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上海市政述略

摘要：雖然現代考古已經證明上海文明史可以遠溯至6000年以前，然而夸黃浦區老城廂才是上海歷史直接的發祥地。北宋時期，由于上海鄉民善于釀酒，每逢酒成，香醇飄滿十里鄉垣。朝廷還專門在這里設立了負責酒類專賣的官方機構——上海務。若不遠溯華亭，上海務就是上海最早的行政建制了。南宋時期隨著人口增加和經濟的進一步發展，朝廷設立了上海鎮。上海鎮襟海帶江，原野衍沃，川陸之產兼而有之。元初由海運漕糧興起的沙船業，溝通了南北海上航線和長江、內河航線的聯動，促進了上海地區貿易和舊式金融業——錢莊的發展。元朝至元二十八年(公元1291年)中央政府批準設立上海縣，次年正式建縣。因而令、明兩年，都是上海建城720周年紀念。

關鍵詞：古代上海；城市與城墻；街巷；建筑

中圖分類號：F29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3060(2011)05-0028-07

一、建縣和筑城

元朝至元二十八年(公元1291年)，元世祖忽必烈準將上海的建制由“鎮”升格為“縣”。從此以后，雖然上海的經濟獲得了長足的發展，然而卻有260余年的時間沒有修筑城墻。這種狀況在元代是可以理解的，因為統治中國的蒙古人為了防備漢人反抗，曾盡毀天下城垣。這些馬上長大的蒙古騎兵最頭痛的就是漢人的城墻，所以終元一代上海未有筑城，這是最主要的一條原因。

明朝開國后，中國絕大多數的府、州、縣都按漢族人的習慣重新筑城。直到現在，凡保留著城墻的中國古城大多筑于明代，包括像西安、南京那樣的著名大城市，但上海還是遲遲不筑城墻，這又是什么原因呢?

據《同治上海縣志》里記錄的邑人顧從禮請求批準修筑城墻的奏疏里說以前沒有修筑城墻，主要是因為“地方之人半是海洋貿易之輩，武藝素所通習，海寇不敢輕犯”，遂覺“雖未設城，自無他患”。可見當時的上海人中有一半是做海洋貿易的彪悍商人，生命財產的安全問題并不突出。

顧從禮生活的年代正是明朝嘉靖年間，也是大批倭寇入侵騷擾中國沿海最厲害的時代。當時的日本處在幕府時代，許多有勢力有野心的將軍幕府中都豢養著大批的武士，這些武士忠于自己的主人，打起仗來很暴力。但是當將軍或在戰爭中敗落之后，失去主人的武士要么切腹自殺要么就只好淪落為浪人了，他們是不改換門庭的，日本國土狹小，失去生活來源的浪人無法嘯聚山林為盜，只好紛紛人海為寇了。據《同治上海縣志》記載，上海在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3年)僅上半年就被倭寇燒殺劫掠達五次之多，子女玉帛損失無數。“是年六月賊去，乃議筑城防守。”據同書引用明張鶚翼《守城記》云“遂即在十月興工，十二月完成”。三個月里就筑成了一道城墻，可見情勢之所急。但是這座城墻是“版筑成城”的，就是兩面用木板夾住，中間將填土夯實了成就的一道土城墻，所以能修筑得那么快。

城筑好后，巡撫按察使奏請皇上要求設立海防機構，并說六合縣一把手董邦政有戰功，提拔他到按察司衙門來輔助辦事，專門管理海防事務。到了次年剛過完元宵節的正月十八日，這離城墻筑成才約一個月，倭寇又來犯了，但上海已有城墻，董邦政首戰就得以微弱兵力，據城墻固守，賊竟不能破。嘉靖三十五年夏又有一次圍城，亦得固守不破。上海城墻的初建，就伴隨著這么一段可被稱道的歷史留傳下來了。

顧從禮家是世代上海人，因倭亂議筑城，他曾捐谷四千石，充作修小南門的費用。顧、陸兩姓素為上海大姓。1993年4月，顧從禮的墓葬在上海市區打浦路出土，尸身竟然未腐!這是上海首次出土明代古尸，消息曾轟動海內外，后由上海自然博物館保存。顧從禮未腐古尸出土，對于研究我國醫藥史、古人防腐技術以及上海地區喪葬文化，都具有重要的價值。這個上海人好生了得，四百多年以后還能引起社會各界的關注。

關于上海城墻，《同治上海縣志》里也有詳細記載。清代同治年間(公元1862—1874年)，也就是在筑城的一百多年后，上海城墻的規模是：“周圍凡九里，高二丈四尺。”我們知道今天的人民路、中華路環圈就是原來上海城墻的位置，查驗得知人民路長2267米，中華路2962米，相加應等于5229米。若換算成市制的話，應該有十里半長。是不是古人記錯了或度量衡變化了呢?應該都不會。

再接著往下讀：“門舊六新一，凡大小七。東日朝宗，南日跨龍，西日儀鳳，北日晏海。跨龍門迤東為小南門日朝陽，朝宗門迤北為小東門日寶帶，晏海門迤東為新北門日障川。”這里說了大小城門共有七座，六座是原來就有的，一座是新修的。東南西北四座正門都有各自的大名，不僅如此，還記錄了三座偏門的方位、俗稱和正名，可謂詳實，但沒說新修的是哪座門，似乎又有疑問。

接下來作者不厭其煩地歷數了水城門、城墻雉堞和箭臺的數目：“水門四，東、西門者跨肇嘉浜，小東門者跨方浜，小南門者跨薛家浜。堞三千六百有奇，箭臺二十所。”真可謂詳細到家了，不容人懷疑有記載錯誤之處。肇嘉浜橫貫東、西兩座城門，自龍華鄉一路東來，應是城里主要的水道，此外還有方浜和薛家浜溝通城里城外的水上交通。

再來看后面一句：“濠環抱城外，長一千五百余丈，廣可三丈。舊志云廣六丈，今目驗止此。”可見同治年編修縣志的文人不僅查閱了舊志，還特意到現場“目驗”了呢。“濠”即護城河，環繞城墻外，周徑當然要大于城墻，市制一千五百余丈的長度換算一下得知，夠有5公里長了，和現在人民路、中華路的長度相符。這兩條路是后來用拆下的碎城磚、渣土等填沒城濠后做的路基，有的路段如為避開大境閣還需向圈外稍作繞行，自然要比原來的城墻長一些，故上面講城墻九里是不錯的。

但上海城在初筑時沒這么大規模，城墻只高一丈五尺。嘉靖三十三年倭寇來犯，倭將蕭顯曾登東門外一戶石匠家樓上，掏了個小洞窺視城中，古時民房最高只有兩層，從二摟壁間就可觀察城中動靜，可見城垣低矮。到了明萬歷二十六年(公元1598年)，夯土墻已被風雨沖涮得矮了許多，于是知縣許汝魁奉巡撫趙光懷之令，加高城五尺。后兩任知縣徐可求、劉一煽相繼將城墻的東半圈，即從大南門至北門，包裹城磚，歷十余年工方告成。萬歷四十六年，知縣呂睿又增修了另外半圈，才徹底解決了因風雨沖刷引起城墻坍圮的問題。

同一時代的松江著名畫家、書法家董其昌也在《續修城記》中記錄了他當時看到的上海城：“城袤一千五百七十余丈，高視舊約十之二，廣視舊約十之四。”即看上去比以前高了約十分之二，大了約十分之四。這里要請注意一下：董其昌看到的上海城池是已經到了比較完備時的規模，只大約和山西平遙相當。建于明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的平遙古城墻周長約6公里，有3000個垛口、72座敵樓，規模還稍稍超過上海。這一比較可以看到當時上海在全國城市中的位置，說它是一座小漁村固然不對；舊志中說是“南吳壯縣”、“一城煙火半東南”等也難免溢美，說它是東南沿海一個普通縣城才比較恰當。

還有上面提到的一座新城門，縣志里是這樣記載的：“咸豐十年于振武臺右辟小北門，以便西兵出入。”咸豐十年是1860年，正逢太平天國起義席卷大半個中國，清軍覺得無力單獨防守上海城，于是請英、法軍隊協防。當時英、法軍駐守的防區是在黃浦江邊上，士兵換防后要繞行北門才能回到城里的豫園宿營地，所以要求就近在城墻上增開一道門以方便出入，位置就在今人民路、麗水路口。其實這里早在1854年就被法國高爾拜號軍艦轟開過一個豁口，法軍和清軍從豁口攻進城去鎮壓了小刀會起義。事后被大約填了一下，現在修了座城門，主要為方便西兵出入。

戰爭結束后對此門主張封填或保存的意見不統一，上海道。應寶時倒是贊成保存，恰有潮州人郭學玩愿意捐助，應寶時即令知縣督造，工程于同治五年七月開工，十二月告竣，城門外還有重門，這在上海是首次采用，并建敵樓。請李鴻章題了正式名稱日“障川門”。這里的小北門是同治年修縣志人的叫法，后來上海人一般都稱其為“新北門”。

最后還要交代一下上海城墻的拆除。到了清末，由于商業興盛，城墻變成交通的障礙，且因軍事上已普遍使用槍炮等熱兵器，城墻的屏障作用已基本喪失。其時位于城北的租界已發展成都市，城內各行各業與租界的經濟聯系日益加強，往返縣城和租界的人流日增。而城墻因年代久遠，城基磚泥不斷壘積，僅一丈四五尺高了。城門低隘，經常壅塞，車馬既不能行，行旅苦不方便。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上海城廂內外總工程局董事李平書首先提出“拆城垣、填城濠、筑馬路，形成環城圓路”的變革設想。上海道臺袁樹勛及兩江總督周馥也均贊同。次年，袁樹勛授意上海士紳姚文相領銜具稟上海道，懇請“拆去城垣，環筑馬路”。但是一些保守的商民卻堅持“古物不可動”的主張，他們認為城墻可“保全地方，以弭隱患”成立了“城垣保存會”，并電請兩江總督禁止拆城。由此便產生了拆城派和保城派的斗爭。光緒三十三年經紳董曹驤等人的調停，提出了不拆城墻，增辟城門以通車馬入城的折衷辦法。宣統元年(1909年)新辟尚文門(小西門)、拱辰門(小北門)、福佑門(新東門)，并增高拓寬寶帶、朝陽、晏海3門。至此上海共有10座城門，但仍未根本改變擁擠閉塞局面。

辛亥革命上海光復后，李平書、姚文相等重申前議，于當月召集南、北兩市紳商及商團、救火會成員在小南門救火會大樓開會。經表決，2000余與會者同聲贊成，無一人反對。民國元年(1912年)1月14日，上海市政廳設立城濠事務所負責拆城事宜，先拆除城東道署東首及城南救火會前兩處城墻，然后從城西北順城而拆，在城濠下埋設作為陰溝的瓦筒，填濠基礎上修筑環城馬路。

期間，一些城濠租戶拒不遷讓，組織“保產公會”阻撓拆城，繼而要求縮窄路面，使工程一度停頓，結果小東門城基至丹鳳路一段路面被迫縮窄；北側城濠鄰英國士兵墳地，英國領事要求改道，后以“讓路換地”了事，工程始得繼續進行。大境閣因作為城濠事務所辦公地未拆除，下面30余米城墻一直保存至今。民國2年6月北半圈筑成馬路，名“民國路”；翌年冬南半圈筑成馬路，名“中華路”。民國路路面從中線劃開，外半幅屬法租界，鋪以長條石；里半幅屬華界，鋪以碎石。至此拆城工程遂告圓滿完成。

二、官制和官署

上海老城廂地區在南北朝(420年-589年)成陸；唐宋時期海岸線繼續東移，華亭縣(今松江)東北地區經濟活動漸趨頻繁，北宋初年形成上海早期居民村落。大約在天圣元年(1023年)中央政府設立“上海務”，掌管地方茶、鹽、酒稅的征收。南宋末年吳淞江上游淤塞嚴重，海船無法循江抵達青龍鎮，便改泊上海今十六鋪一帶，昔日繁華的青龍鎮日漸蕭條。景定五年(1264年)，原設青龍鎮的市舶司。遷上海，設近浦灘處，從此這里成了主要的海上貿易專賣場，故又稱“榷場”。由于海運業和商品貿易的發展，上海在南宋咸淳年間成為“海舶輻揍”、“蕃商云集”的港口城鎮，市舶司提舉董楷兼領鎮監。上海鎮上不僅有市舶司，而且千戶所、太平倉以及酒務、商務、巡檢司、水驛、急遞鋪等官辦機構俱全。元代上海市舶司位于阜民橋北。此時，上海地區“領戶六萬四千有奇，歲計糧十有二萬石，酒稅課稅中鈔一千九百余錠”，成為“華亭東北一巨鎮”。

元至元二十七年(1290年)，松江知府濮散翰文(蒙古族)以“華亭地大民眾難理”為由，奏請劃出位于華亭縣東北的高昌、長人、北亭、海隅、新江5鄉共26保，設置上海縣。至元二十八年七月己未，元朝中央政府批準設縣。縣境東西廣160里，南北長90里，領72502戶。

至元二十九年，主簿郗將仕走馬上任，會同地方士紳，籌建上海縣署，以原榷場內的舊運糧千戶所為縣署，總管萬戶府。至元三十一年，縣尹周汝楫到任后，感覺運糧千戶所房屋庭院狹小，檔案無庫房可藏，犯人亦無牢房可關，便議遷徙事。大德二年(1298年)，市舶司并歸慶元路。翌年，縣署遷市舶司舊舍。市舶司房宇有廳堂及東西兩廡，較舊榷場寬敞，但多有朽壞，所以也不甚滿意。大德五年，臺風襲上海，海潮洶涌，沉廬漂屋，縣庭僅撐立，而牖壁無完。達魯花赤。雅哈雅倡議改建。他認為如守舊舍不思改觀，世人將以市舶司目光看待上海縣，有辱顏面。就率先捐資，縣尹夏承務及縣丞、主簿等競相附合，地方士坤也量力捐助。經費湊足后，于翌年正月動工，“葺琴堂之陋，持更舍之摧，儼神祠之飾，定圜扉之關”。

明清兩代，上海縣署經歷多次擴建，增建穿堂、儀門、中堂署、后寢、戒石亭、鑾架庫、典史廳、土地祠、獄牢等，重建吏舍及皂役班房。至清乾隆年間，縣署形成了集行政、司法、監獄為一體的建筑群。咸豐三年(1853年)小刀會起義時，縣署及僚佐機構均被焚毀。咸豐五年，又在原址重建。光緒三年(1877年)增建廳堂3間及監獄圍墻。光緒三十四年在東側建“待質自新所”。宣統二年(1910年)改建為改良監獄，有大小房屋115間。

20世紀20年代初，已破敗的原縣署被拆除建民宅。歷經600余年的森森官衙遂灰飛煙滅，原址范圍大致相當于現學院路北，三牌樓與四牌樓之間。

清代在上海曾設置一個重要而特殊的衙門，名“分巡蘇松太兵備道”，又稱“上海道”。先是于順治年間設立于太倉，為江蘇巡撫府分管蘇州、松江地區軍事和糧道的派出機構。雍正八年(1730年)移駐上海，“乃于城之東南隅，相度設官廛舍，兼買民地一十四畝有奇，改建公廨一百五十楹”。老百姓稱作“道爺衙門”，署前有路，名“道前街”。，規模可謂宏大。此后上海縣名義上仍受轄于松江府，但遇事多就近陳請蘇松太兵備道辦理。鴉片戰爭后，清廷派兩江總督璧昌、江蘇巡撫孫善琦督同咸齡、宮慕久等辦理上海開埠事務。當第一任英國領事巴爾福(George Balfour)來上海時，眾人恐其位分低，不便接見，宮氏時任分巡蘇松太兵備道，職位相當，遂指派其出面洽談，從此外交事務也屬了上海道。以后租界設立會審公廨，上海道也派員參加。上海道實際兼管上海的行政、軍事、司法、外交、關稅等事務，成了事實上的最高軍政長官。辛亥革命爆發，革命軍占領道署，上海道才廢止。

辛亥革命時道署破壞，但未全毀，余下的房屋在民國時屬于警察機關，衙門前的街道改稱警廳路，后又曾作淞滬警備司令部第四稽查大隊部，上海解放后一度用作紅旗托兒所等，今已無陳跡可尋。

此外在明清時期，曾設在老城廂的行政、軍事、關稅機構還有察院、海防同知署、江海關、滬軍營等。

三、街市和閭巷

上海在南宋末年形成市鎮。咸淳初年，地方父母官董楷大力倡導市政建設，留下不少“津梁堂宇”。他撰寫的《受福亭記》。是現存最早記錄了上海城市規模的文獻，從中可以看到當時在市舶司署的西北建有一處里巷日“拱辰坊”，坊北有益慶橋，橋南“鑿井筑亭”，是城市的公共水源地。該井亭名“受福圖片說明：1880年上海城廂圖(輯自光緒六年上海點石齋石印版《上海縣城廂租界全圖》)亭”，受福亭前辟出了一方用磚石鋪砌的廣場，即當時街市中心。其東建回瀾橋，又北有上海酒庫，旁有福惠坊。西有文昌宮，即學校；文昌宮原為土房，后蓋以磚瓦，并建了文昌坊，再北建致民坊；在致民坊盡端，為了改建福謙橋還遷走了一座神祠；福謙橋與齊昌寺之間，建了泳飛橋。讀了這些記載，我們已經可以大致勾畫出南宋時期上海鎮的面貌了。如果講單有《受福亭記》的記載，尚屬孤證，不足為憑，那么另據明代弘治《上海志》中的記述，南宋時上海已“有市舶，有榷場，有酒庫，有軍隘、官署、儒塾、佛仙宮觀、市廛、賈肆，鱗次而櫛比”，確實頗具市鎮規模了。

元代由于缺乏文獻記載，我們無從得悉上海城市的實際狀況。但在明朝中葉，城內已形成南北、東西縱橫交叉的街巷系統。在縣署的東西兩側辟有三牌樓街和四牌樓街兩條南北干道，另有新衙街、康衢巷、新路巷、薛巷、梅家巷、觀瀾巷、宋家灣、馬家巷、姚家巷、卜家巷10條街巷。此外還增設了15個里坊，具體是：拱辰坊南肇嘉坊，長生橋北永安坊，泳飛橋北聯桂坊及對面的寶華坊，第一橋東登津坊，縣署南阜民坊，縣署東宣化、崇禮、澤民、集慶4坊，縣東敷教、澄清、迎恩3坊，縣南明通、公溥2坊。至此，縣城形成以縣署為中心，東、西門為軸線，城墻環圍的城市基本框架。

清代，上海城廂市政建設發展更快，主要街巷在康熙年間有25條，嘉慶年問增至63條，同治年間多達80條。城內街巷如網，太平街為最寬闊的大街，大、小東門外黃浦江沿岸也是街巷縱橫，有會館衡，里、外洋行街，廟前街、如意街等主要街巷11條。但一般的街巷“闊只六尺左右”，僅相當于兩米，不過對挑擔行人來說其寬度已經足夠，因為縣城瀕臨浦江，城里河浜密布，素有“有舟無車澤國，，之稱。故而古時上海人但凡有貨運，只知有舟而不會用車。城中有舟楫之利的河浜有肇嘉浜、方浜、薛家浜、陸家浜、侯家浜、中心河等。為了方便出行，城中另一個特點是橋多。據嘉慶《上海縣志》卷首《古上海鎮市舶司圖》所載，城廂一帶在宋末有近30座橋。到該志書編成時的嘉慶年間已達56座，其中有跨肇嘉浜的關橋、龍德橋、郎家橋、曼笠橋、阜民橋、虹橋、斜橋等，跨方浜的十六鋪橋、學士橋、益慶橋、長生橋、館驛橋等，跨薛家浜的青龍金帶橋、小普陀橋、小閘橋等，跨陸家浜的萬寧橋、海潮寺橋、平道橋等，跨侯家浜的福佑橋、安仁橋、香花橋等，跨中心河的中心河橋、西倉橋等。其中跨方浜的學士橋有3個環洞，24級石階，欄上刻祥云圖案。每當中秋夜，皓月當空，水、橋、月相映成趣，被文人譽為“石梁夜月”榮登滬城八景之一。

由于河浜提供生活和交通的便利，沿河不少橋附近成為居民點乃至集市。隨著城廂人口增加，河岸民宅日益密集、擴展，沿河船埠林立，商店櫛比，儼然江南水城格局。

清代城隍廟周圍街市以閩廣雜貨、骨董、象牙、耍貨、戕扇、畫像、點心等鋪作居多，較出名的有文昌路上梨膏糖店，香雪街上舊書、古玩店，百翎路上花鳥蟲魚店等，此外還有發飾、梳篦、鏡箱、紐扣、線帶、玩具等小商品批發市場。

小東門大街是明清時期上海最繁榮的商業區，集中了銀樓、棉花、綢緞、繡品、皮貨、參茸、藥材、木器、京廣雜貨、洋貨、海味、南貨、腌臘、酒樓、飯莊等店鋪，其中有童涵春國藥號、萬有全腌臘店、老德泰銅錫號等老字號。小東門大街北側的里、外洋行街(今陽朔路)店鋪商號、會館公所櫛比，主要經營來自廣東、福建的土特產品，有筍干、糖、桂圓、海參等。洋行街是上海糖業貿易中心，有益紀、裕豐恒、元泰恒、和興、和源等糖棧。小東門大街以南里、外咸瓜街以經營南貨為主，有咸魚、腌臘、瓜果、桐油、藥材、海味等。

大東門大街以南有豆市街、花衣街。豆市街是上海豆、麥、米、食油批發商行集中地，有致祥、義昌、益康、益慎、恒久等老商號。當時有“幾日牛莊船不到，油、豆看漲三分”之說。附近棉陽里、萃豐弄、吉祥弄一帶匯劃錢莊多因豆市而設。花衣街多棉花堆棧和商行。每至秋末棉花收摘季節，各地棉農驅車船運棉至此出售，閩粵客商則來此購棉南運。

花衣街以南至南碼頭，聚集百余家竹木行，沿江竹筏擁擠、木排山積，規模較大的木行有萃豐、久大、聚豐、震豐等號。

城內肇嘉浜北側彩衣巷則以成衣業聞名，有立大、協泰、福泰、陳大亨等衣莊，所經營服裝多為刺繡絲織品。有“彩衣一巷總懸衣，衣煥朝輝映夕輝”詠句。其余魚行橋(多魚行)、青果巷(有時令水果集市)等街巷也店多成市。

老城廂地區手工業作坊多為前店后工場模式，作坊集中之處形成街市，主要有篾竹街(加工竹器)、豬作弄(屠宰業)、鉤玉弄(殺狗業)、湯罐弄(制作湯罐)、蘆席街(編織蘆席)、糖坊弄(制作麥芽糖)、火腿弄(腌臘業)、硝皮弄(加工皮革)、面筋弄(制作面筋)、筷竹弄(力1212筷竹)等。

上海開埠以后，陸路交通伴隨商業繁榮發達起來，城內外河浜漸失交通運輸作用，進而成為經濟發展的阻礙。從光緒三十年(1906年)起，城廂內外工程總局填黑橋浜筑福佑路，以后肇嘉浜填筑為肇嘉路(今復興東路)，方浜填筑為方浜路(今方浜中路)，薛家浜填筑為守署路(今尚文路)、凝和路、喬家路等，中心河填筑為桃園路、凈土街及今河南南路部分路段。民國初年，城廂內外干支河浜先后均被填筑為馬路，在拆除城墻時城濠也被填平，眾多的河浜溝渠演變為后來南市道路網的骨架。同時，商業重心逐漸轉向租界。1937年淞滬戰爭中南市地區慘遭日軍轟炸，大批街市被毀。隨著時代變遷和經濟轉型，現今傳統商業、手工業街市多已不存，僅留下相關地名供人懷古憑吊了。

(責任編輯：陳曉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