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語習用語“整個一個X”格式語義功能考察

摘 要：“整個一個X”格式是現代漢語中使用頻率極高的一類口語習用語，在語義上指“簡直（完全）是、簡直（完全）像”之義。考究該格式內部語義，發現其可變成分“X”語義多樣，同時該格式在獨立成句和充當復句中分句時也可表現不同的語義特征。由此顯示出該格式語義的豐富性。

關鍵詞：口語習用語 “整個一個X”格式 語義

“整個一個X”格式是現代漢語中常見的一類口語。它由固定成分“整個一個”和可變成分“X”組合成一個框架式的口語習用語。在該格式內部，“X”充當不同成分時，可表示不同的語義；從其整體看，既可單獨成句，又可充當復句中的分句，分別體現出基本義和特殊義。以此顯示其非凡的語義魅力。

一、“X”的語義特征①

（一）“X”為N、NP時的語義特征

根據[+/-]生命義將“X”分為兩大類，即[+生命義]和[-生命義]。

1.“X”為[+生命義]

1）“X”為[+人]

①“X”為稱謂名詞。這一類語義特征的“X”所占比例最大，又有以下幾個類別：

a.官職稱謂。如：

（1）還有她媽，往那一戳，整個一個副班長。（電視劇《血色浪漫》）②

b.職業稱謂。如：

（2）樓上樓下，不下10趟地扛東西，渾身濕透，整個一個搬運工。

c.姓名稱謂。如：

（3）整個一個新時代的王成。

d.敬稱。如：

（4）我記得幾年前在中國作協主席團會議上看到張賢亮那種儒雅的樣子，整個一個謙君子。

e.惡稱。如：

（5）整個一個敗家子！社會蛀蟲！

f.哀求稱謂，如：

（6）你說像不像，整個一個少奶奶。

g.變義稱謂。如：

（7）加上絲絲白發和一身儉樸的衣裝，整個一個辛勞的藍領。

h.昵稱稱謂。如：

（8）而她呢，松松垮垮的牛仔褲，踩著一輛破自行車到處亂跑，和誰都是稱兄道弟——整個一個瘋丫頭。

②“X”為集合義名詞，表示同一類別特征的人物。如：

（9）整個一個逍遙派。

③“X”為個體義名詞。如：

（10）把基拉都小姐帶到中國大酒店給黑田過目，穆青覺得自己整個一個“漢奸”。（張欣《掘金時代》

2）“X”為[+植物義]。不僅指狹義的植物，而且包括蔬菜類等。如：

（11）再看那西子湖畔的羅雪娟已經微笑著上了岸，“哇，美人魚，整個一個出水芙蓉！”

3）“X”為[+動物義]。如：

（12）何小雨忍不住笑出聲音：“你看你，整個一個毛猴子！”

2.“X”為[-生命義]

1）“X”為[+處所義]。即可以是地名、單位名、游樂場所等。如：

（13）而臺上不僅有老鼠、大米，還有青蛙，芭蕾兔，整個一個奇幻樂園。

2）“X”為[+抽象義]。

①“X”為知識類名詞。如：

（14）他的這些論斷呀，整個一個馬克思主義學說。

②“X”為消息類名詞。如：

（15）整個一個新聞天地，哪相論壇呀？

③“X”為疾病類名詞。如：

（16）教導員，你看還是不要再審下去了，我看他真的是瘋了，整個一個精神分裂癥，沒有一句不是在胡說八道。（張平《十面埋伏》）

④“X”為情感態度類名詞。如：

（17）人恍恍惚惚的整個一個不真實的感覺。（韓小蕙《把心留在泰寧》）

⑤“ X”為程度類名詞。如：

（18）這個大章法，我說管它叫做大對稱，而且它是要取得平衡，但不是為了一個簡單的平衡，是為了一個正一個反，整個一個大合。

⑥“X”為策略類名詞。如：

（19）還有上面說的“萬船齊發”，整個一個“人海戰術”。

3）“X”為[+時間義]。它可以是朝代、節令或假日、季節等。如：

（20）難得臺灣人還有過振興中華，收復大陸的豪氣，而如今整個一個偏安的南宋。

4）“X”為[+身體器官義]。如：

（21）說的沒錯，整個一個“我是國企我怕誰”的嘴臉。

5）“X”為[+形象義]。如：

（22）我買了一張草席，在地上躺了兩天兩夜，臺風過后回到海口，整個一個盲流形象。（《面對大海》）

經考察發現，在該格式中，當X為名詞時，大多突出了名詞的陳述義，即有的指稱義也在該格式中轉換為了陳述義。

（二）“X”為V、VP時的語義特征

1.“X”為[+動作義]、[+自主義]的V、VP。這類語義特征的“X”數量最多。

1）“X”為[+行為自動義]。如：

（23）大學里的同學都譏笑這是“小農經濟，自給自足，整個一個‘近親’結婚。”（《人民日報》1995年）

2）“X”為[+行為他動義]。如：

（24）我這才明白：整個一個對外承包！

2.“X”為[-自主義]V/VP

1）“X”為[+屬性義]。如：

（25）這整個一個腐敗！

2）“X”為[+變化義]。如：

（26）我要再這么下去對不起家庭，對不起老師，所以我幡然改悔，我是整個一個大轉變，什么都不玩了。

3）“X”為[+感受義]。如：

（27）整個一個悶：就是被當白癡傻子一回，就是難過比生氣多更多。

4）“X”為[+狀態義]。這一類“X”大多都是由有、無類動詞構成的動詞短語，表示所述對象的一種狀態，如：

（28）深圳人整個一個有知識沒文化。

另外，也有其它形式的V、VP表示這種狀態義。如：

（29）人格分裂這詞簡直用得太對了，在老爸面前，在餅餅面前整個一個不懂是非，五六不分。

5）“X”為[+位移義]。如：

（30）幾乎清一水的全是知識性問答比賽，整個一個課堂大轉移，不但內容枯燥乏味，而且所提的問題也毫無新意可言。

（三）“X”為A、AP時的語義特征

觀察所搜索到的語料，當“X”為A、AP時，在語義上有三大語義類別。即：

1.“X”為[+述人]。如：

（31）整個一個老不正經。

2.“X”為[-述人]。

（32）昨晚，竟然做了一個美夢，整個一個爽翻天！

3.“X”為[+/-述人]，即“X”在語義上既可有述人義，也可沒有述人義，當為此義時，絕大多數的“X”具有[-可控義]。如：

（33）還說什么接班人，整個一個丑。

也有極少數的[+/-述人]的“X”，具有[+可控]。如：

（34）這些天，他整個一個傷感。

二、“整個一個X”格式的語義特征

本文在論述“整個一個X”格式的句法功能時，將其入句功能分別歸為充當單句、句子成分和復句中的分句。筆者經考察發現，該格式在獨立成句和充當句子成分時的語義表現基本相同，反映出一致的語義規律性，而當它充當復句中分句時，除了具有前者基本的語義特征外，還具有特殊的語義功能。

為了更加深刻地揭示其語義規律，筆者將“整個一個X”格式的語義類型分為兩大部分來討論，即基本語義和作為分句入句后的特殊語義。

（一）“整個一個X”格式的基本語義特征

1.“強調”義

“整個一個X”格式表“強調”義時，主要是對人或事物的性質和狀態作出強調性說明和陳述，一般用在陳述句中，而且此時的“整個一個”有的可以省掉，句子仍然成立。如：

（35）整個一個你有你的世界杯，我有我的鋼管舞！

2.“判定”義

該格式表“判定”義時，表示對人或事物性狀、特點等作出的判定和斷言，可以理解為“整個一個是X”，或在句中明確標有判斷動詞“是”，表“判定”義，表示“完全是、簡直是”。如：

（36）朋友發來問候，邀請我去他那玩。我很不情愿地謝絕了，我現在整個一個忙人。

3.“評價”義

用于“評價”義時，主要表示說話人對客體對象的性質、狀態的主觀評價或評議。可以理解為“完全是、簡直是”。如：

（37）老美不會算數，連三七二十一，三八二十四都要愣喝喝地琢磨半天，整個一個傻瓜。

4.“比況”義

“比況”義是該格式基本語義中表現力最強的一種語義類型，用于將某種人或事類比為另一種人、物或情形，表示“簡直像、完全像”。

根據比況對象和被比對象之間進行類比的參照點特征，“比況”義又可以分為以下幾種類別：

1）外在特征“比況”義

即根據人物或事物的外在表象特征進行比況，分別可以比作職務、處所、專有人名、動植物以及某種狀態等。如：

（38）我們的頭發是亞麻色的，又少，整個一個地中海。

2）內在特質“比況”義

即比況對象與被比對象間的相似點不在外表特征上，而是根據其內在精神特質的相似性進行比況，分別可比況為劇作名、人物名、職業或身份等。如：

（39）這部作品整個一個水滸傳呀！

3）行為、動作特征“比況”義

將一種行為、動作類比為另一種具有相似性的動作、行為或是狀態。如：

（40）不料多年以后，竟然成為同行，調教起文字來也可以這樣“酷”，整個一個“大活”神仙的飄灑姿態。

（二）“整個一個X”格式充當復句中分句時的特殊語義類型

“整個一個X”格式往往會在復句中充當某一分句，這時它不僅具有基本表義特征，還附加有特殊語義。其語義類型主要有以下幾種：

1.“歸總”義

這類語義是該格式充當分句時表達出的使用頻率最高的一種語義類型，它或出現于眾多細節描寫之后，或用于細節性描寫之前，作為一個歸總性話語，對人、物、情形等的特點作出涵括，具有一言以蔽之的作用。

表“歸總”義時，大多數情況下該格式都出現在句末，即形成先分說后總說的格局。如：

（41）他的模樣完全像我想象的那樣：他不僅腦袋是圓的，連體形也是圓的，整個一個球體，跟笑佛似的。（閆紀文《快樂葉祖訓》）

有時該格式也會出現在句首，即先總說后分說，前面從整體上總說，后面再從細節上具體描述。如：

（42）膚色模樣整個一個周杰侖翻版，棱角分明的臉，堅毅的下巴，頭發剪得很碎，雜亂無章地遮住了半邊臉龐。

2.“平列”義

與其它分句構成并列關系，表現為“平列”義，共同描寫、說明對象的特征。如：

（43）鐘躍民老謀深算，鄭桐一肚子壞水，劉海洋沖鋒在前，袁軍整個一混世魔王。

3.“解說”義

該格式充當的分句是對前面分句所敘述情況的補充說明，具有“解釋、補充、申說”義。如：

（44）看下半身，整個一個現役運動員，看上半身，整個一個剛退役的運動員，再看臉，整個一個快退役的胖教練。

4.“轉折”義

在語義上對其它分句表述內容的一個轉折，它前面會有轉折連詞“而（是）、反而”；也可沒有，直接表示轉折。理解為“不是……而是……”。如：

（45）用小鏟在院子中堆雪人，其實那是什么雪人，整個一個雪堆。

5.“遞進”義

在語義上對前分句意思的進一步說明、補充，相當于“不僅……而且……”。如：

（46）馬年的冬季來得早，甚至有人苦笑著說，豈止一個冬季，整個一個“寒年”。（《愿做用戶貼心的襖》）

總之，“整個一個X”格式充當分句所蘊涵的語義類型十分豐富，這樣一種兼有基本語義和附加語義的口語格式，決定了它在交際中高頻使用的特點。

注 釋：

①王玨：《現代漢語名詞研究》，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

②文中所選例句凡未注明出處的均引自《北京大學語料庫》和百度

快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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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鈺.現代漢語名詞研究[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

[5]袁麗.現代漢語“整個一個X”格式考察[J].鄖陽師范高等專科

學校學報，2007，（2）.

[6]張誼生.說“X式”——兼論漢語詞匯的語法化過程[J].上海師

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報），2002，（3）.

[7]張斌，方緒軍.現代漢語實詞[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

2000.

（袁麗 湖北十堰 湖北鄖陽師范高等專科學校中文系 44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