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風波

“我覺得應該制止，而且必須嚴肅教育。小小年級就知道賺錢了，一腦門的主意，長大了還不知成啥樣的人呢！”老劉老師有些憤激。“不要吧，小孩子間游戲交往很正常，讓他們自己解決好了，老師充當參謀主持公道就可以了，不需要強力干預吧。”說這話的是賀老師。

話題是四（1）班班主任吳老師引起的。他班有個學生阿明，昨天帶了許多游戲卡片到學校，一開始跟大家一起玩，男孩子都玩入迷了，像追明星似的跟著他屁股后面玩。他可神氣了，想給誰玩誰才玩得到。有一個男孩阿奇說自己有高達，想跟他換。阿明很喜歡阿奇的高達，于是就答應了用10張卡換了阿奇的高達玩。大家看阿奇換到了游戲卡，就都想用自己的玩具或者學習用品跟阿明換。阿明開始不肯，后來有人說，“我用錢買你的卡可以嗎” ？阿明一想，自己看中的那輛遙控汽車已經很久了，爸媽一直沒給我買，我可以用我的游戲卡換錢，再去買呀 。于是，就答應了大家的要求。都是四年級的學生，對錢沒有多少的概念，更不知十元二十元代表什么價值，紛紛掏出自己的零花錢來買。就一會兒功夫，阿明就把游戲卡全賣掉了，口袋里裝滿了錢。原本這事老師也不會知道，因為小伙伴之間這類小故事多了去了，同學們都覺得很正常。但是，在數學課上有兩個同學一時手癢，拿出卡片來玩，被老師批評，并給以沒收處罰。這兩個同學不服氣，說班里還有很多同學有卡片呢。數學老師是個很認真的人，一聽有游戲卡片的人這么多，覺得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學習上了，全因這游戲卡惹的禍，于是要求所有的同學游戲卡都沒收，說要等考完試，成績進步的人才可以去向她要回來。同學們一聽，傻眼了，才玩半天這卡就不見了，心里委屈極了，就有幾個流下了眼淚。偏偏數學老師又是個很嚴格的人，見學生流淚，越發提高聲音，說“誰要哭鼻子就永遠別想拿到卡了”。嚇得他們只能假裝乖乖地坐下聽課。只是表面的平靜怎么能掩抑心中的憤激，余下的時間自然在發愣中度過，才又想起自己的零花錢來。一下課，也不知是誰嘀咕了下“找阿明要錢”。大伙兒一聽，“對啊”！于是，一起找阿明要錢。阿明當然不同意了，說錢今天中午已經買了小汽車了，還剩下幾塊錢。同學們就圍著阿明不讓，要他的小汽車。這下子教室可亂了套，班長覺得是大事，連忙報告班主任。吳老師一調查，這才知道事情原委。

吳老師是位年輕老師，以前還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連忙請教大家。老師們一聽，覺得這事既熟悉又新鮮，熟悉的是同學間交換東西很常見，屬于小伙伴間的游戲活動，理該由他們自己解決，教師只能幫助協調；新鮮的是這件事已經涉及到錢了，而且還涉及到買賣，這就成了交易了。教育的傳統自古都是教導學生“君子輕于利而重于義”，現在跟四年級的學生談錢物交換的規則道理，過早地讓學生接觸錢的問題，實際上是利益處理，會不會既說不清，又會誤導學生，影響到他們價值觀的形成呢？大家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顧老師說：“小學生也應該接觸錢財教育，因為現在的學生很早就接觸到錢了，壓歲錢、零花錢從嬰幼兒就開始有了，現在的家長、長輩不知道給孩子送什么樣的禮物是好，動輒給錢，制造了多少小‘富翁’。而相對于‘財富’的增長，學生的理財教育卻很滯后，甚至是空白。有的孩子到中學甚至大學，還不一定接受過理財教育，走上社會才發現自己像傻瓜一樣一無所知，還得從頭學起。所以，教育應該改變觀念，將理財教育引進到中小學課堂，與其將來被動，還不如從小教給基本的理財常識，學習簡單的理財本領，這才是明智之舉。”

寧老師：“我覺得同學間交換物品玩具可以容許，但這事嚴重在阿明擅自買賣東西，這在學校環境里顯然是不合適的。阿明年紀小，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當好玩。如果不加以懲戒，遏止這種現象，一旦在學生中蔓延開，是非常糟糕的事。”

柳老師：“我也遇到過這種情況。記得有一次我班一個學生拿游戲卡在班級賣，被我當場繳獲，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撕毀了。后來我班再也沒有這種情況發生，課間玩游戲卡都少了。小學生在校主要任務是學習，怎么學起商品買賣來了呢？不及時制止容易造成人心浮躁，心思不定。”

裘老師：“我擔心四年級的學生太小，理財教育看起來很美，然而走入現實生活中絕不是幾句話一兩次教育就能奏效的，必須有系統的課程和持續的教育跟進才行。而這目前在我們的中小學還達不到這樣的要求，遇到吳老師班級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制止，批評教育。否則會引發更多類似的糾紛，學生交易成風，學生的心境也必然遭受更多的沖擊和污染，那帶來的影響就大了。”

筆者視點：

學生中存在著交易，其實不是到四年級才開始，早在幼兒時期就有食物交換的經歷。交換食品、玩具，各取所需，分享快樂，這應是交易的雛形。有誰會認為互相交換食品就是違法的呢？從這意義上說，交易其實是人進行正常交往的一種基本形式，也是人的社會化的開始。因此，不管是學生一二年級交換玩具，還是三四年級交換圖書，或是五六年級開始錢物，中學階段進入社會購物消費，等等，都應該視作孩童正常的社會交往。傳統教育中把人禁錮起來，采取堵截封閉的做法既有違人的本性，妄圖阻止人的社會化發展，同時也違背教育的基本規律，通過愚民教育達到控制管理的目的，這都是非教育的行為。

當然，交易存在合法交易和非法交易的問題，像阿明沒有經過老師和學校的允許，但是得到同學間的擁護，買賣游戲卡，這實際上是鉆了空子，游走于中間的空白地帶，因為學校沒有明文規定禁止同學間交易物品錢物（老師們評議中沒有提及相應的校紀班規作為佐證，故視為沒有），這一方面反映學校管理中出現真空。同時，即便是校紀班規中有禁止買賣交換物品的規定也是有礙人的自由的，限制了人的基本生活交往的權利。學校和老師應該通過正面引導，制定出關于交易的合適要求、規則，這樣來引導學生，而不是通過禁止來阻礙杜絕學生間包括物品交易在內的正常交往。

學生之間有著很多富余的物品可供交易，一個舊玩具在小A身邊可能就是一個多余物品，但在小B那里則可能成了很向往期待的東西。通過玩具交換這樣的平臺就可以使得每位同學都能淘到自己喜歡的玩具來玩。同樣一本書，小C閱讀過了留在身邊的價值就不是很大，但是如果通過圖書換購，與別的同學交換，就可能都找尋到自己沒讀過又感興趣的圖書。當然，有時不一定通過具體的書或玩具，也可能通過錢作中介進行交易，這本質上也沒有改變，只是載體發生了改變而已。作為教師，無需大驚小怪張皇失措。相反，學校應該提供合適的交易平臺，讓學生參與其中，體驗生活。有的學校舉行商品交易會、圖書換購、慈善義賣等活動，為學生搭建了很好的參與平臺，有效地引導和培養了學生的交易意識，促進學生的社會實踐能力的發展。

客觀說，我們國家對學生理財教育是比較缺乏的。有些孩子的零花錢亂花，或者有了壓歲錢不知道儲蓄，有錢就直奔吃的玩的，不知規劃，待到再需要時又得向家長伸手要錢，諸如此類都是不會理財的表現。因此，適時地對學生進行理財教育是很有必要的。

當前，市場經濟主導下的中國社會，對于市場經濟和交易已然有較深入的認識和理解，對于商業貿易不再視為奸巧投機之途，甚至大有全民經商的發展之勢。同樣，學校教育的方向也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教育不再像古時那樣為官府培養統治者，而是培養勝任社會各行業的勞動者，從小讓學生進行一些社會交易的生活模擬不是壞事，反而有助于他們接觸社會，感受真實社會的生活情態。陶行知先生說過，“生活即教育”“社會即學校”。學校只有堅持以人為本的教育理念，堅持大教育觀，開放教育，自覺將社會的諸多因素用科學合理的方式呈現給學生，學生也才能早日社會化，逐步成長為社會有用的建設者和接班人。如此說來，學校、教師對于學生的交易行為自不必談虎色變，而應是坦然應對，正面引導，積極搭臺，科學教育，讓學生從小就能享受到真實淺近的理財教育。也許，這初早的啟蒙會為二三十年之后中國的經濟生活帶來更深遠的影響，因為那時的社會主角正是現在讀書的中小學生。

（作者單位：廣東佛山三水區樂平鎮范湖小學、江蘇阜寧縣教育局）

責任編輯李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