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時期徽商參與家譜編修的動因

關(guān)鍵詞： 徽商；家譜編修； 動因；影響

摘 要： 明清徽州家譜的發(fā)達與徽商的參與密切相關(guān)。徽商參與家譜編修，一是利用家譜列傳使自己名垂后代的內(nèi)在精神追求得到實現(xiàn)；二是利用編修家譜團結(jié)族眾、減少惡性競爭，將家譜作為經(jīng)營手段之一；三是利用家譜編修確定商籍，保證徽商子弟順利參加科舉考試。徽商參與家譜編修的行為促進明清徽州修譜的發(fā)達，也使徽州家譜鮮明地體現(xiàn)了重商的特征。

中圖分類號： F129文獻標志碼： A文章編號：： 10012435(2011)01001805

Motivation Of Huizhou Merchants’ Genealogy Compilation in MingQing Dynasties

XU Bin(School of History＆Sociology，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Anhui 241003， China)

Key words: Huizhou merchants; genealogy compilation; motivation; influence

Abstract: The development of Huizhou genealogy is closely related with Hui merchants’ active participation. The motivation of Huizhou merchants’ genealogy compilation based on three aspects. First， Huizhou merchants put their biography in genealogy. Second， Huizhou merchants used genealogy to unite tribes and reduce business competition. Third， genealogy compilation provided important evidence to children for Huizhou merchants to participate in examinations， so that they could pass the “Business Membership” successfully to enter the political stratum. Huizhou merchants’ active participation promoted the development of genealogy， and at the same time reflecte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mercantilism.

家譜在明清徽州社會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清代休寧人汪漋說：“有百世之宗族，斯有百世之墳墓，有百世之墳墓即有百世之譜牒，此新安風俗所以美也。而墳墓賴宗族以守，宗族賴譜牒以聯(lián)，則聯(lián)譜序牒以萃疏遠而相親相愛之勢成，譜之所系亦甚重矣。況夫修者有以闡先圣之心，簿宦者有以贊歷代之政教經(jīng)術(shù)治道，為史職學臣所樂聞者哉。”^{［1］汪漋序從中可見宗族、祖墓及譜牒三者共同構(gòu)成了徽州地區(qū)美俗的三個元素，其中譜牒居于核心位置。}

明清徽州地區(qū)重視家譜的編修。從人員方面看，明清時期一大批“秉德不回”、“不畏艱大”、“身列縉紳”的徽州士人參與了家譜的編修活動，為家譜編修提供了保證。①

但家譜編修需要大量資金支持，徽商群體的參與則為其提供了保障。本文通過梳理徽商參與修譜的行為，探討徽商積極參與其中的動因，并討論其對徽州家譜的影響。

一、徽商參與家譜編修

徽商積極參與修譜的行為主要表現(xiàn)在兩方面：

一是從道義上支持家譜的編修。徽商多以修家譜為己任，積極倡導、支持編修家譜。如《方氏族譜》記載：“（方）柬富諸君，方跋涉江湖，貿(mào)遷有無，倥傯若不暇給者，乃能役志于此（編修族譜），以不忽人之所忽焉，其亦可謂賢矣。”^{［2］方氏族譜序他致力于族譜的編修，被稱贊為“亦可謂賢矣”，說明徽商有志修譜會受到輿論的好評。又如鹽商世家出身的方善祖于乾隆十一年（1746年）先編修了方氏支譜，第二年又向方氏族人發(fā)出了《會宗小啟》，號召方氏宗族撰修《會宗統(tǒng)譜》，他自己親自董理總修之職，歷時六年并捐資付梓頒行《歙淳方氏柳山真應廟會宗統(tǒng)譜》，這可以說是方氏宗族中的一件具有重要影響的事，當然方善祖也因此享有較高的聲譽與威望。}

相反，若不能致力于家譜編修，即使是富比王侯，也會在道義上被人所輕。如祁門高塘王氏家族就認為：“然世俗澆漓，故家名族，祁非不有。但知以貨殖為尚，而能尊詳其所自出者，曾幾何人？”^{［3］附錄雖然沒有對商人不修譜提出嚴厲批評，但從其語氣中所說：“但以貨殖為尚，而能尊詳其所自出者，曾幾何人”來看，編者對部分祁門商人不能致力于家譜編修感到十分遺憾。}

二是為順利編修家譜提供資金保障。家譜的修撰是一件需要大量資金才能完成的事業(yè)，許多人都心有余而力不足，這種情況在徽州歷史上經(jīng)常出現(xiàn)。許多家譜都記錄了修譜時的經(jīng)費困難，一些家族最后得以解決，也有一些家族支派因無力承擔費用而未完成家譜的修撰。如康熙六十年（1721年）周寄壽言：“康熙乙未竹里纂修宗牒，荷蒙垂青，屢次邀集，恨余有心無力，有愿難償，派少丁稀，難于梨棗，欲置之而不忍，欲附驥而趦趄。嗟乎！未與竹里同修者約有數(shù)派，不獨我派而已也，因志數(shù)言如祝版，以虛望于將來，后之子孫務宜繼余之志，黽勉行之勿以余言為謬，是余之厚望也。”^{［4］舊序三從中可以看出周寄壽的無奈之情，雖然他對修譜是有強烈愿望的，但“有心無力，有愿難償”，盡管他沒有直接說是由于經(jīng)費不足而無法預修家譜，但其弦外之音是十分明顯的，缺少足夠的資金當是其主要原因。而吳氏家族中的吳閥與周寄壽相比就幸運多了，他說：“復念一鳩，厥工費用浩繁，竊恐力不能支，難以歲月計。越異日以事昭石橋族弟秉宏，因述先人之業(yè)，欲竟而不得也。秉宏乃慨然許助三百金為倡……夫然非秉宏弟樂助于其始，諸同人協(xié)輯于其終，其何以復遺命，奏厥功哉。”［5］吳閥序正是由于族人吳秉宏出資相助，吳閥才得以完成自己的心愿。由此可見，經(jīng)費對于修譜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事，甚至是頭等大事。可見，徽商的積極支持，使這一問題順利解決。從明清徽州家譜歷史來看，徽商對明清家譜發(fā)展產(chǎn)生影響，最主要的就是經(jīng)費的支持。}

據(jù)徽州文獻資料記載，熱心于家譜編修、積極提供資金支持的徽州商人較為普遍。如棠樾鮑氏家族中，鮑肯園“先生由困而亨，顧恒思于物有濟，修宗祠、纂家牒、置田贍族，人之不能婚者，舉苦節(jié)之不能請旌者，則有關(guān)于倫紀。”^{［6］卷21《鮑肯園先生小傳》另一名鮑氏家族成員鮑光甸，“字治南，蜀源人。幼通經(jīng)藝，長往揚州營鹽策，性儉約而樂于濟人。于族中置祠產(chǎn)義田，修譜牒，立家塾于里中，設(shè)社田，治壞道，葺廢橋，凡有匱乏者，告必應。后以子孫官，累受封贈。”［7］ 卷9《人物志》}

另據(jù)《黟縣志》載，“江夢勛，字禹功……以廉賈起家……與族人修族譜，筑東溪橋，造北嶂路”。^{［8］卷7《尚義》《婺源縣志》也記載，當?shù)刂铝τ谛拮V的徽商有：“俞銓，字以湘，龍騰人。幼失怙……后經(jīng)商貲裕，為支祖立祀田祭掃，修葺本支譜牒，凡先塋未妥者卜吉安葬，費不下千金”，“吳永鑰，安金聲，梅溪槎坑人……尤篤根本，修祀廳、葺宗譜，所費不下五百金”，“胡正鴻……若修譜牒，葺祖塋，費皆得任”。［9］卷35《人物》可以說在當?shù)鼐栀Y修譜已成一種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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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徽商參與修譜之動因

以逐利為目的的徽商能夠參與編修家譜與明清徽州社會特有的宗族性相關(guān)，但從徽商個人利益角度考察則可進一步理解徽商修譜動因。

（一）留名家史是徽商參與修譜的精神動力

自司馬遷將“不令己失時，立功名于天下”作為一種人物評價的標準，并且將素封之家的商人寫入《貨殖列傳》之后，能夠入史是成功商人向往的事情，但在重本抑末思想的影響下，司馬遷的編寫原則和方法沒有被很好地繼承下來。商人無法進入史學視野，不能不說是他們的遺憾，但富比王侯的商人，特別是富甲天下且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徽商如何在歷史的長河中為自己定位，自然成為他們思考的問題。在正史中留名，固然是最有吸引力的，但這不是他們所能決定的，傳統(tǒng)觀念根深蒂固。不過通過家譜編修活動使自己在宗族內(nèi)廣為傳頌則是現(xiàn)實可行的。

在徽州家譜編修中，確定了“凡商而富者則書曰由商起家，子孫有學者亦曰公能教” 原則^{［10］凡例。基于這種觀念，徽州家譜中保留了大量徽商的傳記、行狀，如《竦唐黃氏宗譜》卷五中有《處士樂齋黃公行狀》、《明故處士黃公豹行狀》、《明處士竹窗黃公崇敬行狀》、《東莊黃公存芳行狀》、《云泉黃君行狀》、《黃公鑒傳》及《節(jié)齋黃君行狀》等。其中特別值得關(guān)注的是該家譜中還收入了一名女徽商的傳記資料，這進一步證明了徽州家譜是成功商人留名的理想之所。該家譜記載：}

孺人諱盛，溪南吳氏女，歸竦塘黃氏，為處士用禮君之配。……處士少習舉子業(yè)，已棄去，游廣陵淮陰間，以居積起家，家政悉倚孺人。……泉布出入，不假簿記，籌算心計之，雖久，錙銖不爽。處士既得孺人，無內(nèi)顧慮，專精乘時，致貲巨萬。處士卒，子濡繼其業(yè)，貲益大殖。是時海內(nèi)平又久，江淮為京南北中，天下所輻輳，擅贏利其間，號素封者林積，而黃氏二世嘗甲乙焉。……故黃氏雖久盛，未嘗罹文法，對吏議，得以善富名，孺人力也。嘉靖戊申九月，孺人壽八旬。^{［11］卷5《黃母吳氏孺人行狀》}

盡管在徽州家譜中有許多列女的傳記資料，但為一名以經(jīng)商為主的婦女傳寫行狀，并大加稱贊的并不多見。譜中不僅詳細記載了她的姓名，還記載了他的商業(yè)行為，并稱贊“黃氏雖久盛，未嘗罹文法，對吏議，得以善富名，孺人力也”。這種在家譜中列傳的做法，可以極大滿足徽商對名聲的追求。

又如，在《臨溪吳氏族譜》中也記有多名家族中的商人：“祖熙公……少失怙，亢志自樹，經(jīng)營湖海，以干略持聞，家道中興，公之力為多”，“顯政公字以德……端重果毅，以善賈起家，而友于相共，至其還遺金貸息錢，梁津除道，排難解紛，則鄉(xiāng)里共多其俠風焉”，“大韶公……性亢直，持家嗃嗃，庭闈肅然。賈游四言，負俠慕義，然諾必矜，急人之扼不遺余力，所至群賈咸以祭酒推之”，^{［12］卷6}

本宗系傳不僅表明商人在吳氏家族中是受到的尊重，也保證了徽商們在“家道中興”事業(yè)中的行為得到家族的肯定。

在徽州家譜中記載徽商傳記的還很多，趙華富稱：在徽州譜牒之中，除了鄉(xiāng)紳以外，立傳最多的是富商大賈。如《新安月潭朱氏族譜》之中，為宗族富商大賈立傳多達數(shù)十人。婺源《董氏宗譜》中有宗族大商人董繩武等數(shù)十人傳記。^{［13］93另外在《績溪廟子山王氏譜》家傳中，還有專門的商人傳。這些都表明在徽州家譜中為商人立傳是很普遍的事，而這符合徽商在精神上的需求，無疑是徽州商人致力于家譜修撰的深層原因之一。}

（二）利于經(jīng)營是徽商參與修譜的外在動力

徽商致力于家譜編修還源于對其經(jīng)營活動有直接的幫助：一方面是利用編修家譜獲得族眾的支持，形成合力，保持競爭力；另一方面是利用家譜編修擴大交際，減少不必要的惡性競爭。

由于徽州宗族本身具有聚族而居的特性，導致徽商在外經(jīng)營時表現(xiàn)出強烈的宗族特點。作為宗族，有共同而穩(wěn)定的居住區(qū)域是其主要特征之一，但徽州地區(qū)卻又是“人十三在邑，十七在天下，其所蓄聚則十一在內(nèi)，十九在外。”^{［14］卷61《贈程君五十敘》徽州族人因商業(yè)行為表現(xiàn)出明顯的流動性與分散性，這與徽州宗族要求聚族而居的宗族特點相矛盾，要彌合這種矛盾，利用編修家譜將“十七在天下”的族眾聚合起來就顯得尤其重要。只有利用家譜的“收族”功能，才能將全國各地流動經(jīng)商的族人聯(lián)合起來。這也可以從另一個側(cè)面解釋，為何在徽州地區(qū)家譜中不斷強調(diào)“敬宗收族”的原因。}

徽州人經(jīng)商與宗族利益攸關(guān)，明人金聲論述十分明確，他說：“夫兩邑（歙、休）人以業(yè)賈，挈其親戚知交而與共事，以故一家得業(yè)，不獨一家食焉而已，其大者能活千家、百家，下亦數(shù)十家、數(shù)家。且其人亦皆終歲客居于外，而家居者亦無幾焉。今不幸而一家破則遂連及多家與俱破。”^{［15］卷4《與歙令君書》可見，徽商與宗族之間關(guān)系密切，“一家得業(yè)，不獨一家食焉而已”。}

正是由于徽商與宗族之間存亡相關(guān)，加上族眾業(yè)賈人員分散，需要利用編修家譜將族眾聯(lián)絡(luò)起來也成了一種必須。另外，徽商與宗族之間除了血緣聯(lián)系之外，還有經(jīng)濟利益上的密切關(guān)系，據(jù)日本學者藤井宏總結(jié)徽商資本來源有共同資本、委托資本、援助資本、婚姻資本、遺產(chǎn)資本、勞動資本和官僚資本七種，其中除勞動資本之外，都與宗族勢力相關(guān)。在親情、資本相互交融之下，明確的宗族關(guān)系是獲得信任的基礎(chǔ)，明清之際歙人江國政從商時，“親友見公謹厚，附本數(shù)千金于公”^{［16］卷9《清故處士國政公傳》，正是這種情況的反映。這樣家譜編修對于徽州宗族而言，從徽商角度來看是徽商維系族眾獲得支持的橋梁，從留居徽州本土的族眾而言是他們獲得徽商資助的紐帶。總之，編修家譜是徽商獲得族眾支持，保持競爭力的重要手段之一。}

徽商在整個經(jīng)營活動中面臨的競爭是十分激烈的，利用編修家譜進行聯(lián)宗可以盡量減少不必要的惡性競爭，甚至可以互通信息以達到共贏的效果。如績溪商人章必泰，“隱于賈，往來吳越間”，“嘗因收族訪譜，遇福建清浦江宗人名漢者于吳門，道及南峰宗柘重建事，于是相與刊發(fā)知單，遍告四方諸族”，“厥后詣浦城，查閱統(tǒng)宗會譜與西關(guān)譜有無異同。”^{［17］卷24作為一名商人，章必泰“遍告四方諸族”，一方面固然與敬宗收族的目的有關(guān)，另一方面其在商業(yè)活動中利用宗族的關(guān)系減少競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嘉靖五年何棐在《方氏族譜序》中說：“新安方君柬富，與其弟顯、從子敬、從孫鼎，僑寓于揚。……柬富諸君，方跋涉江湖，貿(mào)遷有無，倥傯若不暇給者，乃有役志于此（編修族譜），以不忽人之所忽焉，其亦可謂賢矣。”［2］除去對方柬富等人修譜活動的道德評價之外，他們不惜時間與財力致力于編修家譜，其功利性的目的應該是有的。這種目的對于一個商人群體而言通過家譜編修形成聯(lián)合，減少摩擦應是合乎情理的。}

由此可見，家譜編修對徽商的經(jīng)營活動有直接幫助作用，是徽商在競爭中長期立于不敗的一個重要原因。

（三）保證子弟順利參加科舉是徽商參與修譜的直接需求

徽商篤力經(jīng)商，賈而好儒，多希望其子弟能夠通過科舉考試步入仕途。但因經(jīng)商大量流寓外地，面臨的就是籍貫確立問題，特別是商籍的能否獲得。據(jù)記載：葉永盛“為御史按視南浙鹽務……山陜新安諸商子弟，以外籍不得入試。永盛惜其材，為請于朝，得特立商籍取入學。商人德之。”^{［18］卷148《葉永盛傳》可以說葉永盛在南浙地區(qū)確立商籍對徽商而言是一件大事。當然他的這一舉動與徽商子弟的努力也是分不開的，史載：“吳憲自新安來錢塘，器識為人望所屬。初試額未有商籍，業(yè)鹺之家，艱于原籍應試。憲因與同邑汪文演，力請臺使（葉永盛），設(shè)立商籍，上疏報可。至今歲科如民籍例，科第不絕。皆憲之倡也。”［19］卷15《商籍》從浙江設(shè)立商籍一事可以看出徽商在外經(jīng)商，其子弟能夠在當?shù)貐⒓涌婆e是經(jīng)過不斷努力的結(jié)果。}

但商籍在執(zhí)行過程中不斷受到指責與批評，主要是“民籍童生亦紛紛改竄入冊，乃商籍童生見民既可冒商，商亦無妨于冒民，遂致商民互相冒濫，前后重名往往有一童而冒兩籍，一人而考幾場，甚或本籍已經(jīng)取入，將冒考之名賣與他人頂充入試，奸弊百出，相習成風”，針對這種情況，雍正六年（1728）勵宗萬上奏說：“商籍子弟不許冒入民籍考試，責成各州縣嚴行查禁外，其運學歲科兩試童生惟準報部，有名商從子弟并從前有錠商從的派子孫，查明祖父三代籍貫準作商籍，其別省暫租商錠零星小販，一概不準冒入商籍考試。至從前冒籍文武各生之子弟應令各歸本籍考試，不得因父兄現(xiàn)屬運學而子弟仍行混冒，如有故犯察出，連父兄一并除名治罪，如此則籍貫可清，積弊可除矣。”^{［20］卷204《朱批勵宗萬奏摺》勵宗萬所說之事雖然指的是山西、河東之地，但這一情況應當也適用其他地區(qū)，徽商所在地域廣泛當然也在他所指責之列。其中他說的“查明祖父三代籍貫準作商籍”，顯然對家譜編修提出了要求，實際上就是要求徽商要有明確的世系傳承，這一要求正好與家譜的功能是一致的。乾隆四十三年（1778）也規(guī)定：“嗣后止許領(lǐng)有鹽引合例，官商之親子弟侄應考，并于結(jié)內(nèi)三代下注明現(xiàn)行何地引鹽及居住地方，以憑查核，倘不敷，學額寧缺無濫。”［21］卷72《學校考》也可證明科舉考試對商人子弟身份要求較為嚴格，世系清晰是十分重要的。}

在徽州地區(qū)對于這一要求也是明確的，如康熙時《祁門縣志》載：“自隨牒應試防冒籍嚴于他邑，以地為經(jīng)商捷徑，流寓多矣。”^{［22］卷5《風俗》“隨牒應試”正可與勵萬宗奏摺中的建議相吻合，要想做到籍貫明確，確保商人子弟能夠順利參加科舉選拔，家譜世系清晰成為重要的依據(jù)之一，而致力修譜也就成為商人的一種內(nèi)在動力和直接需求。}

三、徽商參與修譜之影響

徽商參與家譜編修對徽州家譜產(chǎn)生了顯著的影響。一是促進了徽州地區(qū)家譜的發(fā)達，這是研究者們公認的事。據(jù)統(tǒng)計現(xiàn)存館藏明清徽州家譜約在1300種左右，數(shù)量十分豐富。在這些家譜中明代家譜又約有400部左右，多為古籍善本。這一成就的取得與徽商的參與是分不開的。

二是形成了徽州家譜重商的特色。因徽商有強大的經(jīng)濟實力并致力于家譜編修，明清徽州家譜也因之體現(xiàn)出了重商的特征。明人汪道昆說：“大江以南，新都以文物著。其俗不儒則賈，相代若踐更，要之良賈何負閎儒，則其躬行彰彰矣。”^{［23］卷55明確提出了“良賈何負閎儒”的觀點。這種觀點不僅是汪道昆編修《靈山院汪氏十六族譜》的指導思想，同時也是明清徽州家譜重商、宣揚商業(yè)行為的代表。}

除了汪氏家族具有明顯的重商特征外，在徽州家譜中極力宣揚商業(yè)行為的記載也很多，典型的有嘉靖時歙縣許秩論說：“丈夫非銳意經(jīng)史，即寄情江湖間，各就所志，期無忝所生而已。”^［24］平山許公行狀可見“銳意經(jīng)史”與“寄情江湖”兩者都是“各就所志”，并無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其后休寧汪弘也說：“士商異術(shù)而同志，以雍行之藝，而崇士君子之行，又奚必縫章而后為士也。”^{［25］卷116《弘號南山行狀》歙縣許西皋則說得更明白，他說：“人之處世，不必拘其常業(yè)，但隨所當為者，士農(nóng)工賈，勇往為先，若我則業(yè)賈者也。”［24］西皋許公行狀直言商與士農(nóng)工并無本質(zhì)區(qū)別，且強調(diào)“人生處世，不必拘其常業(yè)”，而是要“勇往為先”，并且很自豪地說“若我則業(yè)賈者也”。不同的家族，從不同角度肯定了商人的作用與地位，共同促成了徽州家譜重商的時代特征。}

正因如此，許承堯說：“商居四民之末，徽俗殊不然。歙之業(yè)鹺于淮北者，多縉紳巨族，其以急公議敘入仕者固多，而讀書登第，入詞垣躋膴仕者，更未易仆數(shù)。且名賢才士，往往出于其間，則固商而兼士矣。”^{［26］卷18《歙風俗禮教考》這說明在徽州地區(qū)商居四民之末的觀念已有所動搖，在人們的心中經(jīng)商已有了較充實的理論基礎(chǔ)。有了這種心理上的平衡，才能更合理地理解為何在徽州地區(qū)出現(xiàn)“賈而好儒”的社會風氣，或是“儒而好賈”的大眾行為，總之在徽州地區(qū)“人庶仰賈而食，即閥閱家不憚為賈。”［27］卷16《程少君行狀》雖與徽州地區(qū)地理、人口環(huán)境密切相關(guān)，但與這種觀念的轉(zhuǎn)變是密不可分的。而作為家族歷史的家譜在其中的宣揚作用是不言而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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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肖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