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語境中預設的心理認知

陸少兵

一、預設的定義和分類

在語言學領域，預設爭議頗多，最突出的就是預設的定義。關于預設的定義很多，但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盡管如此，人們對于把預設分為語義預設和語用預設卻基本上沒有異議。

卡圖倫認為語義預設是由詞匯或語法結構等語言形式所包涵或預先設定的假設，它與說話時的情景無關。這在很大程度上與蘊涵相似，都屬于隱含義，因此有許多人把語義預設當作蘊涵來看。但蘊涵不同于語義預設，主要的區別在于預設在句子被否定時仍然存在而蘊涵經受不起否定測試，在句子被否定時被取消。

語用學從說話者的角度出發，把預設看作是有關言者或聽者信念的一種言語行為的狀態問題。戴維?克萊斯特爾在《現代語言學詞典》中把它定義為“與語言有關，當說話人說某一句子時持有的假設”。喬治?于勒更把它定義為“說話人認為，在話語之前已存在的事態?！?/p>

二、預設的特點

（一）預設的普遍性

預設廣泛存在于語言，尤其是問句中，因為提問總有一定的前提或預設。就問句而言，預設就是使問句有意義、使提出的問題能夠成為一個真正有意義的問題的條件。例如“誰來了？”這個問句之所以有意義在于它隱含著“有人來了”這一預設。法庭質證時律師常用問句詢問證人，而問句往往隱含著預設。一個著名的例子“When did you stop beating your wife?”這句話中提問者就以“被提問者過去常常打妻子”為前提。

（二）預設的主觀性

語用預設是言者對聽者認知狀態的主觀假設。它往往以言者本人的經驗為認知背景。所謂的共知信息，實際上首先是言者的主觀認知狀態，在聽者對言者的設定沒有認可之前，它只是相對于發話人而存在的（陳家旭、魏在江，2004）。由于語用預設是帶有斷言性質的語境假設，是說話人信念、假設和判斷的體現，因此具有主觀性，本身并不具有必然的真實性。

（三）預設的隱蔽性

由于預設是說話人在說話之前假定聽話人知道而省略、未加以明說的信息，可以說是說話人在發話之前大腦中的信念和背景知識，相對于聽者而言它表現為信息缺省（information gap）。在說話人未明言之前，它就好比一個黑匣子，不易把握，因此具有一定的隱蔽性。

（四）否定不改變預設

“Didn’t you hear what they were talking?” 與其肯定句“Did you hear what they were talking?”有著相同的預設（They were talking something）。不僅問句的肯/否定句有著相同的預設，就是說否定并不改變句子的預設。

三、預設的認知和預設推理

從認知的角度看，預設屬于語用推理的一種，類似于缺省推理，具有主觀性和隱蔽性的特點。從認知角度研究預設的生成、操作、流向、識別，在很大程度上需要探討預設的心理機制，它有助于加深對預設的認識，解決預設的識別和破解等難題。

四、法庭語境中的預設

法庭語境中訴訟雙方利益的對立導致雙方立場相左、目的沖突。法庭詢問時，律師關心的不一定是尋找實情，而是尋求制勝的策略。語言正是他們用來建構自己滿意的意義和實施支配力的有力的工具，因此法庭話語具有較強的目的性和技巧性。

五、法庭話語中預設的識別及破解

法律語言是法律權利實現的重要手段，證人的權力總是與語言密切相關。在法庭詢問中律師和證人的話語順序是預先分配好的：律師提出問題，證人回答問題。法庭程序賦予律師在整個詢問過程中以支配地位。律師通過預設巧妙地把他的意圖隱藏在問句之中。由于證人在回答問題時注意力往往放在疑問詞而非預設上，往往不易察覺，容易輕信。

盡管“預設陷阱”比較隱蔽，并且把預設寓于問句中又增加了破解的難度，但這并不意味著就毫無辦法。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看，事實上預設有一定的可預測性。這主要是因為“語用預設總會通過一定的語言形式體現出來，語義預設總要表現為一定的語用預設”（Leech, 1981）。因此，預設是可以識別的。具體來說，可以采取以下方法和路徑：1）提高對預設的敏感性。一般來說，律師選用的語言表達形式把預設嵌入在各種各樣的預設觸發表層上，從接受方來看處理加工它們的難度取決于接受方的意識和對預設觸發語的敏感程度。2）借助預設的觸發語，識別預設。由于預設有一定的可預測性，除了受語境制約外，它往往與一定的詞語和結構也就是觸發語相關。只要熟悉能夠引發預設的語言形式就可以抓住狐貍的尾巴。列文森(Levinson)在其《語用學》一書中詳細列舉了預設的各種觸發語，可以作為參照。3）識別“預設陷阱”。證人或被告以及律師應該認識到對方律師的提問是有目的的，往往隱藏著陷阱，所以在回答之前應該把對方問話中的預設與事實相比較，看是否真實。如果對方問話中的預設與事實不符就存在著“預設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