton Traugott,2005:110;劉正光,2006:64)。但是,具體非范疇化的上述特征存在程度差異性。就隱喻性容納句生成過程而言,施事性、動作性越強的句子,經歷的非范疇化過程越復雜,反之則越簡單。如動作句生成容納句比關系句生成容納句經歷的非范疇化過程要復雜得多,前者是從事件結構向關系結構轉化,如句(1)(具體參見下文有關動作句生成隱喻性容納句的相關說明),而后者則是關系結構內部轉化,如句(10)~(11):
(10)墻上掛著一幅畫。(存現句)
(11)墻上能掛一幅畫。(容納句)
為說明問題,我們以典型的隱喻性容納句(即動作句生成的隱喻性容納句)的常式“十個人吃一鍋飯”和變式“一鍋飯吃十個人”的生成過程為例加以說明。動作句生成隱喻性容納句大致經歷了如下非范疇化運作過程,但這里必須申明一點,隱喻性容納句的生成過程是一個整體性的運作過程,這里的邏輯性描述是為了清楚地說明問題,并不意味著容納句的生成嚴格遵循如下階段性順序:首先,施/受事非范疇化,其語義被抽象和泛化,句法和功能發生轉變,喪失其原有的典型語義蘊涵特征,如施事的自主性、受事的被影響性(Dowty,1991:547~619),由原來的動作行為執行者或承受者轉化為容納對象或被容納對象(究竟哪個轉化為容納對象或被容納對象取決于實體的[+空間性]語義的強弱,參見下文的容納空間選擇默認原則,如表示“施事—動作—工具”的“五個人乘一部車”與表示“施事—動作—受事”的“十個人吃一鍋飯”在施/受事與容納對象和被容納對象之間的轉化上存在細微差異,請比較圖2和圖3),容納對象經過空間化和有界化(漢語有界化的常用手段包括數量結構、指示性結構、量詞重復結構、限定性描寫結構、句法位置等,具體參見沈家煊,2005:85;呂叔湘,2004;許余龍,2002;朱德熙,2000;趙元任,2005),突顯其空間屬性,成為容納句的“容納空間”,被容納對象經過空間化,突顯其空間屬性,成為“被容納空間”,為進入容納句創造了條件(如動作句“十個人吃一鍋飯”在非范疇化后,其施事“十個人”喪失原有的典型語義蘊涵特征,如“自主性”“指稱性”,受事“一鍋飯”喪失其典型語義蘊涵特征,如“被影響性”,同時,它們的空間屬性獲得突顯,完成空間化運作。另外,作為“容納空間”后選對象的“十個人”還必須經過有界化后才能獲得作為“容納空間”的資格。這樣,我們就獲得了認知模式“容器—內容”中“容器——十個人”和“內容——一鍋飯”,它們分別獲得成為容納句的“容納空間”和“被容納空間”的資格)。
其次,動作動詞非范疇化,動作動詞喪失原有典型的語義、句法和功能特征(關于動詞的非范疇化參見劉正光,2006:205~241),與容納句的句式義[+容納]不相容的[+動作]語義被非范疇化,其[+動作]語義消失,原動詞的[+方式]語義獲得突顯,并融入容納句的[+容納]語義,整合生成“容納方式”,突顯關系意義(如動作句“十個人吃一鍋飯”中的動作動詞“吃”在非范疇化后其原來的動作義[+攝取]、[+咀嚼]和[+下咽]被弱化,[+方式]語義獲得突顯,然后融合入容納句的[+容納]語義,整合生成“容納方式——吃”,即表示“容納空間——十個人”以“吃”的方式容納“被容納空間——一鍋飯”);再次,結構非范疇化,原來的事件結構被非范疇化為可能的空間比例關系結構(如動作句“十個人吃一鍋飯”原來表示的事件結構被非范疇化為一個表示“容納空間——十個人”與“被容納空間——一鍋飯”通過特定“容納方式——吃”進行的可能的空間比例關系結構)。這樣,原來的動作句就為生成隱喻性容納句的常式提供了可能(動作句“十個人吃一鍋飯”就可能生成同構的隱喻性容納句的肯定常式“十個人吃一鍋飯”或否定常式“十個人吃不了一鍋飯”)。
最后,語義關系平等化,由于動作動詞非范疇化后,其原來的單一動作方向性(即從左向右或從右向左進行能量或力的傳遞的方向性)被中和(Langacker,1999:10;石毓智,2005:242),單向性的動作結構讓位于方向中和的關系結構,原有的低層次語義關系融入容納句的高層次語義關系,原來由[+動作]動態語義承載的不平等的施事和受事低層次語義關系變成了由“容納方式”表示的[+容納]靜態語義承載的平等的可能的空間比例高層次語義關系,使得原有的施事和受事可以換位,為生成隱喻性容納句的肯定或否定變式提供了可能(如“一鍋飯吃十個人”或“一鍋飯吃不了十個人”)。這樣就生成了現代漢語中所謂的主賓可換位容納句。
典型性容納句和隱喻性容納句在特定語境中的具體語言實現受到語言內外因素(如語音、語義、句法、語用、文化、認知)的共同制約。由于受篇幅所限,本文無法對此一一詳加討論,但這里需特別強調的是,容納句在生成過程中遵循一條重要的制約原則:空間語義制約句法原則,它包括容納空間選擇默認原則和容納句結構序列組織默認原則。它們存在下列關系:容納空間選擇默認原則優先于容納句結構序列組織默認原則,因為容納句生成過程中是先確定“容納空間”和“被容納空間”,然后再根據相關制約條件決定其結構次序。
容納空間選擇默認原則:在默認狀態下,某個實體是否有資格成為“容納空間”取決于其自身[+空間性]語義的強弱,不同實體的[+空間性]原型等級決定了“容納空間”的選擇等級:蘊涵[+空間性]語義越強的實體越有資格成為“容納空間”,而蘊涵[+空間性]語義越弱的實體越有資格成為“被容納空間”,當兩者蘊涵的[+空間性]語義強弱相同時,其中任何一者均有資格成為“容納空間”或“被容納空間”。
容納句結構序列組織默認原則:在默認狀態下,容納句的結構序列取決于相關實體的[+空間性]:[+空間性]強的實體在前,[+空間性]弱的實體在后。根據該原則,可以得到容納句的常式,而變式則是交際需要驅動下違反容納句結構序列組織默認原則生成的結構序列。
下面舉例說明:相比較而言,“會議室”的[+空間性]強于“人”的[+空間性],“人”的 [+空間性]強于“飯”的[+空間性],“車”的[+空間性]強于“人”的[+空間性],根據容納空間選擇默認原則,各組前面[+空間性]較強的“會議室”“人”和“車”更有資格成為“容納空間”,而各組后面[+空間性]相對較弱的“人”“飯”和“人”更有資格成為“被容納空間”。在各自滿足有界化和空間化要求后,“容納空間”和“被容納空間”分別得到確認,同時,又由于“這個會議室”的內部空間大于“1500人”的集體空間,“十個人”的“胃”的集體空間大于“一鍋飯”的空間,“一部車”的內部空間大于“五個人”的集體空間,根據容納句結構序列組織默認原則,可以得到如下三個容納句結構常式:“這個會議室可坐1500人”“十個人吃一鍋飯”和“一部車乘五個人”。另外,在交際需要的驅動下,語言使用者違反容納句結構序列組織默認原則生成如下兩個隱喻性容納句結構變式:“一鍋飯吃十個人”和“五個人乘一部車”。
根據上述分析,我們可以把“施事—動作—受事”動作句和“施事—動作—工具”動作句,生成隱喻性容納句的整個非范疇化過程,分別簡約表征如圖2和圖3:
圖2:“施事—動作—受事”動作句生成隱喻性容納句簡約示意圖
圖3:“施事—動作—工具”動作句生成隱喻性容納句簡約示意圖
上述研究顯示,從空間認知角度出發,在隱喻和構式語法的理論框架下,借助非范疇化,不僅能揭示容納句的空間屬性和生成機制,同時還能揭示語言的連續體和動態發展本質,借此建立不同句式之間的聯系,如動作句與容納句,存現句與容納句。同時,能解釋容納句的格式變化和同構異式現象,如動作句“十個人吃一鍋飯”與容納句“十個人吃一鍋飯”。
四、結語
本文從空間認知角度出發,在隱喻和構式語法的理論框架下,集中考察了現代漢語容納句的認知本質與生成機制。文章認為,第一,容納句在認知本質上是一種表示可能的空間比例關系的特殊句式,表示點、線、面、體空間形態的容納句是空間原型等級的語言實現;第二,容納句的生成機制是“容器—內容”認知模式和隱喻。隱喻性容納句在生成過程中經歷了一個不同程度的臨時的非范疇化運作過程,非范疇化揭示了關聯句式之間的聯系。無論是典型性容納句,還是隱喻性容納句,其具體語言實現都受到多種制約,其中重要的一條就是空間語義制約句法,具體體現為容納空間選擇默認原則和容納句結構序列組織默認原則。
注釋:
①丁文中討論的三種數量關系是指分配量關系(如一條被子蓋三個
人,兩條被子蓋六個人。)、容納量關系(這條被子真寬,一條被子蓋三個人。)和使用量關系(一條被子蓋了三個人了,你還不洗?)。
②孟琮等編纂的《漢語動詞用法詞典》認為,容納是指“在固定的
空間或范圍內接受某人或事物”?!冬F代漢語詞典》也持有類似的觀點。
③把容納句的句法結構分為“實體1—謂語—實體2”三個部分,而
不采用“主語—謂語—賓語”或如“施事—動作—受事”等之類的說法是為了避開關于主、賓和語義角色等術語的不同見解,以求行文方便。
④變式句可以借助常式句進行檢驗,如“一桶水裝三個瓶子”可以
轉換成常式“三個瓶子裝一桶水”后對照上述三條標準進行檢驗。
⑤本文討論的隱喻是廣義上的,不嚴格區分隱喻和轉喻。嚴格地說,
如句(9)中“煮”非范疇化后喪失“動作”語義,獲得“容納方式”語義是轉喻的結果,即“煮”中“容納方式”意義得到突顯。
⑥這些詞均是多義的,既可以表示“動作”,如“站起來!”,又
可以表示“狀態”,如“門口站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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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泉江 羅思明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科技學院 315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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