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楠
(廣東外語藝術職業學院,廣東 廣州 510640)
《裂縫》是導演喬丹·斯科特2009年的處女作。電影上映后,立即引起強烈反響。本文主要將《裂縫》與《圣經》的原罪故事進行比較,通過場景、故事構成模式、人物性格設計及命運走向分析,來揭示人性惡具有原型意象,并闡述此種原型的特征。
《圣經》在開篇展示了美麗的人間仙境伊甸園。根據記載:“神在東方建立了一個園子,把所造的人安置在那里。神使各樣的樹從地里長出來,可以悅人的眼目,樹上的果子作為食物。”“有河從伊甸園流出來滋潤那園子。”孤島式的伊甸園恬靜美麗,人類的始祖亞當與夏娃在這里過著平靜幸福的生活。然而不久,他們受到撒旦(蛇)的誘惑,因為對智慧果的好奇,違背上帝的意愿而偷吃禁果。概括來說,《圣經》伊甸園場景中罪惡的構成模式為“人類始祖(無罪惡)——蛇(撒旦)誘惑——對食物(智慧果)的需求——犯下原罪(人類罪惡的本源)。這也是基督教中的“原罪說”。從亞當、夏娃開始,人類的自由意志不斷受到挑戰,因屈服于外界誘惑走向罪惡,這種罪惡一代代地遺傳下來,構成人類社會各種形式的罪。因此,《圣經》故事與基督教的教義提示了人性本質是惡,而且這種惡性不受自由意志支配,具有先天的遺傳性。
《裂縫》場景設置在一個風景如畫、田園牧歌式的英國鄉村,故事發生的女子教會學校座落在這樣一個與城市隔離的小島上。島上綠樹成蔭,湖水清澈,風光旖旎,就像一個世外桃源。女孩子們在這里過著一種“與世無爭”的快樂生活。雖然她們內心有著對外面世界的好奇和異性的幻想,但美麗、博學的G小姐似乎能滿足孩子們對一切的向往。她那渾身散發出來的黑色又神秘的感覺,讓學生為她傾倒;那一個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冒險經歷,讓女孩兒們艷羨。G小姐成為眾女孩釋放思想和實現自身超越的載體。在她的管教下,學生們努力練習跳水,有秩序地生活,一切顯得井井有條,整個跳水隊就是文明社會的縮影。然而,隨著費爾瑪的到來,文明的秩序漸漸被打破。這個來自外面世界的精靈,有著非比尋常的游歷經歷,也擁有過刻骨銘心的浪漫愛情......這些都常常吸引著這群懵懂、無知盲目的少女,甚至是高傲的G小姐。需求的天平開始失衡,G小姐將所有關注都投向費爾瑪的同時,同伴們的嫉妒和猜疑接踵而至。女孩兒們用盡方法試著讓費爾瑪離開,在G小姐的唆使下,最終暴虐地追逐毆打費爾瑪......至此,人性中的惡已經顯露無遺。在欲望的驅使下,孩子們徹底擺脫了文明的束縛,顯露殘忍的本性,享受著折磨同伴帶來的快感,她們純真善良的觀念已經蕩然無存。與《圣經》中的原罪模式對照,小島的環境正像人間的伊甸園,純真的孩子對應無罪的人類始祖的形態,因受到美女蛇G小姐的唆使和誘惑,產生對暴力和血腥的心理訴求,最終違背上帝的意愿而犯下罪行。
《裂縫》除了場景照應《圣經》中的伊甸園外,主要人物性格及命運發表也同樣與《圣經》中的人物有著同源性。
(一)耶穌式人物費爾瑪。根據《圣經》記載,耶穌以救世主的身份被上帝派去人間拯救罪惡的人類。他是孤獨的,他常常獨自去曠野里游蕩;同時,他又是苦難的,他的美德為人類所不容,要以血肉之軀為人類贖罪,使世人獲得拯救。耶穌作為圣子來幫助人類,說明人類是存在罪惡的;然而,人類卻殘忍地把他釘死在十字架上,更加說明人類內心深處的罪惡是根深蒂固的。幸運的是,耶穌的行為喚醒了人類的良知,使人類勇敢面對惡的本性。
《裂縫》中的貴族女孩費爾瑪剛到學校時表現得少言寡語,獨來獨往,她常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獨自去原野散步沉思。她的本性是善良的,面對同伴的冷落與敵對,她選擇寬容和友善。她還真誠地與同伴分享自己的經歷,以一種導師式的引導為那些涉世未深的少女打開心門。也正是費爾瑪發現并指出,G小姐奇妙近乎魔幻的游歷經歷只不過是謊言似的剽竊。費爾瑪身上并不存在惡,她試圖向同伴揭示真相,幫助她們擺脫G小姐的掌控,走向獨立,擁有完整的人格,她是耶穌的化身。同樣,她的命運對耶穌一樣悲慘,不被人理解,最終被“釘上十字架”。費爾瑪死后,女孩們的良心受到譴責,良知開始覺醒,意識到了罪惡的可怕。
(二)撒旦式人物G小姐。《圣經》中,撒旦是上帝的敵人,他誘惑人類偷食禁果,使人類犯下代代相傳的原罪。
《裂縫》中G小姐的出場頗具特點。她在唱詩班歡快的歌聲中出現,一襲黑色打扮,莊重中透出陰郁神秘的氣質。黑色通常是邪惡和魔鬼的象征,也預示著G小姐是與上帝為敵的撒旦式人物。她試圖激發人類本性中的某些特性,在跳水課上她不斷地對女孩兒們重復要“喚醒自己的欲望,釋放本能沖動”。費爾瑪的出現對于G小姐是致命的威脅。起初,G小姐以討好和恭維等方式誘惑費爾瑪。然而,當費爾瑪的救世主的物質逐漸展露,這條美女蛇無法再給予對手生存的空間。既然誘惑無果,便要用盡一切辦法毀滅對手。G小姐毀滅費爾瑪的方法有兩個:首先,玷污“圣子”的圣潔。她誘奸了在午夜狂歡中醉得不醒人事的費爾瑪,在上帝的使者身上刻上魔鬼的印記;接著,她又千方百計地誘惑其他女孩對費爾瑪進行瘋狂追打,引導脅迫孩子們走向惡的道路,并最終殘害了費爾瑪。撒旦的特征在G小姐身上顯露無遺。
(三)獲得拯救的人類代表黛。《圣經》中,亞當、夏娃原本是無罪的人類始祖,夏娃受到撒旦的誘惑,又摘下果實誘惑亞當,亞當將上帝的告誡置于腦后,在上帝發現后,亞當用自己的行為虔誠地贖罪。
《裂縫》中,跳水隊長黛是女孩子們成長過程中一個重要人物。她是這幫女孩的領導者,她的觀點影響著其他同伴。在同齡女孩中間,她是權威的代表。然而,最終她沒能擺脫“撒旦”的誘惑,參與到迫害費爾瑪的行動中,甚至不由自主地幫助G小姐害死了費爾瑪,犯下可怕的罪。在最后,黛并沒有淪落為像G小姐一樣的魔鬼,而是為自己“童心的泯滅和本性的黑暗”深深懺悔。黛選擇離開是在認清了真相后帶著判斷力的離開,是一個自我救贖的過程。人類與撒旦的本質區別就在于人類認識到自己的罪惡后能夠贖罪,通過懺悔進入“天堂”。以黛為代表的女孩團體很好地詮釋了《圣經》中救贖的內涵。
瑞士著名哲學家、分析心理學的創始人榮格在奧地利著名心理學家弗洛伊德的基礎上提出“集體無意識”理論。榮格認為,在人類的無意識中有一部分是超越個體乃至民族、種族的具有全人類的普遍性與集體性的心理活動,這就是集體無意識(colletive of unconciousness)。“它既不是生育個人的經驗,也不是個人后天獲得的,而是生來就有的。”[1]它在人的一生人幾乎從未被意識到,但它卻會深刻地影響個人乃至社會的各種行為。
集體無意識的內容主要表現為各種原型(archetype)。所謂原型,就是超越個經驗的、先天的非個人的形式,它為個人的行為提供一套預先的模式,使個體在某種特定情景中作出特定的反應。榮格認為原型是“從遠古時代就存在的普遍現象”。[2]
在長達幾千年的社會歷史進程中,人類為了一己私利,不惜違背造物主(上帝)的意愿,相互掠奪與殘殺,甚至發動戰爭。正如上帝寓言的那樣:“人類的存在是罪惡和混亂的。”隨著文明程度的不斷推進,人類努力嘗試著擺脫惡的糾纏。然而,一次次的失敗證明了惡帶有很強的遺傳性。根據榮格的原型理論,人性惡完全可以作為一種原型進行研究。“性惡論”是《圣經》中的一個典型主題。人類始祖自犯下原罪開始,這種罪惡便作為“種族記憶”和“普遍意象”代代相傳,無人能擺脫惡的印記,人性惡是人類的一種本能。
《裂縫》設立了一個伊甸園式的原型場景。在這里,受過文明教育的孩子們本來可以憑借自己的“善良與純真”構建一個美好的人間樂園,然而由于本性惡的驅使,她們喪失了“行善”的能力,化文明為暴力,衍生出嗜血的野蠻行徑。這充分說明人性惡具有本能性。費爾瑪作為耶穌的原型,被人類罪惡所累釘死在十字架止,以G小姐為代表的撒旦原型卻笑到了最后。充分證明了人類在罪惡面前的軟弱無能。正如榮格所說:“你知道,要是你生活在原始時代的環境;與原始初民們聚居在原始森林中,你便會懂得那種現象。由于某種誘惑,你會陷入沖動之中,同時作為事先料想不到的舉動來……你知道,原型是一種力量。它有一種不由自主的力量,能在瞬間抓住你,就像疾病的突然發生一樣。”[3]
《裂縫》講述了一個純粹的發生在學校女孩之間的故事。討論了是什么讓溫文爾雅的老師和純真可愛的學生變得不可理喻,討論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為何只能以暴力作為交際的工具。人類的暴力傾向,并不是大環境的改變脅迫人們做出的一種應急反應,而是來自于內心深處的罪惡。這種惡已然成為一種本能,它所具備的原型特征也會隨著人類社會生生不息地繁衍下去……
[1]榮格著.李德榮編譯.榮格性格哲學[M].北京:九州出版社,2003.
[2]呂凱.淺論集體無意識及其表現[J].廣西教育學院學報,2003(1).
[3]F費爾達姆.榮格心理學導論[M].劉韻涵譯.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