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執彩練當空舞

從設計理念談起

提起先進的海軍艦艇設計理念，很多人立即就會想到德國MEKO。所謂MEKO，是上世紀70年代初德國護衛艦集團在其“多任務組合”概念的基礎上推出的“多用途標準護衛艦”(德語Mehrzweek-fre-gattenkonzept，簡稱MEKO)。簡單地說，就是把武器、設備盡量設計成模塊，通過標準化的接口實現根據不同的任務配置不同的武器和設備。與之類似的還有丹麥“標準一靈活”概念，即采用通用的平臺和作戰基礎設施，根據作戰使命不同來選用模塊化、便于互換的作戰載荷。總之，采取標準接口實現裝備通用化，是現代化海軍“時髦”的設計思路。不過，這種設計思路其實早在MEKO出現之前就存在很久了，航空母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最徹底的“標準－靈活”概念艦艇。

這一切，都得益于航母的主要火力投送手段——艦載機。我們可以從航母發展史中發現，只要尺度允許且艦載機性質的差別不是很大，那么航空母艦根據作戰使命而變換艦載機構成種類并不困難(實際上，即便按常理想來很困難，有時只要處理得當，也不是不可能的，例如著名的“東京上空三十秒”，即美國B-25陸基轟炸機創造性地自航母起飛，轟炸日本本土)。那么反過來說，如果要猜測一艘航空母艦搭載的艦載機構成，則要考慮的不僅是所屬國家已有何種飛機，更要考慮該國航空母艦被賦予的任務使命。在“瓦良格”號日益向我們走近之際，眾多軍迷都基于我國三代甚至四代戰斗機，對其艦載機浮想聯翩，我們或許應該脫離“中國?？樟α恳呀洆碛惺裁达w機”的思考限制，更廣泛地考慮中國航母面臨的具體使命，進而才能合理地確定未來中國航母艦載機構成。

從“中國海空力量已經擁有什么飛機”的角度思考，較早的機型(如殲-7、強-5等)顯然沒有上艦的機會，坊間爭議的艦載教練機選型無非就在JL-9“山鷹”、L-15“獵鷹”兩者間展開，而主力艦載戰斗機也不會脫離殲-10、殲-11兩者的改型(至于更新一代的殲-20顯然進度不能滿足要求)。在官方公開相關艦載機機型之前，此類爭議的熱度必將持續，對于國防科普事業倒是頗有貢獻，但要想客觀探討“瓦良格”號配置的艦載機，第一步無疑是分析“瓦良格”號在中國海軍乃至國防體系中承擔的使命。

由使命探討載機

試驗使命

自“瓦良格”號歸屬中國開始，就始終有人堅持(或者說希望)它是中國海軍首艘能夠實用的正規航空母艦，而不僅僅是一艘純粹的“試驗艦”。然而不容置疑的是，即便“瓦良格”號能承擔一定的戰斗使命，但由于中國此前從未擁有過能夠實用的航空母艦，那么“瓦良格”號將不可避免地成為一個中國固定翼艦載機的海上試驗平臺(當然，新型直升機等其它類型艦載飛行器也可共享)。這一點，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甚至在中國擁有第二艘航空母艦之后)，是無法替代的。從這個角度說，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不能因為看到“瓦良格”號上有某型號飛機起降，就認定這屬于“瓦良格”號乃至未來國產航空母艦的標配載機。觀察其它海軍強國歷史，曾經在陸地試驗基地或訓練航母上起降甚至短暫服役的艦載機司空見慣，其型號之多往往超過最終被海軍航空兵接受的機型。因此，從“瓦良格”號上成功起飛的艦載機只能說距離最后成功“僅有一步之遙”，就此停止發展也大有可能，而避免一種不合格的艦載機對于中國海軍航空兵同樣值得欣慰。

訓練使命

同樣始終有人堅持“瓦良格”號不會僅僅執行通常由二三線艦艇負責的訓練任務。不過跟試驗使命同理，即便“瓦良格”號不是一艘純粹的“訓練艦”，負擔訓練也是理所當然的。由于中國海軍嚴重缺乏使用航母及其編隊的經驗，“瓦良格”號作為中國首艘航母，在完成固定翼艦載機選型之后，緊張的訓練任務必將貫徹“瓦良格”號服役始終。

前面提到，JL-9“山鷹”和L-15“獵鷹”兩款高級教練機一直在爭奪中國首款固定翼艦載教練機的殊榮。那么對兩者進行分析比較就相當重要了。眾所周知，目前L-15的發動機仍需要從烏克蘭進口，因此在相關國產化工作完成之前，L-15盡管性能先進，卻很難讓中國海軍航空兵批量使用，更有受制于人的顧慮。而JL-9設備全面實現國產化且技術成熟(很多繼承自殲教-7)，后勤條件較好，成本較低，但過多繼承成熟技術限制了其技術水平，據說空軍使用時難以全面模仿三代戰斗機特點，受訓飛行員不能全面感受新型戰機特質，還需要同型教練機用于轉換訓練。那么用JL-9對我軍尚屬新穎的艦載固定翼戰斗機進行訓練，則更面臨挑戰。

事實上，為彌補JL-9這類高級教練機的缺陷，在教練機的領域里已經發展出更高層次的先導教練機，目前L-15主要受制于發動機的其實是其先導教練機亞型。所謂先導教練機，就是除進行一般飛行訓練和作戰訓練外，也可進入作戰部隊，承擔伴隨訓練任務，主要用于加快飛行學員機型轉換進程，減輕同型教練機的負擔。畢竟同型教練機往往是雙座的戰斗／教練機，若頻繁用于二線訓練，必將耗費不菲。由此我們可以推論出：在新的先導教練機未能及時服役時，中國海軍航空兵仍然需要依靠更昂貴的同型教練機完成航母艦載機轉換訓練，使用JL-9等高級教練機作為過渡和補充。更長遠來看，“瓦良格”號艦載固定翼教練機選型應時刻伴隨主力艦載戰斗機的列裝情況，因為這直接涉及到同型戰斗／教練機對“低層次”教練機的銜接要求。

多功能艦隊作戰

冷戰結束后，大規模軍事沖突概率降低，同時高新技術設備小型化進展迅速，各國航母艦載機的機型種類迅速減少，但同一機型的不同任務版本卻越來越多。不可否認，想要在同一機體上實現對所有任務都“最適合”是不可能的，美國海軍航空兵之所以將A-6和A-7艦載攻擊機、S-3艦載固定翼反潛機、F-14艦載制空戰斗機退役，除了對技術進步帶來的“多功能”較有信心外，更多是出于節約開支的考慮：在艦載機數量有限的情況下，單一機體勢必能比多種機體更充分地共享后勤資源，進而降低費用。

考慮到我國向海軍投入的資源還遠不能與美國相提并論，幾乎可以肯定的是，我們很難看到殲-10改裝上艦——盡管這是一款相當優秀的戰斗機，但其體積和重量先天制約了殲-10的多功能潛力，如果不同時裝備一款較專業化的艦載攻擊機與之配合，艦隊航空兵的戰斗力必然會有缺陷，這顯然超出了現階段中國海軍航空兵的資源承受能力。至于有人設想的“殲-10雙發大改”，其改動量幾乎不亞于重新設計，顯然不符合效費比。至于近期備受關注的第四代隱形戰斗機，也許有一定的衍生艦載戰斗機的潛力，而且比較符合長期的空中力量技術發展趨勢，但目前需要解決的技術難題較多，對于相關經驗缺乏的中國海軍航空兵來說，更可能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因此，綜合考慮先進性、可行性和成本，近期最有可能實現的是在國產殲-11系列戰斗機基礎上衍生重型艦載戰斗機，還可以借鑒其原型俄羅斯蘇-27家族經驗，使用同一機體。

不過令人遺憾的是，當前“瓦良格”號航母只能采用滑躍甲板起飛，難以搭載對?？兆鲬痼w系至關重要的艦載固定翼預警機，而且重型戰斗機滑躍起飛也不能完全發揮其設計潛力(想象中的殲-10上艦改型或許可以，這也成為部分人支持它的理由，但忽視了未來發展潛力方面的限制)。出于實用主義角度盡快形成戰斗力的考慮，進口少量俄羅斯卡-31預警直升機作為艦載預警力量過渡，不失為權宜之計，而這跟需要長期批量使用的L-15教練機發動機來源問題不同，小批量進口卡-31并借鑒原理、盡快完善戰斗力體系建設是可以接受的。

反潛作戰

考慮到我國目前沒有合適的固定翼反潛機改裝上艦，因此相當長時間內航母仍主要依靠直升機作為反潛平臺。目前中國海軍反潛直升機主要是國產直-9C／E和進口自俄羅斯的卡-28兩種。直-9C／E體積、重量都較小，雖然有一定的多用途潛力，但在反潛作戰方面明顯不如專業化的卡-28。不過卡-28進口數量有限，某些機載設備和設計結構已經趨于落后，在中國海軍里也只作為過渡機型使用。從長遠來看，發展新型10噸級(甚至15噸級)國產反潛直升機，適當時機研發艦載固定翼反潛機，勢在必行。

登陸作戰

我國與一些國家存在嚴重的海洋權益和島嶼主權紛爭，很多軍迷希望發展直通甲板大型兩棲攻擊艦，甚至想象用“瓦良格”號“客串”兩棲攻擊艦，投入維護主權行動。不過考慮到中國艦載航空兵建設進度，即便未來中國參與一定規模的兩棲登陸作戰，“瓦良格”號以及屆時可能擁有的國產航母近程參與兩棲作戰的可能性不大，畢竟航母最本職的任務是制空、反艦、反潛等，對陸攻擊也偏重于遠程火力投送，如果用于較近距離的兵力投送(如一些人想象的運輸直升機、武裝直升機從“瓦良格”號上成群結隊起飛，發動“垂直登陸”)，實際上是對艦載航空力量運用的“揚短避長”，不符合裝備使用效費比，甚至在面對較強大的對手時，會令航母遭受不必要的危險。不過在低烈度沖突中，“瓦良格”號也許可以充當登陸兵力或特戰兵力的投送平臺，但這還要受制于國產艦載大中型直升機發展情況，畢竟運輸直升機與執行反潛、預警等特殊任務的直升機存在很大差距。從長遠來看，發展合適的國產大中型直升機和專用兩棲攻擊艦才是兩棲登陸作戰的理想選擇。

和平用途

海軍作為獨特的國際性軍種，其大型作戰／輔助艦艇擁有相當廣泛的和平用途。航母具備其他艦艇難以比擬的巨大噸位和空間，因此在國際人道主義援助、搶險救災等領域都大有用武之地。早在1930年1月，美國“列克星敦”號航空母艦就奉命為因干旱導致水力發電中斷的華盛頓州塔科馬市10萬居民提供電力，其蒸汽輪機－電動機主機接通岸上電纜，在1個月內總計供電425萬千瓦。航母展現其他性質的和平用途的事例更為廣泛，而在此類作業中，直升機仍然是不可獲缺的便捷平臺，這再次對中國海軍航空兵發展更理想的艦載直升機提出迫切要求。

結語

綜上所述，經過探討“瓦良格”號近期可以配置的載機選擇，最終結論是“蘇-33中國版”戰斗機、JL-9教練機、卡-31預警直升機與卡-28反潛直升機暫時將挑起中國第一代航母艦載機“大梁”(JL-9也許暫時不上艦訓練，僅在岸上基地培訓)。

也許一些愛國熱情高漲的軍迷對于使用“俄國面孔”感到意猶未盡，但回顧中國海軍發展史，在海軍航空兵事業方面，中國一直在步履蹣跚但堅持不懈地追趕世界強國的步伐——從1919年馬尾飛機制造處的水上飛機“甲型一號”，到“鎮?！碧査巷w機母艦配備的水上飛機；從上世紀70年代進口的“超黃蜂”，到國產海軍型直-8、直-9C／E……一次次努力終于在今日讓國人看到希望的曙光。毫無疑問，那些“俄國面孔”只是一個開始，隨著中國工業基礎和國防科技的日益進步，不遠的未來，世人將有機會看到“中國航母艦載機”這個主題上的一幕幕精彩，而“瓦良格”號這個“舞臺”也會作為一個里程碑，牢牢地樹立在中國海軍發展長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