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樂觀的人們準備進入“危機后時代”的時候,全球性的社會動蕩卻突然在阿拉伯世界爆發并蔓延開來。從突尼斯向埃及,然后是利比亞、約旦、阿爾及利亞……,一個個國家的政府就像人們常說的多米諾骨牌挨個倒下。這里的原因是什么?
席卷大中東地區的社會動蕩,其實是全球金融危機正在深化的表現。它標志著此次危機已經沖破金融和經濟的范疇,進入到更加兇險的社會領域。正是全球危機導致了失業率的長期高企,減少了歐洲人的度假,使依賴歐洲旅客突尼斯經濟就像沙灘上的房子搖搖欲墜。加之大量失業的打工者回到本土,給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經濟和社會以難以承受的沖擊。
此次危機自2007年底從資本主義世界的心臟地帶爆發后,就一直在通過各種方式從核心區向外擴散,先是經金融貨幣渠道傳導,然后開始向實體經濟領域蔓延。隨著失業率的上升、工作時間的延長導致了越來越多的社會抗議活動。鏈條總是從最薄弱的環節開始斷裂。在現行世界經濟分工體系下,旅游業顯然是最弱的環節。突尼斯和埃及的依附性經濟基礎,在全球危機下表現的尤為脆弱。一旦國家的經濟基礎垮掉了,建立在其上的社會和各種上層建筑,也將不可避免地坍塌。不要光看到一些發達國家和組織為動蕩提供的金錢支持和骨干培訓,更要看到依附型經濟派生出的依附性理念。為社會動蕩提供了精神準備。
現代資本主義體系是一個“中心一邊緣”結構。西方發達國家處于體系的中心,支配著“邊緣”國家;邊緣國家的經濟和政治均具有依附性。這種依附性導致了在平時南方國家的依附型經濟向中心國家輸送著大量利潤,在危機時刻,依附型國家就成為最早遭殃并受挫最重的國家。如果有必要,西方國家當然會轉嫁危機。據悉,動亂的避險需求已經推高了美元匯率,使美元開始重拾升勢。
目前,社會動蕩正在向產油國家蔓延。許多輿論把關注的焦點引向社會治理的模式:民主或不民主。實際人們看到卻不是這樣。國王和酋長的國家還算穩定,而動亂往往發生所謂民主轉型國家。這是因為在這些國家,不僅經濟上依附于外部,在政治上和思想意識形態上也同樣呈現出更強烈依附性色彩——按照西方的所謂主流話語和理念解釋著自己國家所面對的問題。這自然無法解釋為什么世界經濟越發展而北南國家的兩極分化卻越來越嚴重,也無法為南方國家在危機中找到一條擺脫沖擊的道路。看起來富甲天下的資源國家,在全球產業分工中其實也處在產業鏈的低端,同樣是依附型的經濟。因為作為國家命脈的大宗商品價格,仍然操縱在掌控著各大交易所的金融資本手里。
我們必須認識到,目前大中東地區的社會動蕩,是全球金融危機的一個波次,是全球金融危機向全球社會危機傳導的體現。像中國這樣制造業國家也處于資本主義體系的“半邊緣”地帶,大宗商品價格的飆升同樣會把危機轉嫁進來。由于現行世界經濟體系內在的不合理、不均衡,使處于危機中的發達國家易于向南方國家轉嫁危機。
為了掩蓋這不道德的轉嫁機制和轉嫁行動,幾乎所有批評都指向發生動蕩的突尼斯、埃及、利比亞等國家的內部,而有意無意地忽略了對現行資本主義體系的批判。只要我們回想一下,在1997年類似的批評則指向的是印尼、馬來西亞和泰國。敏感的約瑟夫·奈在此次動蕩中有了新發現:傳統觀念認為那些擁有最強大軍事力量的國家將奪得優勢。在信息時代,真正的贏家是那些最會講故事的國家(或非國家組織)。看來,我們也要學會把發生動蕩的道理說清楚的本領。不然有嘴的蒼蠅既能吸吮叮食,又擁有話語權,而每次倒霉的都是被叮的雞蛋。
(王湘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