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 斌
(廣州工程技術職業學院,廣東 廣州)
石濤“受識論”與克羅齊“直覺說”相同點的比較
鄧 斌
(廣州工程技術職業學院,廣東 廣州)
本文對石濤與克羅齊的美學觀點加以比較,進行探討。
石濤與克羅齊;“受識論”;“直覺說”;比較研究
在眾多的解讀畫語錄當中,吳冠中先生的《我讀石濤畫語錄》比較新穎,他突出的貢獻之一是發現了石濤語錄中的現代意識,比方說:他認為石濤所說的受與識,實際上是開了十九世紀意大利美學家克羅齊(Crose)“直覺說”的先河。然而,吳冠中先生只是提出了這一發現,并沒有進一步,深入的把這些美學思想進行比較分析。本文將以此為出發點,比較石濤的“受與識”與克羅齊“直覺說”的相同點。
(一) 《石濤畫語錄》。《石濤畫語錄》是中國藝術理論史上一部重要的帶有美學品格的畫學畫論著作,它是石濤晚年所寫。共十八章。以“一畫”為其核心,具有系統的體系結構。石濤這樣安排自有用意。全文的十八章可以分為幾個大的部分:第一章至第四章是總論,提出“一畫”概念,談到了了法、變化、感受等;第五章至第十章則是分別具體的論述繪畫創作中的一些問題,也是前四章的具體落實;最后十章是畫外之話,看似與繪畫無關,卻是繪畫成功的關鍵,是“功夫在詩外”的體現。《石濤畫語錄》是一部既傳統又飽含創新的、系統的、分層次的美學、藝術學著作。
(二) 《美學原理》。《美學原理》是意大利哲學家、美學家、歷史學家和文學批評家克羅齊(Bennedetto Crose),第一部著作。也分為十八章,前兩章是提出并論證直覺=表現=藝術的觀點,后十六章都是根據前兩章的結論提出來的觀點。其所有的結論都從一個軸心原理推演而來,這個軸心原理即是“直覺即表現,表現即藝術”。《美學原理》討論的不僅僅是普通的美學問題,尤其涉及到美學在整個哲學中的地位以及審美活動與其他心靈活動的關系等。
(三) 《石濤畫語錄》與《美學原理》的比較。“受與識”放在《畫語錄·尊受章第四》,在全文中占有重要的位置,石濤在這一章中重點突出了“感受”在繪畫實踐中的作用。而“直覺說”卻貫穿于克羅齊《美學原理》全文,在此文中,他其他所有的觀點都以此為軸心。
克羅齊與石濤,一個是東方的大畫家和藝術理論家,一個是西方的美學家、哲學家和歷史學家。作為深受中國傳統文化影響的石濤,以中國人的思維方式,決定了他在畫論上的言說方式的體驗性、情感性和非邏輯型的特征,不同于古希臘式主客兩分的科學思維方式。中國的繪畫藝術學和美學范疇也不像西方那樣,具有明晰性、系統性和邏輯性的謹嚴性質。因此,石濤相較于克羅齊而言,表達一個思想,更習慣于用片斷的、體驗性的、多語義的表述方式。
(一)“直覺說”的含義。要比較“受與識”與“直覺說”的相同點,首先要明白“直覺說”這一美學觀點,而要理清克羅齊的直覺說,首先得理清直覺的來源,直覺是認識的(知)的起點,是感性認識的最低階段,還只限于認識個別事物的形象,這形象還是孤立的,不與任何其他事物發生關系。克羅齊采取了康德的心靈因賦予形式而鑄造現象世界的主觀唯心主義的論點,他否定了物質的存在,物質這一詞在他的詞匯里只有材料并不來自物質世界而是來自精神世界或心靈活動:也即是實踐活動所伴隨的快感、痛感、欲念、情緒等。他把這些因素籠統的叫做情感并認為它與所謂的感受、印象、自然、物質是同義詞,均屬心靈的產物。他說:“在直覺界線以下的是感受,即無形式的物質。這物質就其為單純的物質而言,是心靈永不能察覺的。心靈要察覺它,只有賦予它以形式,把它納入形式才行,單純的物質對心靈為不存在,不過心靈活動須假定有這么一種東西,作為直覺以下的一個界線。物質,在脫去形式而只是抽象概念時,就只是機械的被動的東西,只是心靈所領受的而不是心靈所創造的東西。”由此可知,直覺的來源還是心靈活動本身,情感在未經直覺(還在直覺界線以下)時還是無形式的,一旦經過直覺,它才為心靈活動所掌握,才得到形式,亦即轉化為意象,而這意象也就是一般人所了解的客觀世界的事物。所以直覺這種心靈綜合作用不但表現了情感,而且同時還創造了表現情感的意象,即客觀世界的事物。明白了直覺的來源之后,所謂直覺顧名思義,便是由特殊的事物所直接引起的知覺;也即是人類的心靈,不假思辨,直接把握個別事物之特性和真相的能力,也可以說像佛家所謂不起一切分別想。直覺是最基層的認識活動,它所產生的是個別事物的印象,所以它其實就是想像或意象的形成。當事物或外在底自然觸到感官感受,心里抓住它的完整的形相直覺,這完整的形相的成功即是表現即是直覺。
(二) “受與識”的有關解釋與直覺說的相同之處。《畫語錄·尊受章第四》是研究畫語錄者分歧較多的一章。歷年來研究畫語錄者對它有各種解釋,其原因在于對于“受”和“識”的不同理解,但是盡管有不同的理解,解釋上還是有許多相似之處,也不至于千差萬別,因此關于“受與識”的解釋和“直覺說”的相似之處的比較是可行的。另一方面本文由于篇幅的限制不能一一列舉各種解釋,所以本文列舉的都是在學術界比較流行的解釋。
在“受與識”的解釋中,一部分人用感性認識和理性認識來解釋“受”和“識”,認為“受”指直觀的感性認識,“識”指更高一層的理性認識。“先受而后識”,是指以直觀的感性認識為基礎,然后上升到理性認識。克羅齊的“直覺說”認為“直覺”是認識的起點,是感性認識的最低階段,這個直覺還只限于個別事物的形象,還不能對這個事物的形象下肯定否定的判斷,這個形象還是孤立的,還不能與其他事物發生關系。這樣看來,“受與識”的這種解釋和“直覺說”同樣是關于認識的觀點,而克羅齊對于“直覺”的界定似乎要顯得清晰明朗一些,而“受與識”的這種解釋要顯得模糊寬泛一些;再者,同樣提到感性認識,克羅齊卻認為“直覺”是感性認識的最低階段,克羅齊不否認“直覺”是感性認識,只是給“直覺”劃分了更清晰的界定,舉一個不太恰當的例子,說“直覺”和“受”同樣是社會主義,而“直覺”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
葉朗,認為“受”是指藝術家自身的才能或者性靈,“識”是指藝術家的知識和學養。畫家的性靈是先天的,而學識是后天的。所以按照他的解釋,“受”是指才能或者性靈,“識”是指知識或學養,我們在這里只討論才能或性靈,知識或學養已經脫離了克羅齊的“直覺”,屬于概念或邏輯一類的,克羅齊認為普通人和藝術家在“直覺”上沒有質的區別,只有量的不同,人人都有直覺,克羅齊說“詩人不是天生的,而人是天生的詩人”,從這一點來說,克羅齊的直覺可上面提到的才能活性靈有相似之處。
韓林德從語義分析的角度,解釋了“受”的概念的兩重含義,認為它一是指在人接觸外界事物時產生的感知、情感、思維活動;二是指在藝術創作的傳達活動中,心與手,手與筆墨之間協調活動的關系,是藝術家的創作達到如化生萬物的天地一樣和諧一體的一種境界,識是在受(感知覺)的基礎上,主體對客體(外境)的緣慮,最終達到對外境的了別,他的解釋明顯屬于理性思維這一心理現象他所解釋的“受”的第一點,認為“受”是人在接觸外界事物時所產生的感知和情感,和克羅齊的“直覺說”還有可比較之處,后面所說的思維活動、協調活動的關系等和“直覺說”已沒有可比較之處,因為它已經脫離了直覺的范圍。所不同的是,韓認為“受”是產生的感知、情感,而克羅齊認為“直覺”本身就是人的心靈活動,而不是經過其他產生的。鑒于本章只討論兩者的相同之處,在此就不多談,在后面的章節中會詳細的闡述。
前文已經解釋過“受”的含義以及“受”與克羅齊“直覺”的區別。石濤說:“受與識,先受而后識也,識然后受,非受也”。是說,“受”在前,而“識”在后,先受而后識,“受”帶有感興的特征,相對于“受”來說,“識”是具有知性和理性認識的特征,它比“受”更進一層意思,是對對象進行區分、識別、使其顯現出本身的性狀。在佛學中,“識”的基本含義是“了別”。《阿毗達摩俱舍論·卷第四》有云:“集起故名心,思量故名意,了別故名識。……因此,心、意、識雖然從字面上解釋仿佛不一樣,其實其本義是一樣的。佛學認為,“識”指意識具有區分事物的功能,能對過去、現在、未來所領納和可能領納的對象緣起、相狀進行追憶、思慮。即使根、境、識三者都齊備、對所取境也不一定做了別,必要令“受”、“想”、“思”三者具起,識之于境,才顯出種種形相。因此“識”是屬于審美意識的內容,它在“受”的基礎上形成,是理性認識滲入審美感興形成的審美判斷,藝術家對自然客體的“生活”的認識、對現象的的形式的把握,屬于“識”。很難在克羅齊的直覺說里找到一一對應的關系,克羅齊說:“知識有兩種形式,不是直覺的,就是邏輯的;不是從想象得來的,就是從理智得來的;不是關于個體的,就是關于共相的;不是關于諸個別事物的,就是關于它們中間關系的;總之,知識產生的不是意象,就是概念。”從這里來說,克羅齊對于知識來源的界線劃分得很清晰。石濤的“識”是感性認識上升到理性認識,是帶有理性認識的特征;“受”可以脫離“識”而獨立存在,而“識”不可以脫離“受”而獨立存在。石濤說:“古今至明之士,借其識而發其所受,知其受而發其所識”至明之士可以“借”其識發其所受,而“知”其受發其所識,一個用了“借”字,一個用了“識”字,這說明只有至明之士才可以利用他的理性認識來啟發感性感受,而不是利用感性感受來啟發理性認識。因為石濤又說:“識然后受,非受也。”是說有了“認識”再去談“受”就不是真正的“受”了。從這一點來說“識”有點像克羅齊直覺說里面的“概念”,或者說“識”是和“概念”是處于差不多級別的知識,克羅齊認為直覺的知識可以離理性知識而獨立,直覺可以脫離概念,而概念必須含有直覺。這和石濤“受”與“識”的關系是相似的。
經過上述的討論,我們現在可以“受識論”與“直覺說”做一些綜述。一、從研究的對象上來說,兩者都是涉及到感性認識和理性認識辯證關系的美學觀點,石濤《畫語錄·尊受章第四》,整片文章都是在說明“受”與“識”的關系。克羅齊“直覺說”則是在闡述“直覺”的含義,理性認識和感性認識的辯證關系只是他所言的“直覺說”之推論;二、從表達的方式上來說,“受識論”的表達更為直觀、感性和注重體驗性。“直覺說”的表達更為晦澀(這里所說的晦澀不是貶義)、知性和注重推理性;三、從得出的結果上來說,“受識論”,肯定了感性認識和理性認識的重要性,認為,作為藝術家來說,感性感受顯得更重要,畫家要生生不息、不斷豐富和加強自己的感受,從感性上升到理性,又用理性的知識來提高、增強感受的靈敏度和深刻性,是一個循環相生、連綿不斷發展提高的過程。而“直覺說”最終是在強調“非理性知識的重要性。
[1]俞建華.石濤畫語錄究 [M].山東:山東美術出版社,1986.
[2]吳冠中.我讀石濤畫語錄 [M].北京:榮寶齋出版社,1996.
[3]韓林德.石濤與畫語錄研究 [M].江蘇:江蘇美術出版社,2000:186-189.
[4]劉文潭.新談藝錄 [M].臺灣:臺灣中華書局,2006:48-59.
[5]貝奈戴托·克羅齊美學原理·美學綱要 [M].朱光潛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3.
[6]賀志樸.石濤繪畫美學與藝術理論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140.
Abstract: Shi Tao and Benedetto Croce, what are the common points of their views, why were those similarities formed,how do the similarities affect the development of eastern and western aesthetics respectively?The author will probe into these questions in this paper.
Key words:Shi Tao and Benedetto Croce;intuition;coparison
On the Similarities of Shi Tao’s“Percept upon Emotion”Theory and Benedetto Croce's Intuitional Theory
Deng Bin
(Guangzhou Institute of Technology,Guangzhou,Guangdong)
J20-05
A
1008—6772(2011) 06—0107—03
2011-11-9
鄧斌(1986-),男,湖南衡陽人,廣州工程技術職業學院教師,研究美術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