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菊,鄭輝昌
生態學視野中的中國古代藏書文化研究
李榮菊,鄭輝昌
從文化生態學的視角研究古代藏書文化,是一次重要的理論嘗試和實踐探索。研究內容包括基本概念的界定,宏觀方面如藏書外部環境,中觀方面如藏書生態系統的結構、變遷規律及功能,微觀方面如古代藏書類型等,以及理論基礎和研究方法的探索等。
生態學;古代藏書;文化;生態系統
隨著我國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事業的不斷發展,學術界對傳統文化的研究更加深入,因此越來越需要深入挖掘古代藏書文化這一寶藏。從文化生態學的視角研究藏書文化,具有深遠的意義,不僅可以為古代藏書文化提供新的研究視角,把研究不斷推向深入,而且可以切實地總結中華民族愛書、讀書、治學的文化精神,繼承和弘揚優秀的文化傳統。研究者指出:“藏書文化就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構成了整個中國文化生態園的自然環境。我們每天都生活在一種藏書文化的包圍中,所以說,藏書文化是一個貫穿于歷史長河的有機的生態系統。沒有一個藏書文化的生態圈,你的生活就會枯萎甚至窒息。”[1]我國古代藏書歷史悠久,文化積淀豐厚,藏書文化研究的前景是非常遠大的。這就迫切需要理論工作者及時總結相關研究經驗,立足現實,開闊思路,做多方面的探索和深入的研究,并拿出具有理論和實踐價值的研究成果。研究中國古代藏書文化生態,就是探究古代藏書文化生態系統的運行及其規律等。從文化生態學的視角研究古代藏書活動,既是一次重要的理論嘗試,又是一次重要的實踐探索。把古代藏書納入到文化生態學的研究范疇,致力于探究古代藏書文化生態系統及其運行規律,必將拓展文化生態學的研究領域,促進圖書館學、圖書史理論的創新和發展,因而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
文化生態學是一門交叉學科,其來源學科主要是文化學和生態學。文化學是其研究對象,生態學是其主要的研究方法,文化學和生態學均是其學科歸屬。換句話說,在學科的來源和構成的意義上,文化生態學就是將生態學的方法運用于文化學研究的新興交叉學科。自從美國文化進化論學者斯圖爾德(Julian H.Steward)在1955年出版的《文化變遷理論》(Theory of Culture Change)專著中完整闡述文化生態學(Cultural Ecology)概念及其理論體系以來,引起了世界的廣泛關注。文化生態學研究在文化人類學、文化社會學、文化哲學、景觀生態學以及文化地理學等學科領域都得到了廣泛運用與深入發展。自20世紀初葉起,我國學者李大釗、馮友蘭、梁漱溟等在探討文化生成機制時,就力圖從生態環境角度說明文化差異性、民族性,進而進行優劣比較與選擇,啟發了國人對民族文化的自省。20世紀50、60年代我國文化生態研究一度活躍。
20世紀80年代以后,文化生態學已基本成熟,影響也相應擴大。系統論被納入文化生態學,成為學科基礎,并且從環境與文化的雙向互動中研究文化,把人化環境特別是信息環境作為文化生態環境;文化生態的研究者也從美國人類學家的狹小范圍擴大到全世界和多學科領域等。當前,作為思想史的范式,生態學已經越過學科邊界,擴展到政治、法律、經濟、哲學、倫理、美學等領域,形成了“泛生態學化”的態勢。生態學研究的重點正轉向以人類社會為主體,重視人與環境相互作用的研究,提出了“深層生態學”等理論。由于生態學熱興起帶來的學術資源和理論旅行的影響,國內文化生態學研究成果不斷,如徐恒醉的《生態美學》、魯樞元的《文藝生態學》、曾永成的《文藝的綠色之思——文藝生態學引論》、王先霈的《中國古代文學中的綠色觀念》等。此外,譯介作品也不少。
在古代藏書文化研究方面,近代以來,尤其是20世紀80年代以來,隨著圖書館學、目錄學、圖書史研究的深入開展,有關成果層出不窮。大致四種類型:首先是對藏書家傳記的撰述,舉其要者如《清代藏書家考》《私家藏書概略》《中國藏書家考略》《宋代藏書家考》等。第二,某地或某人藏書專題研究,如《海源閣藏書之損失與善后處置》《鐵琴銅劍樓藏書》《天一閣藏書考》《兩浙藏書家史略》等。第三,藏書史料匯編,突出的有《中國古代藏書與近代圖書館史料》《中國歷史藏書論著讀本》。第四,藏書文化史研究,如《中國藏書樓》《中國藏書通史》等。研究者發掘整理了有關史料,記載了古代藏書家矢志藏書、保存祖國文化遺產的大量史實,揭示了古代藏書的業績和特點,總結了保藏典籍的經驗。已有研究為確立古代藏書在中國文化史上的地位,為進一步全面綜合研究古代藏書,為從文化視角發掘古代藏書文化內涵開辟了道路。但是,對于古代藏書的研究,一直缺乏文化生態學的視角和方法。古代藏書文化生態系統的存在和發展,是中華傳統文化的集中表現,理應受到研究者足夠的重視。目前,國內的專家、學者主要是從圖書館學、檔案學、情報學、文化學、歷史學等角度研究古代藏書,并發表了許多有一定理論深度和現實指導意義的研究成果。但從文化生態學的視角研究古代藏書文化,目前這方面做的工作還不多。故很有必要進行生態學視野中的中國古代藏書文化研究。
(一)界定概念和明確范疇
這方面主要研究藏書文化景觀和群落等概念關涉的問題及問題域,研究相關文化生態學理論基礎,故比較注重理性認識和邏輯思維。古代藏書文化景觀(landscape)是一個由藏書主體、藏書客體、藏書載體等異質因素鑲嵌組成的,具有物質和文化結構的視覺實體。古代藏書文化群落 (community)是指特定時間居住在特定地區的具有直接或間接關系的多種藏書主體有規律的組合和共同體。藏書文化群落具有相對穩定的空間結構,如就典籍而言,它和藏書者與藏書樓構成了水平的空間關系,同時上自朝廷官府,下至私家藏書,又形成了一個縱向的序列。結構序列在不同時間、空間上表現得越是復雜,說明了藏書生態系統的資源越是充分,藏書活動越是活躍。印度圖書館學家阮岡納贊在其名著《圖書館學五定律》中指出“圖書館是個正在發展的有機體”。古代藏書文化生態系統是由藏書文化群落及其環境相互作用,從而構成的一個有機系統。系統因素通過能量流動、信息傳播、物質循環和文化建構等過程,構成一個彼此關聯、相互依存的動態復合體。古代藏書既是一個文化能量積累和承傳的過程,也是一個能量的變化和重建的過程。藏書生態系統以精神文化為核心,構成了內結構即深層結構,以藏書物質文化和制度文化層面為外結構也即淺層結構,最外面是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藏書生態系具有社會生態系統的基本特征:其一,具有一定區域和范圍的空間結構(如同級的平行結構、異級的層級結構、交叉的復合結構等)特征。其二,具有一定時期和階段的時間系列(如初創期、發展期、強盛期、衰弱期、死亡期等)特征。其三,具有社會機體新陳代謝與不斷進化的生命特征。其四,具有社會機體自動調控或自組織的功能特征[2]。
(二)古代藏書文化的外部環境
主要研究不同時期影響藏書的自然、政治、經濟、教育、宗教、科學技術等因素與藏書文化的互動關系。古代藏書具有鮮明的社會性,具有自己生存和發展的環境,如先秦諸子著述豐富卻受到秦始皇 “焚書坑儒”,類似秦火的書厄、書禁在歷史上屢次上演。著名的《四庫全書》七閣伴隨著近代的頻繁戰亂而飽受摧殘。文宗閣、文匯閣、文源閣先后遭兵火焚毀。仁人志士常冒著生命危險藏書于夾墻、地窖、山洞等處,為典籍流傳保存了寶貴的火種。古代藏書生態系統是社會亞系統之中的一員。外部環境諸因素一方面作用于藏書文化生成和發展,并構成文化生態綜合體,從整體上決定著藏書生態的分布格局和發展趨勢。
(三)古代藏書生態系統的結構、規律及功能
中觀研究注重理論分析和社會實踐之間的關系探究,關注藏書生態系統中物質、精神和制度層面的分布和動態循環,以及藏書生態系統本體自律和循環等,如圖書之采訪校讎、分類編目、借閱流通、保管聚散等。古代藏書生態系統的群落、鏈條和網絡之間關系復雜,系統構成諸因素的此消彼長非常繁復,子系統內部和彼此之間的互動也頻繁。古代藏書活動常具有萌生、發展、高潮、結局等階段。如春秋晚期王室衰微,諸侯稱雄,王室典籍散入諸侯,成為諸子百家創造新說的思想資料。漢代征集圖書,天下響應,先秦典籍得以再現。宋代征書達十五、六次之多。明代編《永樂大典》,清代編《古今圖書集成》和《四庫全書》,都是重大文化工程。藏書生態的變化源于文化變遷,文化變遷是藏書生態系統演化的直接原因與重要動力。
(四)藏書類型、藏書家、藏書樓、藏書制度等
生態學是以個體、種群、群落和生態系統為研究中心的,藏書文化生態學也是如此。古代官府、寺廟、書院、私家藏書的不同類型,不同地域的藏書家和藏書樓,以及藏書制度、藏書方向、版本、藏書印等都有生態研究價值。很多藏書樓都注重館藏結構的合理。如天一閣按經、史、子、集分類列柜藏書,樓下閱覽圖書和收藏石刻。建筑南北開窗空氣流通。書櫥兩面設門,既可前后取書,又可透風防霉。故宮文淵閣房屋結構、書架款式等就是模仿天一閣的。一般而言,藏書豐富,形式靈活,注重圖書流動和循環,具有完善管理制度的藏書生態系統,它的自我調節和修復能力就比較強。
古代藏書文化生態研究是在圖書館生態學發展的基礎上,有機融合文化生態學和中國古代藏書文化研究視域,致力于建構中國古代藏書文化生態系統的范疇,通過相關概念的界定,進而探究藏書生態系統的結構、功能和運作規律等。被認為創立了文化生態學中國學派的馮天瑜先生在其 《中華文化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中,從唯物史觀出發界定文化生態學。他認為自然、社會經濟和社會制度作為文化生態三層次彼此之間不斷通過人類的社會實踐進行物質及能量交換,構成一個渾然的整體,同時它們又分別通過復雜的渠道,經由種種介質對觀念世界施加影響。這啟發人們從文化生態學的理論基礎和研究視角來看待中國古代藏書活動,它就是一個以藏書活動為內核的、呈發散性的、邊界不定型的,具有穩定的結構和功能的生態系統。古代藏書文化生態研究需要運用系統論的思維,按照生態循環的規律,對研究對象進行內與外、整體與局部等各方面探究。采取文化生態學的理論和方法有助于把藏書文化研究推向深入,這也是古代藏書文化研究的需要。目前古代藏書文化研究主要借助于傳統的文獻研究、實地考察等方法。如果借助于文化生態學,將會獲得全新的研究思路和方法,也必將取得具有創新價值的成果。借助于生態系統模型,和古代藏書相關的因素如藏書、讀者、藏書家、藏書樓、地域、建筑、設備、技術、經費、收藏和滅失等,甚至于諸如藏書印、藏書樓命名、楹聯都繁瑣的細節都可以涵蓋在藏書生態系統之中。文化生態學的研究方法功能強大。
故此,出于深入挖掘我國古代藏書文化精髓,弘揚藏書文化優良傳統的研究目的,迫切需要從文化生態學的研究視角,提出“古代藏書文化生態系統”這一理論范疇;以此為理論基礎,科學論證我國古代藏書文化生態系統的結構、功能和運行機理,系統研究藏書文化與環境之間的互動關系和變遷規律,進而探究我國古代藏書文化的發展規律和重大意義。對古代藏書文化生態系統的研究,需要立足中國傳統文化根基,密切聯系中國國情,注重文化生態學等多學科理論的綜合運用和互驗;側重運用歷史文獻研究法、田野調查法、文化分析法、系統綜合法,抽樣調查法、以及定性與定量相結合、歸納與演繹相結合等方法去收集、整理和分析有關資料,以提高研究的科學性、可信度和現實價值。
總之,生態學的研究方法引入中國古代藏書文化研究領域,是一種學科的交叉和研究方法的創新,拓展了藏書文化的研究領域。從文化生態學的視角切入,能更加深入把握中國古代藏書文化和整個中國文化以及中國社會之間的內在關系。對這種內在關系的關注,以及視古代藏書文化為一完整生態系統的觀點,具有一定的創新性,研究成果將具有一定的前瞻性,故可供現代圖書館管理借鑒,有利于現代圖書館學研究開拓新的研究領域。
[1]李玉安.中國藏書文化史研究論綱[J].圖書情報論壇,2007(4).
[2]葉峻.從自然生態學到社會生態學[J].西安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3).
G250.9/2
A
1673-1999(2011)22-0149-03
李榮菊(1967-),女,河南南陽人,重慶科技學院圖書館副研究館員;鄭輝昌(1964-),男,江西臨川人,重慶科技學院圖書館館長,教授。
2011-08-23
2010年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劃基金項目“中國古代藏書生態學研究”(10XJA870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