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官話中“的”的特殊用法

摘 要：本文主要描寫了東北官話中“的”作代謂詞、構成形容詞、與疑問句代詞合用作疑問句代詞這三種特殊意義和用法。認為“的”在東北官話中的使用，體現了語言經濟性的原則，使語言更加簡潔、生動。

關鍵詞：的 東北官話 特殊用法

作為與普通話最為接近的東北官話，“的”除了具有與普通話一致的用法外，還有一些不同于普通話的特殊用法，本文主要討論“的”的這些特殊用法。

一、代謂詞

趙元任《漢語口語語法》將代詞分為代名詞和別種替代詞，除代名詞之外的“別種替代詞”分為四種：代副詞、代形容詞、代動詞和代句詞。本文要討論的東北官話中的“的”能夠代替動詞和形容詞，而動詞、形容詞又合稱謂詞，所以就仿照趙先生的提法叫做代謂詞。

作為代謂詞的“的”在東北官話中音為[ti]。“的”代替動詞和形容詞的情況有所不同，下面分開來談。

（一）代動詞

1.用在“不”[pu35]的后面

在東北官話口語中，在否定副詞“不”的后面加上“的”的情況非常普遍，根據發音的不同，“不的”又可以分為兩種情況。

先說“不”發作[pu35]的情況，我們稱為“不的1”。這里的“的”基本上可以代替任何動詞或動詞性結構，用在否定副詞“不”后面表示幾種不同的意義。這種“不的”只能出現在一個話輪的后續句當中。

1）表示拒絕對方的要求

前一句是提出某種請求，后一句的“不的”是對這種請求的拒絕。

（1）甲：別生氣了，咱倆回家吧。

乙：我不的。

甲：那咱們去看電影。

乙：不的！

甲：那你說想干什么吧。

乙：我就不的！

（2）甲：是不是現在就放油？

乙：不的，不的，等一會兒再放。

例（1）中的“不的”分別代表“不回家”“不去看電影”和“既不回家也不看電影”。也就是說，“的”代替了前一句中的動詞或動詞性結構，“不的”作為答語就是要拒絕發話人提出的請求，語氣比較強。如果還要進一步增強這種拒絕的語氣，可以將兩個“不的”連用，如例（2）。

相反，如果在“不的”后加上語氣詞“了”，則會起到緩和語氣的作用。

（3）甲：進屋坐一會兒再走吧！

乙：不的了，我還有事。

（4）甲：再吃一點吧。

乙：不的了，不的了，已經很飽了。

例（3）中的“不的”代指的是“不進屋”，例（4）中的“不的”代指的是“不吃”，都是對前一句請求的拒絕，但因為加上了語氣詞“了”，所以顯得更加委婉。

2）說明某種情況不再延續

如果上句是詢問某種情況，答句的“不的”就表示該種情況已不再延續或將不再延續。

（5）甲：你最近還經常去看電影嗎？

乙：不的了，現在票價太貴了。

（6）甲：你以后還打不打游戲了？

乙：不的了。

以上兩個例句中的上句都是詢問某種情況，而回答都是對這種情況進行否定。例（5）表示某種以前經常發生的情況已經不再延續，可以理解為“我現在不經常看電影”；例（6）則表示某種以前經常發生的情況將要不再延續，可以理解為“我以后不打游戲了”。

需要注意的是，這里的“了”必須出現，表示一個經常發生的情況已經或即將發生變化。而例（5）、例（6）中的“了”可以不出現，因為它的出現僅僅是為了緩和語氣。

3）作后置詞，表示疑問

前面討論的兩種情況都是“不的”用在句中或句首的情況，此外，“不的”還可以作后置詞，表示疑問。

（7）再不把電視關了，看你媽收拾你不的？

（8）看天氣預報了嗎，明天下雨不的？

例（7）中的“不的”代替的是“不收拾你”，例（8）中的“不的”代替的是“不下雨”，這里的“不的”必須置于句末，作為后置詞構成一個正反問的省略形式。

2.用在“不”[pu51]的后面

另外一種“的”用在“不”的后面時，“不”讀作[pu51]，這時的“不的”表示一種假設的情況，我們稱為“不的2”。如：

（9）甲：就等你了，我早就困了。

乙：不的你也得困，你那么能睡覺。

（10）聽說挖參時得用紅繩拴著，不的就跑了。

例（9）表示的是“如果你不等我”，例（10）表示的是“如果不拴紅繩”，都是對上下文中提到的一種情況的假設性否定。

與“不的1”不同，“不的2”不是必須作為問答句的答語存在，它可以是作答語，如例（9），也可以不作答語，只是用來引起一個后續小句，如例（10）。

3. 用在“別”后

“的”在代替動詞時，除了用在否定副詞“不”后，還可以用在否定副詞“別”后。“別的”一般用在一個問答話論的后續句中，表示制止某種行為。

（11）甲：把這些東西扔了吧！

乙：別的，老媽可能還要用。

（12）甲：把電視關了吧！

乙：別的，我還沒看完呢。

這兩句中的上句都是提出某種建議去執行某種行為，而下句中的“別的”都是用來制止這種行為。例（11）中的“別的”替代的是“別扔”，例（12）中的“別的”替代的是“別關”。

“的”后邊也可以出現語氣詞“了”（“啦”）。這時，全句表示某種做法沒有必要。

（13）甲：我把菜給你熱一熱再吃。

乙：別的了，我涼吃也行。

（14）甲：衣服我明天給你拿來吧。

乙：別的啦，我一會兒自己去取。

（二）代形容詞

在東北官話中，“的”除了代替動詞，還可以代替形容詞。代替形容詞時必須跟在否定副詞“不”[pu35]的后面構成“不的”結構，表示某種情況不再延續。在實際口語中，“不的”后經常帶結構助詞“了”，同樣表示一個經常發生的情況已經或即將發生變化。

（15）甲：你媽腿還疼嗎？

乙：現在不的了，做完手術好多了。

（16）甲：你們林區還窮嗎？

乙：不的了，這兩年種蘑菇木耳啥的都有錢了。

在這兩個例子中，根據上下文可以看出，“不的了”替代形容詞的情況，這與“用在‘不’[pu51]的后面”的情形基本相同，只不過這里“的”代替的是形容詞而不是動詞。

二、構成形容詞

在普通話中，“的”有的時候可以看作是形容詞的標志，但有沒有“的”并不會影響這個形容詞本身的存在。而在東北官話中則不同，有些形容詞必須與“的”共現才能成立。

（17）張柏鑫，事兒事兒的經常惹麻煩，一天哪兒都有他。（電視劇《紅男綠女》）

（18）你看他一天晃兒晃兒的到處出現，啥正事沒有。

（19）那丫頭說話叭叭的特別能說，就是啥也不能干。

（20）你說就他，虎超兒的莽撞，啥都敢干。（電視劇《紅男綠女》）

（21）你好么央兒的沒有問題，干啥整容啊。（電視劇《紅男綠女》）

《現代漢語八百詞》把這樣的“的”稱為“構成‘的’字短語作謂語，如：這蘋果酸的/夜里靜悄悄的/井水冰涼的。我們認為，這里的“酸”“靜悄悄”“冰涼”本身都是形容詞，而“事兒”“晃兒”“叭叭”“虎超兒”“好么樣兒”本身并不能夠成形容詞，必須加“的”才能夠成立。在東北官話中這樣的形容詞數量非常豐富，這里不再一一舉例。可見，“的”在東北官話中具有構詞的功能，這類詞可以統稱為“的”尾詞。

三、與疑問代詞合用作疑問代詞

在東北官話中，“的”還可以用在疑問代詞“怎”/“咋”的后面構成疑問代詞“怎的”/“咋的”，具有不同的語義和語用功能。

1.表示疑問

（22）甲：小李，你怎的了？

乙：感冒了，還有點兒發燒。

（23）甲：你這又是咋的了？

乙：要變天，腿疼。

這里的“怎的”/“咋的”相當于普通話中的“怎么”。有時候，“咋的”還可以表示“為什么”用于提問。如：

（24）甲：這次獎金沒你的。

乙：咋的，我是曠工了還是打仗了？

另外，“咋的”有時還相當于“怎么樣”，用于反問。

（25）我就不去了，他能把我咋的？

2.用于應答

“怎的”/“咋的”有時還可以用于“X不X”結構，表示“沒什么”，作為對“怎的”/“咋的”提問的回答：

（26）甲：你想怎的？

乙：怎的不怎的，就是看看。

（27）甲：你咋的了，臉色這么不好？

乙：咋的不咋的，就是沒睡好覺。

3.作自豪語

“咋的”除了以上兩種用法，還可以表示自豪的語氣，相當于“怎么樣”。

（28）七科考了六百九，咋的！

（29）一周的任務五天拿下，咋的！

通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咋的”的用法要多于“怎的”，更加口語化。

四、余論

通過上面的分析不難看出，“的”在東北官話中的使用，主要體現了語言經濟性的原則，使語言更加簡潔、生動。

在東北官話中，除了我們這里談到的之外，以“的”作詞尾的詞還有很多，尤其是由它構成的形容詞，能夠很好的體現出東北官話生動、幽默的特點。

由于東北官話是與普通話最為接近的方言，所以，多年來對東北官話的研究還比較薄弱，但通過上文我們對東北官話中“的”的特殊用法的分析可以發現，雖然東北官話與普通話大同小異，但畢竟有“小異”的存在，也就是說，東北官話還是有其獨特性的，需要我們做進一步的研究。

#8239;（本文是黑龍江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項目編號：08C0039]和黑龍江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項目《現代漢語傳信標記研究》[項目編號：11542076]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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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趙元任.漢語口語語法[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4]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

[Z].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5]馬思周，姜光輝.東北官話詞典[Z].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1.

（陳穎 哈爾濱師范大學文學院 1500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