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中“止”字辨義

摘 要：古典名句“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中“止”的含義有三種：①語氣助詞，用于句末，表確定語氣。②代詞，通“之”。③語氣詞。本文考察了一些文獻資料，認為“止”應為語氣助詞。

關鍵詞：止 助詞 代詞 語氣詞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可謂千古傳誦，膾炙人口，是自古至今使用頻率很高的一個名句。但它的確切含義，恐怕不為時人所詳知。好在時賢[1]已有對此句的辨義，筆者就毋庸贅述了。但其中的“止”字該怎么解釋，至今仍沒有清晰的答案。

關于“止”字之義，綜合各家之說，主要有三種：①語氣助詞，用于句末，表確定語氣。②代詞，通“之”。③語氣詞。本文考察了一些文獻資料，認為“止”應取語氣助詞之義。

一、“止”在上古之義

《上古漢語詞典》對“止”的解釋是：zhǐ之部章紐，上聲，諸市切?！墩f文解字》：“止，下基也。象草木有址，故以止為是”。上古“止”的釋義有：①足、腳?！都坠俏暮霞罚ㄒ蝗巳骸柏懀杭仓?，佳（唯）有它?！雹谕Ｖ?。《詩·秦風·黃鳥》：交交黃鳥，止于桑。③減。《周禮·地官司徒·倉人》：“若谷不足則止余法用?！?/p>

可見，在上古“止”純粹是個實詞，用作名詞、動詞。這符合詞語的演變規律：在詞語產生之初，一般都具有實在的意義，至于詞語的虛化那是后來的事。

二、“止”在中古之義

關于“止”的中古之義，臧克和《中古漢字流變》對“止”的解釋：zhǐ之市切。止息也，住也，容止也?！睹x》[2]：“止zhǐ之視反。輟也。殺也。禮也。住也。至也。腳也。足也。辭也。居也。小也。待也。獲也。留也。息也。逗也。”

《說文》：“止zhǐ，下基也。象草木出有址，故以止為足。凡止之屬皆從止。諸市切?！蹦媳背怪颈炭对佑滥怪尽贰对u墓志》等止、心形近。止字為“行止”之止，但由動符而來：一體兩邊之例?！睹x》所設義場，其中“辭也”為止字語法功能，用于句末，助添確定語氣。如《詩經·召南·草蟲》：“亦既見止，亦既觀止，我心則降。”毛傳：“止，辭也?！蔽簳x南北朝亦如此用，如晉·陶潛《命子》詩：“于皇仁考，淡焉虛止?！敝?、趾、沚、阯等字，皆由止字分化。

據臧克和所釋，“止”在中古已經開始虛化，出現了虛詞的用法?！稗o也”即現在所說的虛詞。

三、“止”在近古之義

“止”在近古詞典中，各家認識有了較大分歧：一說是指示代詞，一說是助詞，一說是語氣詞。

（一）指示代詞，通“之”

《漢語大字典》：止，通“之”，指示代詞。裴學?！豆艜撟旨尅肪砭牛骸爸躬q之也，指事之詞也。《詩·車轄篇》：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釋文云：‘仰止本或作仰之。’宋本《史記·孔子世家贊》引《詩》‘高山仰止，景行行之?！度跏兰摇吩疲骸呱窖鲋靶邢蛑??！恰埂c‘之’古通用，故‘止’可訓‘之’。”

《故訓匯纂》：①止，當作之。《詩經·小雅·車轄》“高山仰止”陳奐傳疏。②止，亦或作之?！督泜麽屧~》卷九：“止，亦或作之。詩：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妒酚洝と跏兰摇纷鞲呱窖鲋?，景行向之”。③仰止，本或作仰之。

（二）助詞，用于句末，表確定語氣

《漢語大詞典》沒有收錄通“之”的義項，認為“止”是語氣助詞，用于句末，表確定語氣。《詩經·召南·草蟲》：“亦既見止，亦既觀止，我心則降?！泵珎鳎骸爸?，辭也。”晉·陶潛《命子》詩：“于皇仁考，淡焉虛止?！彼瓮醢彩短吨菪聦W》詩：潭人來止，相語而喜：‘我知視成，無豫經始?！?/p>

《辭源》：止，助詞?！对姟R風·南山》：既曰歸止，曷又懷止。《中華成語大詞典》：高山仰止。高山，比喻道德崇高；仰，仰慕；止，語助詞。道德崇高，使人仰慕?！对娊洝ば⊙拧ぼ囕牎罚焊呱窖鲋?，景行行止。《管子·九守》：高山仰止，不可及也。

《漢語成語大詞典》：止，語助詞.

（三）語氣詞

《古漢語常用字字典》（第4版）：止：腳；停止；只是，僅僅；語氣詞。《詩經·小雅·車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最近出版的《古書虛詞通解》則對于“止”的釋義收錄比較全面：

1.語氣詞?！对~詮》：語末助詞，表決定。《集釋》：猶焉也。“止”訓焉，猶“之”訓焉也。一為語已詞。《衍釋》：已也，亦已詞也?！夺屧~》：辭也?！侗媛浴罚号c“只”同，語已辭也。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按：此項用法或與動詞停止義有關。

2.《集釋》[3]：猶之也。指事之詞也。《衍釋》[4]亦或作“之”。

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詩·車轄篇》）《集釋》：仰止，本或作仰之?！抖Y·表記》引《詩》：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行止，《詩》作行之。“宋本《史記·孔子世家贊》引《詩》‘高山仰止，景行行之?！度跏兰摇吩疲骸呱窖鲋靶邢蛑??！恰埂c‘之’古通用，故‘止’可訓‘之’?！薄堆茚尅罚骸啊妒酚洝と跏兰摇纷鳌案呱窖鲋靶邢蛑?。”

語氣詞能否在助詞之外另立門戶，這是一個長期爭議的語法問題，但不影響對于“止”義的理解。

四、結語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兩句中的“止”字，是語助詞，表示確定語氣；至于通“之”之義，則是后代在引用時，為了便于理解而改用的?！督鷿h語大詞典》和《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則沒有收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止義，也就難怪時人說不出它的具體含義了。

分析以上各家之說，我們認為“止”為代詞“之”屬于主觀臆斷，缺乏根據，還是取語氣助詞較為妥當。

注釋：

[1]付學敏，張美霞：《“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音義辨析》，《現

代語文（語言研究）》，2006年第5期。

[2]唐抄《篆隸萬象名義》。

[3]裴學海：《古書虛字集釋》，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

[4]吳昌瑩：《經詞衍釋》，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

參考文獻：

[1]付學敏，張美霞.“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音義辨析[J].現代語

文（語言研究），2006，（5）.

[2]許偉建.上古漢語詞典[Z].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8.

[3]臧克和.中古漢字流變[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

[4]漢語大字典編輯委員會.漢語大字典[Z].湖北辭書出版社/四川

辭書出版社，1986.

[5]宗福邦等.故訓匯纂[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

[6]漢語大詞典編委會.漢語大詞典[Z].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0.

[7]商務印書館編輯部.辭源[M].北京：商務印書館，1915.

[8]湖北大學古籍研究所.漢語成語大詞典[Z].北京：中華書局，2002.

[9]王力等.古漢語常用字字典（第四版）[Z].北京：商務印書館，

2005.

[10]解惠全，崔永琳，鄭天一.古書虛詞通解[M].北京：中華書局，

2008.

[11]許少峰.近代漢語大詞典[Z].北京：中華書局，2008.

[12]中國社科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

[Z].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張青青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人文與傳媒學院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