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 明,錢爭鳴
(1.廈門大學經濟學院財政系,福建 廈門 361005;2.廈門大學經濟學院計劃統計系,福建 廈門 361005)
國家統計局的統計資料顯示,2007年我國 (不含港、澳、臺地區)實際使用外資額達783.39億美元。然而,FDI在我國空間分布和行業分布上存在巨大差異,一定程度上加劇了我國區域經濟發展的不平衡和產業結構的不合理。為找出這種不平衡的癥結所在,研究者從不同角度分析了導致FDI分布差異的原因。但是,當前研究主要從FDI區位分布的角度進行考慮,對于FDI在中國行業分布差異及其影響因素的研究則比較少。Huang(1999)將產業技術容量、產品差異化、規模經濟、產業集中度、產業政策等因素引入模型來解釋在華外商直接投資的產業分布[1];賀燦飛、劉洋(2006)引入產業地理集聚系數、產業聯系等變量來研究影響外資產業分布的因素[2];陳繼勇、郝群花 (2009)研究發現外商對華直接投資選擇行業時最先考慮的因素是行業生產規模,其次是規劃規模[3]。
然而,上述研究主要從行業自身特征分析影響FDI行業分布的因素,很少分析上下游行業的FDI集聚對本行業吸收FDI的影響。事實上,由于產業間的關聯,上下游行業的FDI集聚對本行業的FDI吸收產生影響,特別是上下游的已有外商直接投資的技術溢出、信息溢出以及示范效應,將對該行業吸收FDI產生 “溢出”效應。因此,本文將分析FDI的行業集聚所產生的行業間 “溢出效應”。本文余下內容安排如下:第二部分討論FDI行業集聚與行業分布溢出的理論模型;第三部分對實證模型、指標以及數據來源進行說明;第四部分對實證分析的結果進行解釋;最后是本文的結論與政策建議。
我們建立一個簡化的理論模型來分析FDI的行業集聚對行業分布的影響。假設某行業有m家同質的上游產業外資企業和n家同質的下游產業外資企業,上游企業生產中間品供應下游企業,下游企業生產最終產品,忽略內資企業的影響。模型分析上下游產業的集聚程度如何影響外資企業利潤,從而決定FDI的行業選擇。首先考察一代表性下游企業的利潤決定,該企業在科布-道格拉斯技術下運用勞動和中間品生產最終產品,兩種投入要素的份額分別為α和1-α,即yd=A(n)?。A度量生產的技術水平,外資企業的集聚產生的知識溢出使得A是n的增函數,令A(n)=nθ(θ>0),θ反映了企業間知識溢出效應的大小。設勞動和中間投入品的價格分別為w和pm,那么代表性企業的邊際成本為設代表性下游企業對中間投入品的需求和消費者對最終產品的需求分別為:

其中,Qd為最終產品的需求,pd為最終產品價格,M為消費者收入,γ、λ分別為最終產品需求的價格彈性和收入彈性,β>0、γ<0、λ>0。假設n家下游廠商進行古諾競爭,由生產者均衡可得pd(1+1/ny)=MCd、Qd=nyd和πd=(pd-MCd)yd。假設代表性上游廠商具有線性函數yu=A(m)Lu。假定上下游企業具有同等程度的溢出效應,即A(m)=mθ,并假設企業具有相同的單位勞動成本w,因此上游廠商的邊際成本為MCu=A-1(n)W。上游產品的總需求為:

由式 (2)可知,上游企業產品需求的價格彈性σ為α-1+α γ。假設上游廠商同樣進行古諾競爭,則均衡結果為pm(1+1/nσ)=MCu、Qu=nyu和πu=(pm-MCu)yu。解出πd和πu的值為:

假設γ<-1,則當m和n足夠大時,nγ/(1+nγ)→1,mσ/(1+mσ)→1,由此可得:

因為θ>0、β>0、γ<-1、λ>0、σ=α-1+α γ=α(1+γ)-1<-1,所以?πd/?m>0、?πu/?n>0。從而說明廠商利潤是產業間集聚的增函數,由此可以得到假設1:一行業的上游行業與下游行業的FDI集聚度能對該行業吸收FDI產生正向溢出。
當θ>2/(-γ-1)時,?πd/?n>0;而當θ>2/α(-γ-1)時,?πu/?m>0。從而可以得到假設2:行業內的FDI存量將對FDI進入產生影響,但這種影響的方向可能為正,也可能為負,與外商間的 “知識溢出”、“信息溢出”的溢出效應大小有關。
本文采用Javorcik(2004)分析FDI技術溢出時的實證框架,建立如下的實證模型[4]:

其中,FDIit表示第i個行業在第 t時期所吸收的外商直接投資,horizontalit為水平溢出指標,backwardit是后向溢出指標,forwardit為前向溢出指標。此外,本文選取如下幾個因素作為控制變量加以分析:行業內國有及國有控股企業影響 (SOE)、行業的市場規模 (Scale)、行業的平均工資水平 (Wage)、行業的固定資產投資 (FAI)、行業的外銷比重 (EXP)和政府對該行業吸收FDI的政策(Policy)。
本文利用中國制造業的分行業數據進行實證分析,選取二位碼制造業部門為樣本。根據國家統計局的行業分類標準 (GB/T 4757-2002),共有30個制造業部門,該標準在2002年修訂過,之前的部門分類中沒有 “工藝品及其他制造業”及 “廢棄資源和廢舊材料回收加工業”,為保持統計口徑的連續性,在樣本中舍棄這兩個部門。由于后文需要使用 《2002年122部門投入產出表》,該表中沒有 “食品制造業”的數據,因此將其與 “農副食品加工業”歸為一個部門。最終樣本包含27個部門。在時間維度上,選取1999-2007年的年度數據。
模型 (9)中的指標構造以及數據來源的說明如下:

表1 變量說明與數據來源
在分析之前,我們首先對模型進行設定檢驗。具體的設定檢驗的方法以及結果如表2所示①雖然本文樣本的時間區間為1999-2007年,但由于多個變量采用的是兩個年度的指標值之差,因此在對模型(9)進行估計時,只能利用27個截面單位8年的數據。。

表2 模型選擇的設定檢驗
從表2可以看出,采用BP檢驗得到的結論似乎和Hausman檢驗的結果相矛盾,前者支持隨機效應模型,后者拒絕了隨機效應模型。我們認為,在本文的樣本數據中可能確實存在隨機效應,但模型中有可能遺漏了重要的變量,以至于個體效應和模型的解釋變量間的相關系數不為零。處理的方法,一種是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另一種是采用FGLS進行估計,由于表1顯示存在異方差和自相關,因此本文采用FGLS進行估計,估計的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FGLS估計結果
從表3的估計結果可以看出,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系數顯著的變量只有horizontal、Scale和EXP,backward和SOE變量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其他變量則不顯著。從horizaontal變量的估計系數看,FDI的行業內集聚存在著顯著的正溢出效應,因此當前我國工業行業的外資企業尚未飽和到產生 “擁擠”現象,仍然有很大的潛力吸引更多FDI的進入,這一點與王劍、徐康寧(2005)的結果是一致的[5]。Scale變量的估計結果說明行業的市場規模越大就越能吸引FDI的進入。EXP變量的估計結果則說明外資企業傾向于進入出口導向型行業,這一點可以從兩個方面理解,一方面,出口比重體現了一個行業的比較優勢[6],另一方面,外商投資的目的除了開發東道國市場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在于利用東道國的廉價資源進行生產出口。SOE變量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則說明行業內國有企業的集聚對外資企業的進入形成了壁壘。backward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而forward變量卻不顯著,說明后向溢出對FDI的進入產生顯著的影響,而且這種影響為正,這反映外資企業在進入中國工業行業時,不僅僅是出口導向,還有另一個重要目的,就是占據東道國產業鏈的上游。
為了檢驗上面的實證結果的穩健性,將式 (9)中的解釋變量horizontalit替換為FDIit-1重新進行估計,模型變為如下的動態面板數據模型:

此時,由于該模型解釋變量中包含被解釋變量的滯后項,將產生內生性問題,本文采用兩步法系統GMM方法對模型進行估計,估計結果以及各項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
通過比較不同滯后階數估算結果的Arellano-Bond 2階殘差自相關檢驗,我們最終確定FDI的最大滯后階數為2。表4中AR(1)和AR(2)檢驗表明模型殘差序列均存在顯著的1階自相關但不存在2階自相關,說明模型設定總體上是可取的;由Hansen檢驗以及Difference-in-Hansen檢驗結果可知模型工具變量的構造總體上是有效的。從表4的結果中可以看出,在使用FDIit-1替換掉horizontalit之后,其系數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且方向依然保持為正,說明FDI的行業內集聚所產生的正溢出效應是穩健的;變量backward、EXP和SOE也是顯著的且其方向沒有發生變化。因此,FDI的行業集聚對吸引FDI的行業內溢出效應和后向溢出效應是穩健的;此外,行業的外向性特征 (由變量EXP度量)和行業內的國有企業集聚度對行業吸引FDI的正向作用和反向作用也都是穩健的。雖然變量Scale的系數不再顯著,與前一個模型的估計結果有所不同,但這不會影響到本文主要結論的可靠性。

表4 兩步法system-GMM估計結果
本文利用中國制造業分行業數據,對影響FDI行業分布的原因進行了研究。從行業因素看,行業的產品出口比重對吸收FDI有顯著的正影響;行業內的國有企業集聚對外資企業進入有顯著的“壁壘”效應;行業的工資水平、固定資產投資等變量則對外資進入沒有顯著影響。從FDI的行業集聚的溢出效應來看,FDI的行業集聚對吸收FDI有正向的行業內溢出效應。FDI的行業集聚所產生的行業間分布溢出效應主要體現在后向溢出方面,而沒有產生前向溢出。通過變換變量,上述結論的穩健性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證。
本文的研究結果表明,外資企業在進入中國市場時越來越看重行業規模、行業出口潛力等優勢。FDI的行業集聚所產生的分布溢出說明 “市場信息”對外資進入的重要性,因此,在吸收FDI時,政府應當增加市場信息的透明度。此外,FDI的行業集聚所產生的分布溢出主要體現在后向溢出,而且行業產品的不可替代性越強,越能吸收FDI,因而政府必須大力推進制造業的科技創新,提高行業產品的非替代性,從而能夠吸收更多的FDI進入。
[1]Huang Y.The Institutional Foundation of Foreign Invested Enterprises in China[R].Harvard Business School Working Paper,No.264,1999.
[2]賀燦飛,劉洋.產業地理集聚與外商直接投資產業分布——以北京市制造業為例 [J].地理學報,2006,(12):1259-1270.
[3]陳繼勇,郝群花.外商在華直接投資行業分布的非均衡增長研究——基于行業數據的面板分析[J].經濟管理,2009,(1):17-22.
[4]Javorcik B.S.Does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Increase the Productivity of Domestic Firm?In Search of Spillovers through Backward Linkage[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04,94(3):605-627.
[5]王劍,徐康寧.集聚經濟、FDI區位選擇與引資新戰略 [J].東南大學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5):23-28.
[6]李永軍.中國外商直接投資行業分布的決定因素[J].世界經濟,2003,(7):2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