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倫春三章

李 琦

黑龍江哈爾濱人。黑龍江文學院院長，黑龍江省作協副主席，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著有散文集《從前的布拉吉》，詩集《帆·桅桿》《芬芳的六月》《最初的天空》《莫愁》《天籟》《守在你夢的邊緣》等。詩集《李琦近作選》獲第五屆魯迅文學獎。作品被選入國內及海外多種版本的選集，有的被選為高中閱讀課本。一些作品被譯介成英、法、俄、波蘭文等在國外發表。

家鄉的概念

家鄉，就是最親的地方

祖先葬在山間

鹿群就在身邊

有家鄉的人

活的踏實，想的長遠

低頭，能叫出草藥的名字

抬眼，能認出大雁的身影

阿里河的鄂倫春人

只熟悉一座高山

這座山，叫做大興安嶺

現在是六月，嘎仙河流水潺潺

落葉松挺拔，白樺婀娜如仙

鄂倫春人安詳而從容

這雄渾蒼茫又偏遠的所在

是他們的天堂，也是他們的人間

聽鄂倫春小伙子說

高顴骨的鄂倫春小伙子

笑容單純。他說，祖父那一代人

才真是森林的孩子

樹林里出生，馬背上成長

跟著河水，走遍了每一道山谷

他們能從達子香的開放中，知曉節氣

從滿天流云里，看出雨和雪的蹤跡

一輩子騎馬挎槍，祖父和他的族人

能聽見鳥兒的對白，能看懂馬的眼神

你看，我爺爺！順著他的手指

我看到了一個鄂倫春族老人

他看上去粗糙、蒼老，目光已經黯淡

并無任何驍勇的痕跡。此時

正善意地，向我們揮手致意

他的孫子說，祖父曾是好獵手

槍法與酒量，遠近聞名

如今，古稀之年，衣食無憂

他卻經常悵惘地向遠處眺望

孩子們知道，他是在遙想

山林里的歲月，那時

他年輕英俊，胯下駿馬生風

正帶著一身本事和滿懷夢想

向密林深處馳去

篝 火

對于光亮和溫暖

鄂倫春人，有特殊的情感

陽光、月色、星辰、火焰

這一切陪伴著他們，從遠古到今天

從祖母的微笑，到嬰兒的搖籃

火焰之舞，那是神圣的火神

在護佑和指引。火光下

一代一代，繁衍生息，勞作與恩愛

溫暖的光芒，照耀著

他們純真的笑容，蒼茫的心事

此刻，在這東北偏北的月夜

篝火通紅，每一片樹葉都欲起舞

作為過客，我們看到了

一個民族的奔放和熱情

而那些鄂倫春人，他們

透過這故鄉夏夜的篝火

是否，又看到了祖先的面龐

還有遠處，那神秘幽遠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