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鎮巒評點《聊齋志異》研究綜述

摘要：馮鎮巒評點《聊齋志異》的研究從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開始，在馮評文本的鉤輯與考辨、馮評的思想價值、馮評的理論價值、小說研究方法等方面都取得了一定的成就，推動了馮評《聊齋》和文言小說評點的研究。

關鍵詞：聊齋志異；馮評；研究綜述

中圖分類號：I207.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3712(2011)01－0082－07

自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馮鎮巒評點《聊齋志異》(以下簡稱《聊齋》)的研究興起，大陸公開發表的馮評《聊齋》有20篇(其中包括2篇碩士畢業論文)。本文試著從馮評文本的鉤輯與考辨、馮評的思想價值、馮評的理論價值、小說研究方法等方面對三十年來的馮評研究進行分析整合，并做出客觀系統的論述，以推動馮評《聊齋》和文言小說評點的研究。

一、馮評文本的鉤輯與考辨

馮鎮巒是清代“用力最多、評閱最細、成就最高”的《聊齋》評點家，也是繼王士禎之后最早的、成就堪稱卓絕的評論家。馮鎮巒批點《聊齋志異》于嘉慶二十三年(1818)十月完成，有尾評、雙行夾評、總評，還有《讀聊齋雜說》一文。“建南黃觀察見而稱之，謀付梓未果”，后僅以傳抄的形式在四川一帶廣為流傳，“傳抄尚多副本”。后有喻焜輯王士禎、馮鎮巒、何守奇、但明倫四家評于一本，且輯錄清代名家多人有關《聊齋》的評述、序跋題詞序，于光緒十七年(1891)，刻于重慶一得山房，題《聊齋志異合評》，共一十二卷，三色套印本，分上中下三欄，上中二欄刊評語，下欄刊正文，前有“合陽喻氏校刊”牌記，現藏于四川省圖書館、重慶圖書館。其評語現悉被收入1996年中華書局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張友鶴會校會注會評本《聊齋志異》和2000年齊魯書社出版的任篤行會校會注集評《聊齋志異》。

新中國成立后，曾有張友鶴先生會校、會注、會評本以及后來的任篤行先生和朱其鎧先生的會校會注集評本等。當年，張友鶴先生以半部手稿本和鑄雪齋抄本為主要底本詳盡會校、會評和會注的“三會本”，確實為《聊齋》的研究起了開創性作用，上世紀60年代由中華書局出版后，便備受學者專家和讀者的關注，迄今此一版本仍有相當參閱價值。限于時代條件，當時未有機會見到后來發現的二十四卷抄本以及更全和更為接近原稿的《異史》，因而此一版本的缺點和不足也就顯露出來。目前，尚可見到甚至買到的評注《聊齋》有以下一些：

1、張友鶴“三會本”《聊齋志異》，中華書局1962年初版，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四冊)，后又曾相繼出過上下兩冊的精裝本以及普及本等。

2、全校會注集評《聊齋志異》，任篤行會校會注集評(三冊)，齊魯書社2000年出版。

3、全本新注《聊齋志異》，朱其鎧注(三冊)，人民文學出版社1986年出版。

4、但明倫評《聊齋志異》，上下二冊，齊魯書社1994年出版。

5、會評新注《聊齋志異》，牧惠點評，上下二冊，湖南文藝出版社1977年出版，此本系以鑄雪齋抄本為底本。

二、馮評的思想價值

雖然馮評文本的研究興起于上世紀八十年代，但是關于馮評的思想價值方面的研究成果仍然比較少，目前為止公開發表的學術論文涉及到思想價值方面的只有兩篇。一篇是張稔穰的《馮鎮巒、但明倫等對<聊齋志異>思想內容的評點》，張先生認為：但明倫、馮鎮巒的《聊齋》評點比起金圣嘆的小說評點來，更重視對作品思想內涵的挖掘，他們評點的標準是正統的儒家倫理道德，評點內容涉及單篇作品的立言本旨、作品中人物德行，多有中肯的闡發。另一篇是陳國學的《論馮鎮巒的兩段(聊齋志異)評論》，在這篇文章中，陳先生認為：“馮的‘《聊齋》非獨文筆之佳，獨有千古，第一議論醇正，準理酌情，毫無可駁……至說到忠孝節義，令人血涕，令人猛省，更為有關世教之書’這段評論，對《聊齋》思想傾向進行了精辟的總結。馮鎮巒認為：《聊齋》有鮮明的道德教化功能，蒲的道德教化方式可謂‘無所不用其極’，歸納來看，蒲對儒、道兩家的思想都有所利用，不管是哪家都為他的道德教化服務，從而形成了豐富多彩的情節與教化方式，并使他的作品既區別于六朝小說的‘發明神道之不誣’，也區別于《西游記》的游戲筆墨，更不同于明末清初教化至上小說的直白說教”。

對于《聊齋》的思想價值，有時也能點出作者批判現實、背棄名教的某些方面(《勞山道士》、《阿寶》)，但大多數是以正統儒家的道德觀念為標準來衡量解釋作品的意義，很少有一種新的發展觀念來對待小說中的人和事，這主要還是由評點家世界觀的局限所決定。

三、馮評的理論價值

從文學理論的角度來觀照小說評點，是研究小說評點的重要方式。關于馮評小說理論價值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馮評文本中的批語和《讀聊齋雜說》一文兩大部分，關注的焦點主要集中在藝術手法、藝術規律、文化價值等方面，尤其是理論貢獻尤甚，這對《聊齋》、中國古代小說理論、中國古代文論的研究有重要的意義，值得我們借鑒和參考。目前關于馮評《聊齋》理論價值方面的專題論文，大陸只有20篇(其中包括2篇碩士論文)。何金文、胡邦煒的《馮鎮巒評本(聊齋志異)初探》這是關于馮評的第一篇專題論文，認為馮評點《聊齋》準確把握到了生活真實與藝術虛構之間的關系。李茂肅的《馮鎮巒評點(聊齋志異)淺述》認為：“馮評繼王士禛之后，早于但、何的第一位評論家，他不滿于王漁洋的評論，認為王‘亦只循常，未甚搔著痛癢處’，他不滿于當時社會某些人對《聊齋》的非議而拍案而起，在這種情況下，馮評《聊齋》，不僅有保護這本書的創作方法和創作特點的積極意義，而且也有擴大《聊齋》社會影響的作用”。李勝、張勤的《馮鎮巒的‘涪陵’籍貫考與<聊齋)評點》認為：“首先，馮鎮巒拋棄了正統文言小說觀的落后成分，肯定《聊齋》‘似真似幻，誕而盡情’的非功利性藝術虛構價值，并對其藝術成就做了全面的分析；其次，馮也重視其善于摹情狀人的創作經驗，對這部小說塑造形象的優點作了總結，并將刻畫性格放在志怪小說創作的首位”；“再次，推崇蒲‘敘事變化，無法不備；刻畫盡致，無妙不臻’的高超創作技巧，這三個方面將志怪小說理論提高到了一個新的階段。”孫樹木在《淺談馮鎮巒對(聊齋志異)的評點》中論述了清馮鎮巒先生對蒲松齡《聊齋志異》的評點方法，并用比較法、比喻法、借用法將《聊齋志異》中的人物、語言、情節的描寫，與中國古代歷史文學名著《史記》、《三國演義》、《水滸傳》、《西廂記》中的人物、語言、情節的描寫相對照評點，來說明馮評《聊齋》，有著內容豐富、知識淵博、語言簡明，抓住事眼、一語道破的藝術特點。張稔穰先生在《明清小說評點中的“另類”——馮鎮巒、但明倫等對(聊齋志異>藝術規律的發掘》指出：在小說理論史上，馮、但等人對《聊齋志異》的評點第一次肯定了文言小說集體例駁雜的合理性及其審美意義，并指出了《聊齋》故事的“虛構”特色，分析了“志異”產生的深層原因，挖掘出了藝術真實感的主要方法，并對一些獨特的“文法”進行了分析和命名。張稔穰又在《馮鎮巒(聊齋志異)評點的理論建樹》一文中指出：馮鎮巒的《聊齋志異》評點，指出蒲松齡以“人事之倫次”、“百物之性情”說鬼說狐，抉發出了《聊齋志異》創作的最基本的經驗；對這部小說的虛構性質有著非常明確的認識，并在小說評點史上第一次指出了浪漫主義小說所具有的真實性是情理的真實；還在小說理論史上第一次闡述了文言小說集兼收筆記與傳奇的合理性及其審美價值。肯定了馮理論貢獻最突出的地位。段庸生在《馮鎮巒評騭(聊齋志異>的意義》認為：“馮氏評騭《聊齋志異》是在《聊齋》刊行后，借鑒白話小說評點的積極成果，從小說創作的自身規律去探討以《聊齋》為代表的文言小說‘質’的規定性，成為文言小說理論中體大思精的第一人；同時，其‘有意作文’之強調，既修正了文人寫作文言小說的‘無意’消閑行為，也對文言小說的惡意泛濫具有規范約束作用。”陳國學的《論馮鎮巒的兩段(聊齋志異)評論》對《聊齋》的創作手法進行了總結，認為：“《聊》之人物形象具有一種內在的張力，這種張力來自于馮評所說的‘以人事之倫次，百物之性情說之’”，并對這兩種創作手法進行了闡釋。董玉洪在《馮鎮巒(聊齋志異)評點的學術價值》指出：“馮評不僅揭示了這部著名小說集的藝術成就，而且對小說情節構思中的一系列缺失毫不掩飾地加以批評，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孫虎堂在《略論(聊齋志異)馮評與但評的理論價值》中指出：清代《聊齋志異》評點有多家，馮鎮巒、但明倫兩家評點的理論性最強，文章從小說虛構思想、敘事思想與形象塑造思想三方面論述了兩家評點的理論價值。曹成竹在《文言小說評點的里程碑——馮鎮巒(聊齋志異>評點的理論貢獻》中認為：馮鎮巒的評點則無愧于《聊齋》諸家評點之翹楚，他“有意作文”的評點立場提升了小說的地位與價值，順應了小說觀念古今轉變的歷史潮流；他綜觀“作品一歷史”的宏觀視角，繼承了古代詩論文論的獨特傳統，并折射出有清一代文史知識的豐厚積淀及樸學之風的巨大影響。陳洪在《(聊齋>評論的雙壁》中認為：“在《聊齋》的諸家評點中，用力最勤，體認較切而在理論上有所建樹的，當推馮鎮巒與但明倫。但明倫為諸評本之翹楚，可惜大多停留在鑒賞的水平，未能上升為理論狀態；而馮評總評較為平庸，夾批間有精警處，‘一二字揭出文章精神’，理論成就最高，主要體現在《雜說》一文中。”張四妮在《(聊齋志異)之馮評研究》中，從“有意作文”之文言小說觀與現代結構兩個方面進行綜述，討論了馮評關于段落之間的順序關系、“托”、“帶”等詞語對于文章的銜接所具有的連帶作用、人物事件的有效連接、小說開頭藝術、小說內在規律“點——線——面”的思考及對結構嚴密性的要求等問題。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西方的各種文學思潮的涌入，對《聊齋》的研究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一些學者開始尋找東西方文化的銜接點，試著用西方理論來研究中國小說，具有里程碑的意義。譬如孫虎堂的《試論(聊齋志異)馮評與但評的闡釋價值》，是吸收借鑒了西方闡釋學的觀點，詳細論述了馮評與但評中的四種闡釋方法：詞句闡釋、內涵闡釋、情節闡釋和結構闡釋。又如曹成竹在《“追憶”批評的理論意義與文化價值——以馮鎮巒(聊齋志異)評點為例》中，以馮評《聊齋》研究為起點，將“追憶”現象放置于中國古代文論及文化發展的歷史演進中，通過對這一現象進行歸納梳理，按具體內容將馮評分為四種類型，這四種類型交織的追憶，進一步思考其文化價值；同時，用西方的“互文性”理論去理解“追憶”批評，這樣“追憶”批評的理論意義與文化價值，便在歷史的追溯與理論的對話中顯示出來。這二人都是采用西方的相關理論來研究探討馮評的，為研究馮評開辟了新的途徑。雖然有人不贊成采用西方觀念，隨意給中國敘事套上某種標識，會給人“生吞活剝、削足適履”的感覺，但篳路藍縷之功仍在。這些學者們的嘗試或努力，都會使馮評研究不斷豐富升華，也有利于新的方法、新的角度的開拓。

(責任編輯 李漢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