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句型與工具句模

摘 要：本文從結構的角度來研究工具成分，在語料庫①的基礎上，總結構建了現代漢語的工具句型系統和工具句模系統，并對二者的對應關系進行了考察。

關鍵詞：工具成分 句型 句模 對應關系

“工具成分”是一個句法語義范疇，指一個事件中相應動作得以進行的物質憑借。考察工具成分可以從多個角度來進行，本文試圖在較大規模語料庫的基礎上，將工具成分放到結構中來分析。根據三個平面語法理論，一個具體的句子中存在句法結構、語義結構和語用結構三個平面，這三種結構共同構成了句子的結構。語用結構更多地涉及具體的言語因素，文中暫不討論。本文將重點分析容納工具成分的句法結構和語義結構，并且分析二者之間的對應關系。

一、工具句型

“工具句型”指能夠容納工具成分的句法結構，實際上說“句式”更為準確，此處用這個術語主要是為了論述方便，并與下面的“工具句?！睂?/p>

徐杰在《“工具”范疇和容納“工具”范疇的句法結構》一文中歸納出七種容納工具范疇的基本句式，該研究更多地是在列舉，雖比較具體但不夠全面，沒有進一步進行系統化概括。我們對語料庫中容納工具成分的句子進行窮盡性統計分析，得到工具主語句52條、工具賓語句8條、工具狀語句147條，共計207條語料，并在此基礎上總結出了現代漢語工具句型系統。

（一）工具主語句句型子系統

1.SP結構系②

◆SPO結構：小手遮住陽光，26

◆SP結構：腳踏上去，6

◆SDP結構：刀子一下一下地刻，3

◆SPC結構：一只腳踏在石凳上，2

◆SDPO結構：一只手以拳撐地，2

SP結構系是工具主語句句型子系統的常規結構系，其中SP結構為基本結構，SPO結構為高頻結構。該結構系的主要特點是充當謂語P的動詞不能是光桿動詞，即使是在最簡單的SP結構中，動詞后也必須有時態助詞、趨向動詞等。

2.小句結構系

◆SPSxPO結構：每人手捧一大束鮮花，10

◆SPCSxP結構：臉燙得像刀割一般，1

◆SPSxP結構：某些東西的名稱不是我的手能摸到的，1

◆SPOPxO結構：你們的槍子別想再打中目標啦，1

小句結構系中是主謂或述賓結構充當成分的句法結構，以主謂謂語結構為主，內部語義關系都較復雜。與SP結構系類似，SPSxPO結構是該結構系的高頻結構。

（二）工具賓語句句型子系統

◆POPO結構：打手勢用手，4

◆POP結構：用了緩慢悠閑的聲調說，1

◆PPO結構：說話用嘴，1

◆SPOPC結構：右手舉起拳頭猛打了六七十下，1

◆SPOP結構：心靈的契合已經不需要太多的語言來表達，1

語料庫中工具賓語句句型子系統下只有一個PP結構系，該結構是連謂結構，工具詞與兩個動詞都發生語義關系，兩個動詞結構有時直接結合，有時用“來”作為聯結詞。

（三）工具狀語句句型子系統

工具狀語句句型子系統最為復雜，包含5類28個結構，以SDP結構系和DP結構系為主。

1.SDP結構系

◆SDPO結構：大徒弟用斧子掙下了一座金山，27

◆SDP結構：那字用橡皮擦過，13

◆SDDPO結構：我更能以什么話安慰母親呢，6

◆SDPC結構：他用竹枝似的手指遞給我，2

◆SDDP結構：我用手表為他計時，2

◆SDDDP結構：她用白手絹將柔軟的長發往后一束，2

◆SDDDPC結構：老余用電筒在屋里上上下下掃射了一圈，1

◆DSPO結構：用這七弦琴他彈奏出神妙的曲調，1

◆SDPCO結構：雨來用手背抹了一下鼻子，1

◆DSDPO結構：窗沿上有人用破臉盆種了不怕冷的寶石花，1

SDP結構系中，SDP結構為基本結構，其他結構都是在此基礎上的擴展；SDPO結構為高頻結構。

2.DP結構系

◆DPO結構：然后用手指了指沙發，46

◆DP結構：用帶子系起來，16

◆DDP結構：用草繩在肩上掛住，8

◆DDPC結構：用刺刀跟敵人拼死在一起，3

◆DDPO結構：在羅馬記數法中還用L代表“50”，3

◆DPC結構：同時用沒有穿線的針縫了一通，1

DP結構系中的結構都沒有主語，因為主語承前或蒙后省略，如果補足這些主語，DP結構系就變成了SDP結構系；DP結構是該結構系的基本式，其他結構都是在此基礎上的擴展；DPO結構是高頻結構。

3.小句結構系

◆SPODxPO：我都假裝用手蓋緊耳朵，1

◆PODxPO：正打算用彎刀割下一個椰子，1

◆SDxPODP：用這種印度數字進行數學運算，不知要比用羅馬數字或用字母符號方便多少，1

4.兼語結構系

◆SPJDP：他們不會強迫這些鴿子也用德國話唱歌吧，2

◆SPJDDDP：曹操叫人用鐵索把船一條一條連起來，1

◆SDPJP：人類的老祖宗盤古用他整個的身體使這新誕生的宇宙豐富而美麗，1

5.PP結構系

◆DPOP結構：用刀刻字記事，2

◆DPCP結構：用他那肥厚的手拿在書上拍一拍，1

◆PDPO結構：種麥要用鋤頭抨碎泥塊，1

◆SDPP結構：他用船來載去，1

◆PDPP結構：都圍起來用手撮著吃，1

◆PDP結構：走路要用兩條腿走，1

工具狀語句句型子系統中的PP結構系與工具賓語句句型子系統中的PP結構系不同，這些也是連謂結構，但工具詞只跟一個動詞發生語義關系。

二、工具句模

句模又稱語義結構，“工具句?！本褪侨菁{工具成分的語義結構。魯川是第一位總結并構建出現代漢語句模系統的學者，他在《漢語語法的意合網絡》一書中總結了26類128個基本句模，該句模系統中涉及到工具成分的有四個基本句模。朱景松也全面描寫了和工具范疇有關的8種基本結構，例句類型與徐杰一文大同小異，只是側重從參與事件的語義成分的角度來描述。

魯川、朱景松兩位學者的分析都較細致，但不夠全面準確?；谡Z料庫的統計分析，我們不僅得出了現代漢語的工具句型系統，還構建起了工具句模系統。與句型系統類似，句模系統也包含三個子系統。③

（一）工具主語句句模子系統

1.IV結構系

◆IV結構（6） ◆IQV結構（2）◆IVP結構（2）

◆IWV結構（1）◆IVK結構（1）◆IVN結構（1）

IV結構是基本結構也是高頻結構。

2.IVO結構系

◆IVO結構（23）◆IPVO結構（1）◆IQVO結構（1）

IVO結構是基本結構也是高頻結構。

3.SIV結構系

◆SIVO結構（6） ◆SIVP結構（3） ◆SIVR結構（1）

SIVO結構是高頻結構。

4.V1V2結構系

◆I2V1V2結構（1）◆V1I2V2結構（1）

這是兩個特殊結構，I2V1V2結構是工具大主語，工具成分與第二個動詞發生關系；V1I2V2結構是工具小主語，工具成分只與其后的謂語動詞發生語義關系。

5.OIV結構系

◆OIV結構（1）

該結構較特殊，融受事大主語、工具小主語于一體。

（二）工具賓語句句模子系統

工具賓語句句模子系統下包含的具體語義結構的區分，主要依據以下標準：（1）工具成分與前后哪個動詞發生關系；（2）兼格成分除了工具，還充當什么成分。

1.OI結構系

◆VOIVO結構（2） ◆VOIV結構（1） ◆IVOIVN結構（1）

2.IO結構系

◆VRVIO結構（2）◆VVIO結構（1）

3.KI結構系

◆DOKIV（1）

（三）工具狀語句句模子系統

1.IV結構系

IV結構系下包含的語義結構數量繁多，特再分成6個小結構系。SIV結構系亦如此。

（1）IV小結構系

◆IV結構（16）◆IOBV結構（5）◆IPV結構（1）

◆IPVH結構（1） ◆SBIV結構（1）◆IAV結構（1）

（2）IVO小結構系

◆IVO結構（43）◆EIVO結構（1）

（3）IVN小結構系

◆IVN結構（1）

（4）IVP小結構系

◆SBIVP結構（1）◆IYVP結構（1）

（5）IVR小結構系

◆IVR結構（3） ◆ITVR結構（1）

◆PIVR結構（1）◆ISVR結構（1）

（6）IVU小結構系

◆IVU結構（1）

2.SIV結構系

（1）SIV小結構系

◆SIV結構（6） ◆SIOAV結構（1）

◆SIOBYV結構（1）◆SIPV結構（1）

◆SITV結構（1）

◆S1V1O1+S2I2V2結構（1）

◆S1V1O1+S2I2BO2Q2V2結構（1）

◆P1V1K1+S2I2V2結構（1）

◆SIOBVA結構（1）

（2）SIVO小結構系

◆SIVO結構（20）◆PSIVO結構（1）

◆S1I1V1O1+D1V2結構（1）◆SEIVO結構（1）

◆SIPVO結構（1）◆SIQVO結構（1）

◆SITVO結構（1）◆SIVNO結構（1）

（3）SIVN小結構系

◆SIPAVN結構（1）

（4）SIVP小結構系

◆SIVP結構（2）

（5）SIVR小結構系

◆SIVR結構（3） ◆SIOBVR結構（1） ◆SIPVR結構（1）

（6）SIVT小結構系

◆SIVT結構（1）

3.OIV結構系

◆OIV結構（7）

4.VIV2結構系

◆V1I2V2結構（1）◆V1I2V2O2結構（1）

◆V1I2V2V3結構（1） ◆S1S2I2V1V2結構（1）

◆O1I2V1P1V2結構（1）

5.VV結構系

◆SVIVO結構（1） ◆VIVO結構（1） ◆IVOJV結構（1）

VIV2結構系和VV結構系的差別在于前者發生跨層次的語義關系，而后者沒有。

三、句法結構與語義結構的對應關系

（一）復雜的對應關系

句法平面和語義平面是兩個相對獨立的系統，句法結構和語義結構具有相對獨立性，二者不是簡單的同體、同構關系，而是一種復雜的對應關系。

通過語料的統計，我們發現以句法結構對應語義結構時，往往是一對多的關系，單就工具主語句句型子系統來說，只有SP—IV、SPC—IVP、SPSxP—OIV是一對一的關系，其他的都是一對多，如：SPO—IVK、IVN、IVO、IVP，SPSxPO—SIVO、SIVP、SIVR。而以語義結構對應句法結構時，則往往都會是一對一的關系。工具主語句句模子系統中15個語義結構，只有IVP—SPC、SPO是一對二的關系，其他都是一對一的關系；工具賓語句句模子系統中5個語義結構全部是一對一的關系；工具狀語句句模子系統中48個語義結構，只有SIVP—SDPC、SDPO是一對二的關系。

由此可以看出，句法結構對語義結構的容納力很強，能夠接納多種語義結構關系進入；或者說句法結構對語義結構的表現力很強，一個簡單的句法結構，能夠表現多種語義關系。盡管相同的語義關系可以用不同句法結構來表示，如IV關系可以用DP、SP兩種句法結構來表示，IVO關系可以用DPO、SPO兩種句法結構來表示，OIV關系可以用SDP、SPSxP兩種結構來表示。但是在語義角色已定的情況下，這種可能性較小，即使可以用多個結構來表示，其頻度也有差別，往往以某種結構形式為主，上面這幾種結構的比值分別是16：6，43：23，7：1。其原因一方面在于句法結構中成分之間的關系較之語義結構中成分之間的關系數量要少得多，必然導致以一個句法結構表達多種語義關系；另一方面在于意義對形式的要求和限制，特定的意義對于形式的選擇趨于固定。

（二）高頻句干

盡管工具句型和工具句模，或者說是容納工具成分的句法結構和語義結構之間存在著復雜的對應關系，我們在研究的過程中也發現了一些規律性的東西。

句型與句模結合形成句干，也就是說句干包含了句法和語義兩個層面的信息。通過對工具句型和工具句模兩個系統進行對照，我們找到了幾個高頻句干：DPO—IVO→[D]I[P]V[O]O，43次；SPO—IVO→[S]I[P]V[O]O，23次；SDPO—SIVO→[S]S[D]I[P]V[O]O，20次；DP—IV→[D]I[P]V，16次；SDP—OIV→[S]O[D]I[P]V，7次；SP—IV→[S]I[P]V，6次；SDP—SIV→[S]S[D]I[P]V，6次。

四、結語

學者在研究句法結構和語義結構時，通常將前者稱為表層結構，把后者稱為深層結構，表層結構和深層結構之間的對應關系，或者說深層結構映射到表層結構的機制一直是學界深為關注的問題。本文也是基于對這個熱點問題的關注而做的一點嘗試性研究。

實際上語義結構本身也有深層和表層之分。我們平時所說的“語義結構”實際上是表層語義結構，深層語義結構不是線性序列，而是網狀結構，一個事件中的所有要素構成了一個深層語義結構網，通過透視域的作用，激活了其中的若干節點，投射到句法層面，呈現出一個表層語義結構序列。這個問題將另行撰文論述。

注釋：

①本文利用的是魯東大學中文信息處理研究所開發的“現代漢語句

子語義結構系統研究”語料庫，相應句法成分、語義成分標記集如下。句法成分：S主語，P述語，O賓語，D狀語，C補語，J兼語；語義成分：S施事，D當事，O受事，K客事，R結果，T與事，I工具，Q方式，H時間，P處所，A方向，E范圍，C原因，N數量，J基準。

②小類名稱后依次為例句、頻度。

③為避免語料重復，句模系統只列出結構，在括號內注明頻度，不

再補充例句。

參考文獻：

[1]徐杰.“工具”范疇和容納“工具”范疇的句法結構[J].華中師

范大學學報，1986，（5、6）.

[2]陳昌來.現代漢語動詞的句法語義屬性研究[M].上海：學林出版

社，2002.

[3]魯川.漢語語法的意合網絡[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

[4]朱景松.與工具成分有關的幾種句法格式[J].安徽師范大學學

報，1992，（3）.

（劉金鳳 于小婷 高榕山東煙臺 海軍航空工程學院管理系264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