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京府的外交職能

關鍵詞： 兩宋；開封府；臨安府；外交

摘 要： 兩宋時期，京府作為中央機構所在地的地方政府，與一般地方政府不同，在對外事務中充當國家外交機關及事務助手的角色，從后勤供給到安全保障，乃至外交接待等各項事務和活動，全面地參與到國家的對外事務當中，在國家的對外事務中發揮著不可取代的作用。

中圖分類號： K244，K245文獻標志碼： A文章編號：： 10012435(2011)01003504

On Diplomatic Functions of Jingfu in Song Dynasties

WU Xiaoping(School of History and Social Sciences，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Anhui 241003， China)

Key words: Northern Song Dynasty and Southern Song Dynasty; Kaifeng; Linan; diplomacy

Abstract: During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and Southern Song Dynasty， as a local government representing the central government， different from other local governments， Jingfu mainly acted as an assistant and a national foreign body in dealing with foreign affairs， ranging from the logistical supply to the security and even foreign receptions， actively participating and thus playing an irreplaceable role in the foreign affairs.

北宋開封和南宋臨安作為京師，是全國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而開封府和臨安府作為中央機構所在地的地方政府，與一般地方政府不同，它是政務“浩穰為天下之極”，擔負著京師的司法、行政、治安、交通等諸多管理職能。①所以它在國家的政治生活包括對外事務和外交活動中，有無可取代的作用。

京府作為中央機構所在地的地方政府，在對外事務中主要是充當中央外交管理機關的助手，從后勤供給到安全保障，乃至外交接待等各項事務，無不參與。特別是南宋以后，全面地參與到對外事務之中，至于臨安府承擔了更多的具體外交事務。這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承擔外事接待工作

兩府的外事接待工作從外交使節一踏入京師的地界就開始了，“大遼國賀正旦使人赴闕，開封府少尹一員往陳橋迎接，茶酒于班荊館、賜御筵酒果入門赴驛。”契丹使節到達汴京，首先就由開封府推官暫攝判官、郎中攜帶知府的書信和物品，到城郊迎接和慰問。使節離開汴京準備回國，則由開封府判官暫攝少尹，在上德橋為之餞行^{［1］職官51之45}。這是澶淵之盟簽訂后，宋朝制定的接待遼使的禮儀規格。南宋時，金國的使節一到達京城的地界，就有臨安府派人到班荊館設宴接待，“于赤岸賜御筵”，御筵之后，又在臨平鎮款待茶酒，^{［1］職官36之44}并沿途安排各種歡迎儀式，“使人到闕，沿路御筵已承指揮用樂，其到闕合用樂人等，乞令臨安府差撥，仍委本府承受官主管教習”。^{［1］職官36之56}包括京城內外來使所到之處，“其城外幕次，令臨安府與經由入國門外側近去處釘設干辦”^{［1］職官35之16}。然后安排在都亭驛住下。第二天，臨安府書送酒食，使節在京城的一切供給都由臨安府負責，甚至各種活動中所需的人員安排，“使人到闕筵宴，凡用樂人三百人，百戲軍七十人，筑球軍三十二人，起立球門行人三十二人，旗鼓四十人，并下臨安府差”。使節回國日，“臨安府書送贐儀”^{［2］卷119}。可見，外國使節在京師期間的各種宴會和娛樂活動都是由臨安府承辦，而所需各類基層服務人員也是由臨安府負責差派的。

為了慎重其事，朝廷還專門針對京府制定了《差開封府官祖送人使條制》和《差開封府官接伴人使條制》。條例中規定，作為開封府的官員接送外國使節時可以借官階，“應上德橋祖送人，差開封府判官。郎中以下并借朝散大夫、檢校秘書少監、守開封少尹、輕車都尉、食邑三百戶、賜紫金魚袋，見任或曾借少卿者，即借檢校秘書監、守開封少尹，并階、勛、食邑、金紫如見系朝散大夫及已有勛封、食邑、金紫更不借。”“應陳橋接伴，差開封府推官、員外郎以下，并借朝散大夫、工部郎中、輕車都尉。郎中借一官，已系前行，只升階，借名曹。如階、勛已高，即不借。其權發遣公事并落下，只稱推官。”^［3］卷45可見，開封府送伴人使和接伴人使是一個常規性的工作，否則也不會因此專為接待人員制定這樣的條例。南宋時臨安府更是“凡大禮及國信，隨事應辦，祠祭共其禮料，會聚陳其幄帟，人使往來，辨其舟楫，皆先期飭于有司”，并分設“大禮局、國信司、排辦司、修造司，各治其事。”^{［2］卷166}專門設置機構和辦事人員負責各項外交工作。

外交無小事，許多事務都必須由兩府的長官親自過問“北朝賀正旦人使赴闕舊例開封府差少尹接送”，紹興十三年（1143），金國使節到京，朝廷特差知臨安府張叔獻負責接送，^{［1］職官51之16}以后成為定規。凡“使人到闕，赤岸等處賜宴。可行下臨安府并賜御筵等官，今后須管躬親行視事，并要排設豐潔，不得減剋料例。”^{［1］職官36之50}“大金人使到闕，今后應臨安府排辦御筵及觀潮、冷泉亭飲食，并要造作如法供應。仍令本府差慣熟人兵依赤岸例托引，如稍有滅裂不前，仍令國信所奏劾。”^{［1］職官36之45}二十年（1150），朝廷又再次強調臨安府和朝廷所有接待金國使節的官員務必“躬親行事視，并要排設豐潔，不得減剋料例。仍令國信所主管官依條抽閱點檢。”稍有怠慢，“應干主辦官吏等重寘于法”^{［1］職官36之50}。

禮賓來使不僅事務煩劇，而且費用開支巨大，臨安府在外事接待方面的費用主要是外交館驛內的日常開支，以及各種工作人員的的聘請和工錢支付。紹興二十五年十一月，福建市舶司韓全等八人押伴占城進奉人到京城，朝廷規定“回日可就差伴送前去，合得券錢令臨安府自到闕日照券批文”，同時“客省置局主管，日輪官一員到驛照管，合破酒果吃食等，依押伴官支破。其客省使臣、行首、承受、典書、投送文字、兵士各日支食錢并合用紙劄朱紅，據數并令臨安府支破。食錢自入驛日起支，起發日住支。”^{［1］職官35之16}可見，連中央客省派出官吏的工錢和辦公費用都一律由臨安府支出，甚至占城人回程 “所有擔擎人，乞據合用人數，令臨安府應付起發”^{［1］職官36之17}。

隨著外事活動的不斷增多，費用支出也越來越大，地方財政難免捉襟見肘，有時甚至要向鋪戶賒借錢物，才能維持。紹興三十年（1160），知臨安府錢端禮上奏道：“本府排辦國信，多緣闕乏錢物，臨期于鋪行收買物色，過期則不支價錢，致使行戶失業。自紹興二十八年以后，未還鋪戶國信等買物錢二萬九千四百八十余貫，若更歲月漸久，人戶無緣請領。”錢端禮要求將裁減將兵的人料錢，免送國庫，而用來歸還欠鋪戶的錢，得到國家的批準。^{［1］職官36之53}可見對于臨安府來說，接待人使的費用的確是很大的一筆開支。

二、負責外交館驛的修建、維修及館內事務

兩宋面臨多邊外交，與之交往的國家很多，宋政府在京城建置了大型的外交接待驛館，作為國家接待各國使節的地方，所謂“都亭以待大遼，都亭西驛以待西蕃、阿黎、于闐、新羅、渤海，懷遠以待交阯，同文以待青唐、高麗”^{［4］卷172。孟元老在《東京夢華錄》中詳細記載了諸國使節入賀正旦的盛大場面以及宋政府安排各國使節就館的情況，當時前來參加慶賀元旦朝會的外賓有遼、西夏、高麗、交州、回紇、于闐、三佛齊、真臘、大理、大食等各國的使節，宋政府安排驛館的情況是：遼使在都亭驛，西夏在都亭西驛，高麗在梁門外安州巷同文館，回紇、于闐在禮賓院，諸蕃國在瞻云館或懷遠驛。遼、高麗使節并“就館賜宴”［5］卷6可見針對不同外交對象，宋政府安排了不同的下榻驛館［6］P154158。}

而這些外交館驛的修建和維修都是由開封府和臨安府負責。紹興三年（1133），以高麗遣使入貢，詔臨安府修葺法慧寺充驛館^{［1］方域10之16}，于是“復置行在同文館”^{［1］職官25之11。紹興八年（1138），因為都亭驛還在修造當中，于是就臨時將“左仆射府權充使館，令臨安府日下差人擗截”［1］職官36之43。紹興十二年（1142）三月十六日，臨安府言：“修蓋都亭驛了畢，乞關報所屬差人前來交割照管，”詔令管勾國信所交割。［1］職官36之44乾道九年（1173），交趾入貢，臨安府辟出馬軍司教場準備按照紹興二十六年懷遠驛的規模進行修建，但朝廷考慮到教場過于狹隘，于是接受了禮部和工部的意見，“以貢院充”，并讓有關部門繪好圖紙，讓臨安府照圖樣施工。［1］蕃夷7之54}

兩府對在京的各大外交館舍還有定期檢查維修的責任。孝宗乾道二年，根據國信所的建議，都亭驛、班荊館等定期檢修工作，由原來的每季檢修改為每年六月到八月檢視修整，孝宗下令讓兩浙轉運司和臨安府“遵守修整，務要如法”。^{［1］方域10之16}南宋時，每當各國進奉人來臨，朝廷一般都是派一主管官員監臨主管，而接待事務的具體操辦則由臨安府的各司排辦官負責。紹興二十五年十月八日詔：“占城進奉人到闕在驛，主管諸司官就差監驛官與臨安府排辦事務官，同共管干，疾速施行”^{［1］職官35之15}，且“自今掌儀以下，依條合得差遣之人，并只與臨安府添差不厘務差遣，使之專意國信所職事，不得干預他事。”^{［1］職官36之66}

三、擔當外交使節和館驛的安全保衛工作

兩宋京府不僅參與接待使節，還要負責使節在京的安全負責。紹興三年（1133），金國遣使到京，臨安府首先依照朝廷的指示，將京城內所有“張掛應干文榜及民間賣物等見出牌榜，如金銀疋帛鋪之類”凡有觸犯金國國諱的旻、晟二字，在金使到來之前，“將牌榜權行收藏”^{［1］職官36之41}。知臨安府梁汝嘉又制訂了金使所到之處的安全保衛措施：“一、自候潮門里并朝天門里，候人使到，并于一更三點斷夜。一、朝天門里欲每十丈或十五丈置一鋪，每鋪差軍十名或五名。一、所宿泊門外欲令臨安府巡尉分地分約鬧候潮門里，乞朝廷選差施行。一、地內如有遺漏，乞加等斷罪。詔第一項依，第二項每十五丈各置一鋪，每鋪差軍兵五人，其軍兵仰神武中軍差撥。第三項令神武中軍并臨安府各差兵將官二員，分地分約鬧，仍具姓名申尚書省。第四項依，仍出榜曉諭。”^{［1］職官36之42四年正月十七日，人使到闕后，知府梁汝嘉等進一步落實了接待事宜，除已按照前所計劃安排外，又“差左右廂巡檢，并兵丁六十二人，專在驛前（指都亭驛）晝夜巡邏。”［1］職官36之43所以，使節在京師的人身安全以及館驛的安全保衛工作都是由在京地方政府負責。淳熙二年（1175），為了加強都亭驛的安全保衛，臨安府在“在役巡防擺鋪軍兵內，差七人宿直”［1］方域10之11。}

在外事活動中嚴守國家機密，保衛國家安全也是非常重要的，因此宋朝的法律中對泄漏國家機密的處置是極為嚴厲的。《宋刑統》中有“諸漏泄大事應密者絞，非大事應密者，徒一年半。漏泄于蕃國使者，加一等。”^［7］卷9對最容易和外國使者接近的翻譯人員，也有更為嚴格的要求，“自今通事殿侍與契丹私相貿易及漏泄機密事者，請以軍法論”^{［1］職官36之28}。

京師是國家政治和外交活動的中心，是各國使節、商人、學者、宗教人士等匯聚之地，人員來往極為復雜，作為維護京師安全的兩府，當然是責無旁貸地肩負起機察間諜、防止國家機密的泄露，同時對犯法者予以嚴懲的職責。針對國家機密問題，宋政府立法規定：“凡議時政得失、邊事軍機文字，不得寫錄傳布；本朝《會要》、《國史》、《實錄》，不得雕印。違者徒二年，許人告，賞錢一百貫。內《國史》、《實錄》仍不得傳寫，即其他書籍欲雕印者，納所屬申轉運使、開封府，牒國子監選官詳定，有益于學者方許鏤板。候印訖，以所印書一本，具詳定官姓名，申送秘書省。如詳定不當，取勘施行。諸戲褻之文，不得雕印，違者杖一百。凡不當雕印者，委州縣、監司、國子監覺察。”^{［8］卷445}尤其禁止民眾與各國使節進行違法交易，元祐五年（1090）十月，詔：“自今同文館高麗人出外置到物，并檢察有違礙者，……若系時政論議及言邊機等文字，即問元買處，開封府檢奉敕條曉示。”^{［8］卷449開封府為此也多次“告諭諸色行人，不許與交州人買賣違禁物色、書籍。”［1］蕃夷7之27而對不利于國家安全的行為更是嚴懲不貸。元豐二年（1079）一月，詔：“閤門祗候趙戡押賜夏國主中冬時服，輒收接蕃書，令開封府劾罪。”［8］卷296}

兩府對國家安全的保護，還體現在機察之責，熙寧八年（1075）神宗“手詔‘外國刺事人，令都亭驛、開封府密遣人跡捕。告獲一人，賞錢千緡……’時北人泛使將至，慮有奸人竊覘中國也”^{［8］卷260}。乾道六年（1170），朝廷專門讓臨安府在“緝捕并應管使臣內選差管轄及添差八廂一名、親從一名，作管船軍員名色，同使臣自盱眙軍至行在往回管干機察。”^{［1］職官36之57}當然諸國使節來到宋朝都城，必須遵守宋朝的法律，如果各國使節之間發生矛盾和沖突，在京地方政府具有對外交使節依法調解或依法審判的權力。大中祥符二年（1009）十二月，禮賓院言，“西州進奉回紇李順與西南蕃人貢從，斗死，欲押赴開封府，依蕃部例和斷，收償命價，”從之。^{［1］職官25之7天禧三年，禮賓院接到開封府轉達的一個涉外案件“時有開封府民訟通事辛榮本夏州子弟投禮賓充小蕃通事，虛稱在京人。府移禮賓院，稱無條約。詔以榮累該赦、宥免配海州牢城，”于是朝廷下令，今后不得以外國人充通事［1］職官25之7。也就規避了外交人員中有間諜的風險。}

四、擔任外交使節被派遣出使

開封府、臨安府的長貳都是朝廷的要員，知府屬官判官、推官，也都是由朝廷直接任命。他們不僅可以對朝廷外交獻計獻策、參加國信禮儀條制的編制修訂，^{［1］職官51之7}同時也多被選為外交使節參與國家的外事活動，迎來送往。京府官員是作為外交官出使他國的主要人選之一。真宗景德二年（1005）正月二十五日，契丹國母生辰，命開封府推官孫僅為契丹國母生辰使。明道元年（1032）十二月，開封府判官楊日曮、客省副使王克基賀契丹永壽節。慶歷五年（1045）春正月，開封府推官、監察御史劉湜賀遼國正旦。皇祐元年（1054）六月，翰林學士、權知開封府錢明逸等使遼致贐禮。至和二年（1055）春正月，開封府判官、殿中侍御史俞希孟使遼賀太后正旦。嘉祐三年（1058）八月，開封府判官、度支郎中李及之等使遼賀天安節。熙寧四年（1071）春正月，禮部郎中、開封府判官趙瞻等使遼賀太后正旦^{［6］P285330}。南宋紹興十七年（1147）八月，“以直秘閣知臨安府沈該為尚書禮部侍郎，閤門宣贊舍人蘇燁為賀金國正旦使副”。^{［9］卷156}從他們出使的使命可以看出，一般來說他們大多作為友好的使者出使。

總而言之，開封府和臨安府是國家政治中心所在，作為國家對外事務的窗口之一，不僅全面參與到國家的對外事務當中，也肩負著比一般府州更大的義務和責任。但我們也應該看到，同樣是作為地方政府的京府，在對外事務中必須要始終貫徹朝廷的外交策略，落實中央政府的旨意，不能擅自主張，在這一點上，京府和其他各級地方政府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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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肖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