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范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協會理事、內蒙古兒童文學創委會副主任。先后出版長篇小說、詩集和散文隨筆集32部,獲各種文學獎60多項。
初到阿里河那天
群樓雄立倚霞云,石嶺環城綠意深。
古洞尋仙聽樹語,新園拾趣看花茵。
寬街鹿哨懸南柱,窄巷紅綢掛北門。
姐妹三花鳴翠鳥,山泉幾碗月傳神。
阿里河這個森林中的小鎮,坐落在大興安嶺雄奇的群峰之中,是內蒙古鄂倫春自治旗政府所在地,人稱“鄂倫春的城”。鄂倫春旗成立于1951年4月7日,次年改設為鄂倫春自治旗,是全國第一個民族自治旗,有兩千七百多鄂倫春人。這里曠達、美麗而神秘,令人神往。我來阿里河觀光采風,游逛一天,深覺所見所聞分外奇妙,便以詩記之。
這大山里的早晨似乎來得特別早,霞涌云繞,嵐氣縷縷,把各種建筑裝點得多姿多彩,使小城顯得奇美壯觀。舉目遠望,只見山巒起伏,樹木森森,如撐立的綠屏四方環繞,蕩漾著生機與靈氣。送奶姑娘的歌聲、晨練人的笑聲和商販們的叫賣聲,總是不時劃破涼爽中的沉靜。鄂倫春的含意是“住在山嶺上的人們”,他們勤勞勇敢,天天早起晚睡的。
小城西北巍峨的大鮮卑山上,有天然的花崗巖山洞,很高很寬很深,面積2000平方米左右,這是拓跋鮮卑先祖舊墟石室,叫嘎仙洞。洞內西側石壁上有19行豎刻的祝文,考古學家米文平說這是從一千五百年前保留下來的“原始檔案”。太平真君四年三月,已經定都代京(大同)的北魏第三代皇帝太武帝拓跋燾,派中書侍郎李敞等人跋山涉水4000余里來到先祖石室舊墟嘎仙洞,獻牛、馬、羊三牲祭品,舉行了祭天祭祖的盛大典禮,而后,在洞內石壁上刻下祝文,于洞外立樺木昭示。鄂倫春人崇尚大自然,祖祖輩輩保護著嘎仙洞,也常在這山下舉辦篝火節等活動。如今,來這里尋覓仙蹤的中外游客很多,參觀大自然巧奪天工的杰作,聽懸崖峭壁間古樹與大山對話般的搖動之聲,看新建的森林公園里河水環繞中似仙女起舞的奇花異草,頓覺神奇幽玄,神思以歸自然,快哉悠哉。
我突然想起隨老作家馮國仁先生游山西大同云崗石窟時的情景。那天,他講拓跋鮮卑、講后魏室韋、講遼上京,使我懂得很多。而今看過嘎仙洞,幽情懷古,便吟五絕一首:北起留仙洞,南行石窟通。千年同遠路,萬里共云空。
從山上下來,到城里隨意走走看看,仿佛進入了另外的境地。路旁宅前,盡是出賣的山果、山菜、山茶、山藥、山花……應有盡有,色彩鮮艷,叫人眼花繚亂。尤其是混雜在一起的清香,異常特別,充滿野氣,真的很醉人。偶爾閃現的鹿哨、古弓和紅綢,平添幾分神秘色彩。我們披一身亮麗的陽光,過青年巷,穿林業路,在中央大街漫步,如置身童話般的彩景,悠悠然。文化館、圖書館、博物館和烏蘭牧騎劇場都是標志性建筑,展現出鄂倫春民族深厚的文化氛圍。大街兩側高高低低的群樓錯落有致,姿勢各異,樓面頂端卻都鑲嵌或者刻繪著富有鄂倫春人生活內容的吉祥圖案,花花綠綠,林林總總,神秘、幽玄又新奇,讓人怎么也看不夠。那些商場、飯店、酒樓、旅館等服務性建筑的門前院內,大都設置裝飾用的撮羅子、木刻楞、仙人柱這些鄂倫春人曾經居住過的屋舍,多姿多彩,古樸奇妙。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偌大的庫圖爾其廣場,9個圖騰巨柱巍巍高聳,撐立云天,神圣傲然;5座仙人柱型的奇特雕塑,刻繪著民族歷史和風情的圖案,平添幾分古意幽情。徜徉其間,時有《鄂倫春小唱》《鄂倫春新歌》的樂曲飄來,頓覺挨近了鄂倫春這個從原始社會末期一步跨進社會主義的民族,和諧親切,神思翩然。
夜幕降臨了,樹搖皓月,彩燈閃爍,山嶺里的阿里河顯現出一種奇特之美,確像老舍的詩描繪的那樣:“層樓燈火添新景,小市歌聲入遠煙。”時任旗委副書記的阿荔惠(鄂倫春族)和我們一起看演出,走進那充滿木質清香的烏蘭牧騎演出大廳。這是被譽為“林海嘎魯”的白炎、“興安百靈”的曲云、“森林夜鶯”的白娟鄂倫春三姐妹的專場音樂會。這三位歌唱家唱《高高的興安嶺》《薩滿調》《鄂呼蘭德呼蘭》《神鹿啊神鹿》這些古老與現代的民歌,忽而高亢激越,忽而婉轉悠揚,忽而如訴似吟,氣貫神迷,悅耳動聽,我們都沉醉在濃郁醇香的民族藝術之中。阿荔惠告訴我們,三姐妹的歌早就唱進北京、響遍全國了。說這話時,她顯得格外興奮、自豪。在嘎仙賓館門前,我們坐在皎潔的月色里,喝產自當地神泉山的礦泉水。這水甘冽、清涼、甜潤,著實爽胃醒神。鄂倫春族小伙子莫日根說,薩馬蘭奇曾飲用過這名為夏日的礦泉水,還親筆來信夸贊呢。他還神秘地說,山里有的老人經常喝這水,白頭發漸漸變黑了。大家都說,鄂倫春居住的地方太神奇了。
大鮮卑山
“高高的興安嶺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著勇敢的鄂倫春……”這首20世紀50年代就響遍國內外的民歌中的“鄂倫春”,大多生活在大鮮卑山的崇山峻嶺之中。
如愿來到大鮮卑山,正是春天。走進莽蒼渾博的山區,鉆石縫,進森林,跨泉溪,過花坡,看這聽那,呼吸發甜的新鮮空氣,頓時忘卻世俗的許多紛擾和煩惱瑣事,心凈矣。大山原始而粗獷之勢、自然而整體之美,讓人感覺到一種回歸。多么難得的回歸呀!我的笑聲、歌聲、呼喚聲,好像只有在這里才能產生回應。此景著實奇妙,妙不可言。
懸崖峭壁之間,嘎仙洞出現在面前。這石洞又高又寬還深,是鮮卑祖先居住的舊墟石室。遠古時期的人間煙火,豐富飽滿了自然,使大山全真地雄奇、常青、完美;而大山又為人類創造了生存環境,使融于大山的生命頑強、鮮活,得以永遠的延續。聚居在這里的鄂倫春人,很早就懂這個道理,他們崇拜大自然,認為萬物有靈。在他們眼里,滿山都是山神、河神、樹神、花神、鳥神、風神……所以拼力去保護大自然這寶貴的財富。這里不見亂砍盜伐的刀鋸,這里沒發生過火災,這里杜絕偷獵,這里一切都像最初的狀態。隨著旅游業的開發,都覺得應該往山里修一條油路,但怕生態遭到破壞,就毅然作罷了。鄂倫春人的環保意識竟是這般鮮明、強烈!
大鮮卑山還是遠古的那座大鮮卑山。一棵棵經歷了多少雨雪的參天大樹,或集體挺立于坡谷,或獨自傲立于巖畔,搖云蕩霧,老綠如黛,自成景觀。這里的白樺、紫柞秀麗多姿,別具一格,它們不管生長環境怎樣,都要扎下深根,不時變換色澤的枝葉總是不顧一切地伸展,去裝點大山。在樺林柞林里觀賞,有美的感覺,也有對生命和人生的思考。四處可見的片片幼林,前呼后應,清新傲然,浮生動人的秀色,彌漫絕妙的春意。陽光下,濃蔭里,雜草遍地,綠得蓬松、柔軟、恬靜,綠出了旺盛的層次;更有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山花,林林總總,千姿百態,噴吐著撲鼻的奇香異味。鄂倫春人最喜歡山上的杜鵑花,它成片生長,總是在樹未吐葉、春寒料峭時默默盛開,如云,似霧,若火,生生不息,勃勃不已,撩撥著進入大山的春天。
山野上,密林中,各種各樣的鳥成群結隊,或草間凝露,或踏枝歌唱,或空中起舞,歡快自由,令人賞心悅目。因為樹多水密,森林里棲息著駝鹿、馬鹿、黑熊、狍子等野生動物一百五十多種,受國家保護的一二級野生動物就有三十多種。也許正因為這些野生動物的存在,大鮮卑山才這樣古樸壯觀吧。在山上,我們不時遭遇滂沱大雨,來勢兇猛,雷電交加,叫人沒法躲避。過了不長時間,驟然間雨停云去,烈日高照,天空像被洗過一樣干干凈凈,樹木淌綠流翠,巖石似乎也變得濕軟了。鄂倫春朋友告訴我們,這是原始的自然現象,是與生態有關的。大山是寧靜的,也是喧鬧的。
作陪的鄂倫春旗作家馬連軍帶我們走進一間小木屋,觀賞看山人制作的樺樹皮工藝品,聽看山人吹奏的朋楞克,享受鄂倫春人純美的民間藝術。吃完晚飯,喝罷山酒,心里格外暢快。這時候,月亮升起來了,很大很圓很純凈,離我們太近了,好像一伸手就能接到皎潔的玉液。沒多長時間,那幽幽清輝便傾瀉下來,抹在小木屋的門窗上,落到飲茶的方桌上,也裹在我們的身上,令人頓生一種柔潤、素雅而絕妙的感覺。看山人站起身來,戴上他的那頂卷沿帽:“走,去林中賞月!”我不禁哼起《興安月》那首老歌,緊緊跟上了他的腳步。
整座山顯得更加靜謐了,那坡上、溝里、嶺頂、樹林和花叢間縹緲、神秘而奇麗的月色,如浮動的初雪,似涌起的奶汁,若飄閃的輕紗,像透明的白云,婀娜多姿,不時而異,一切又如此分明、清晰,活生生的。再看山林,在月光的照耀下,整齊、深邃、偉岸,像木刻畫那樣壯美,叫人心醉神迷。這時的山溪更加嫵媚多姿了,細碎的浪花似語非語,閃動著會說話的眼睛。
走到坡下,一股濃濃的花香撲鼻而來,過去一看竟是一片從未見過的山花。看山人說,這些花叫月亮花,據說只有有月亮時才開放,碰見月亮花是幸運的、吉祥的。于是,我猛吸幾口花香,好爽喲。
嘎仙河
到達鄂倫春自治旗這個神秘而充滿民族風情的地方時,感覺一切都是美麗的,又是那樣的鮮為人知。我覺得滿足了,可當地文聯的朋友說,不去看看他們的嘎仙河,就等于沒來過鄂倫春。
嘎仙河距鄂倫春自治旗政府所在地阿里河鎮不到十公里的大鮮卑山的山下,是一條最古老的河。很早很早以前,生活在這里的拓跋鮮卑人常常因為缺少飲水而發愁。傳說一位仙人來游山時,用樹枝繞山劃出曲曲彎彎的深印后,便有一股清泉源源不斷地流來,形成了河。拓跋先祖把這河稱為嘎仙河,也叫神河。斗轉星移,一千五百多年過去了,這條河卻越流越旺,養育著一代又一代的鄂倫春人。
從幽林深處飄然而來的嘎仙河,前奔后涌,傲然傾瀉,給人一種飽滿充盈、一往情深的感覺。執著的流淌之聲不急也不緩,純正、明快、婉約、生動,濕漉漉地悅耳,就像大山里純美的音樂,充滿神韻和激情。河水晶瑩剔透,純潔明亮,真的清澈見底,透明得叫人覺得有些假了。河底的草們、魚們、石子們,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數可點,似乎可及可取。據說太平真君四年,北魏第三代皇帝太武帝拓跋燾派中書侍郎李敞來這里祭天祭祖,李敞一看嘎仙河純凈得神圣,頓時想入非非。他要投河西歸,以忠魂伴祖,隨從幾經解勸,他才如夢初醒。這無從考證的傳說,只說明這河清澈得使人想死罷了。我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河,著實勾魂。泰國芭堤雅綠茵中的小河純凈得就夠可以了,我一次次去洗手濯足,很愉悅。可在嘎仙河邊,我似乎不敢去捧水,總怕弄臟了千年的圣潔。在河岸,我激動地歌唱、吟詩,一次次走進鏡頭,讓身影與嘎仙河永遠貼在一起。凡是自然而真實的美麗,都會讓人產生沖動、崇尚與愛戀的。
陪同的鄂倫春旗統戰部副部長李恩惠先生給我舀來一碗河水,瞇縫著眼睛說甜著呢,嘗嘗吧。我先是抿了幾口,接著一飲而盡,自己又去舀。這河水清冽甘潤,很適口,喝下頓覺爽振,痛快淋漓。老李說,在山里若是有個頭暈腦熱的,來喝幾口河水,就會漸漸清涼輕松的。這時幾個朝圣的信徒來了,他們跪拜以后,便往頭上灑河水,念念之,虔誠也。老李告訴我,這些人大多來自西藏、青海。河里的魚成群結隊,自由而又歡快,跟人相親相近,又遠遠游去。這魚不能隨意捕撈,我說:“是觀音放生的吧?”老李搖搖頭,笑了:“是一種保護。”
嘎仙河兩岸古木參天,柳叢茂密,姹紫嫣紅的花地和鮮綠如茵的草坡散落其間,把嘎仙河裝襯得更加神妙更加奇美了。忽有古老的鄂倫春民謠傳來,那樣悠揚動聽,飄繞不絕。這是勞作歸來的鄂倫春人唱的,他們就喜歡面對河水歌唱。此時,嘎仙河淌進他們的歌聲,也流進他們生命的情感。
鄂倫春朋友老孟開車來了,他捧著一大包酒和肉,說在河邊吃頓野餐就是一個爽。尋覓吃飯的地方時,我發現河畔好多的樹下花旁,都擺放著干凈的板石、塊石。老孟介紹說,每每夏季,來這里的人很多,有青年男女,也有老人孩子。我想在嘎仙河邊,他們或演繹甜甜蜜蜜的愛情,或相約歡聚享受狂喜,或飲酒作樂品味生活,或獨白、懷想、渴望……都是那樣美好、幸福。端起酒杯,老孟就感慨萬端,他說嘎仙河在他的生命里已經流淌五十多個春秋了。看來,嘎仙河是鄂倫春人家鄉的象征和美麗的名片了。他瞅瞅我們,唱起自己填詞套用民謠的歌:嘎仙河呀家鄉的河,春來秋去故事多,流水環繞好光景,浪花歡唱新生活……
我盡管是個匆匆的過客,但沒法走出老孟的歌聲了。嘎仙河畔一串多情的腳印那樣清晰,那樣深刻,那樣源源不斷。
冰凌花
大興安嶺密林深處的冬日,白雪皚皚,寒風冽冽,很冷。
我和省報記者老許是來采訪鄂倫春女子護山隊的,就住在山上木刻楞房子的單間里。窗臺上放著一個大大的木盆,里面的山草綠得新鮮,綠出了清香,這與門外冰雪世界的潔白形成強烈的對比,讓人感到陽光、青春和暖意。
其實女子護山隊只有5個鄂倫春姑娘,隊長叫馬拉仁銀嘎,她的名字是“美麗的花朵”的意思。大山里,鄂倫春女人被稱為“山野的花朵”、“林中的太陽”,就是因為她們美麗、頑強,具有大山的性格和氣質。每天,護山隊的姑娘們都按不同的路線巡山看林保護野生動物,這一走就是幾十公里開外。跨冰巖,越雪谷,穿密林,什么也攔不住她們的腳步。遠遠望去,她們那鑲花邊的皮袍和彩色的頭巾,真像冰雪世界里飛閃的花朵。前些天,她們巡山時發現有人在雪窩里下鐵絲連環網,套狍子套兔子套狐貍,這種隱蔽的偷獵氣紅了她們的眼睛。她們像公安人員蹲坑那樣守了多半夜,臉被凍得紫紅紫紅,如煮熟的犭罕肝。起套子的偷獵者來了,姑娘們像野馬一樣沖上去死死揪住偷獵者,押送到林區派出所。所長稱贊:“紅色的花,好樣的!”
這天一早,山谷里突然灌滿了呼嘯的寒風,大朵大朵的雪片白茫茫地漫空狂舞,像萊蒙托夫形容的冰雪大盜,挺嚇人的。我們推門出來,眼睛立馬被雪糊住,僅幾步遠就什么都看不清楚。馬拉仁銀嘎揮動系紅綢的狍哨,帶領她的姐妹們一頭鉆進了風雪,四處查看巡護。她說,不法分子常常趁這樣的風雪天進山偷獵。這時看不清路在哪里,她們只是靠經驗相互扯拉著前行,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累出頭上的汗珠,汗珠傾刻又凍成了冰粒。在神指峽,她們幾個被風刮倒,一起滾下了雪坡,有的人臉上被樹枝扎出了血痕,疼得像被野豬油煎燒那樣難受。她們繼續巡山,咬牙跋涉,腳印被風雪掩埋了,喊山聲卻越來越響亮。
雪住了,風停了,護山隊的姑娘們回來了。她們腰酸腿疼,手指凍得紅腫,有的人腳都麻木了。可她們還是說說笑笑,唱起她們最喜歡的那首民謠《冰凌花》:“冰凌花呀冰凌花,不怕風吹和雪壓,迎著嚴寒來約春,興安嶺上綻奇葩……”
鄂倫春姑娘喜歡歌曲,都會唱,嗓子都好聽。這首《冰凌花》她們唱得深情、火熱、自然,著實動聽。我問馬拉仁銀嘎大興安嶺上真有冰凌花嗎?她笑著說有呀,明天帶你們去看看。
零下三十幾度的嚴寒中,大山里的河流全都封凍了。可也有不凍的泉溪,日夜流淌,很神。馬拉仁銀嘎風趣地說:“你看我們這些姑娘靈動聰明,也許跟經常喝這山泉水有關系。”她笑了,笑聲在這潔白的冰雪之中猶顯脆甜。我們穿過一片白樺林,便聽到了泉溪淙淙流淌的聲音,馬拉仁銀嘎說冰凌花就在這附近盛開。我們正在左尋右找時,一個姑娘突然興奮地呼叫:“快來看呀,這里有盛開的冰凌花!”我們走近一看,在厚厚的雪層之下,幾枝冰凌花正迎著嚴寒盛開。這花的綠莖只有二三寸長,精細精細的,頂端的小黃花單薄、嬌嫩、干凈,卻新鮮傲然,充滿靈氣。我和老許趴在雪上觀賞冰凌花,被這冰雪嚴寒中纖細而優美的生命所感動。
這時候,馬拉仁銀嘎又領頭唱起《冰凌花》,歌聲繚繞擴散,仿佛飛遍了大興安嶺。鹿奶般的白云在頭上飄閃,金子一樣的陽光涂在她們的臉上,更顯青春、美麗了。護山隊的鄂倫春姑娘不正是一朵朵冰凌花嗎?我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