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陽卦和陰卦的分類標準

苑玉成

（唐山師范學院 中文系，河北 唐山 063000）

《易經·系辭上》第五章說：“一陰一陽之謂道。”陰陽推演變化，是《易經》爻卦符號系統衍生發展的根本法則，而陰陽交和，則是《易經》理論的靈魂。《易經》的爻有陰爻、陽爻，卦分陽卦、陰卦。陰爻用兩短畫“ ”表示，陽爻用一長畫“ ”表示。區分陽卦、陰卦有一定的標準。通行的分類標準有兩條：一是陰爻、陽爻在卦中的數量，陰爻多就是陽卦，陽爻多就是陰卦；二是爻畫的數目，爻畫為奇數的就是陽卦，爻畫為偶數的就是陰卦。這個通行的分類標準源自《易經·系辭下》。《易經·系辭下》第四章說：“陽卦多陰，陰卦多陽，其故何也？陽卦奇，陰卦耦。”要把《易經》所有的卦都分成陽卦、陰卦，必須根據統一的分類標準。如果以“陽卦多陰，陰卦多陽”和“陽卦奇，陰卦耦”為標準，四象、八卦、六十四卦的陰陽分類就會出現許多問題，使《易經》爻卦符號系統的語義解釋產生了不協調。

一、四象的陰陽分類缺乏根據

四象其實是四個二爻卦，老陽、少陽是陽卦，老陰、少陰是陰卦，這是正確的。但是，如果用分類標準來衡量，卻又不正確了。

由此可見，如果用“陽卦多陰，陰卦多陽”和“陽卦奇，陰卦耦”的分類標準分析四象，必然造成混亂。

二、八卦的陰陽分類有問題

根據“陽卦多陰，陰卦多陽”和“陽卦奇，陰卦耦”的標準，通常把八個經卦分成陽卦和陰卦兩類，陽卦包括乾、震、坎、艮四卦，陰卦包括坤、巽、離、兌四卦。但是，這個分類的結果存在以下兩個問題：

1. 通行的分類與伏羲八卦次序圖不一致

在伏羲八卦次序圖（如圖1）中，白色方塊表示陽爻，也表示陽卦；黑色方塊表示陰爻，也表示陰卦。乾、離、巽、艮為陽卦，兌、震、坎、坤為陰卦。其中離、震、巽、坎四卦出了問題，通行的分類與伏羲八卦次序圖不一致。通行的分類把離、巽兩卦分屬陰卦，而在伏羲八卦次序圖中是陽卦；通行的分類把震、坎兩卦分屬陽卦，而在伏羲八卦次序圖中為陰卦。

圖1 伏羲八卦次序圖（采自朱熹《周易本義》）

2. 乾、坤兩卦和分類標準矛盾

三、六十四卦難以分陰陽

1. 三陰爻三陽爻的卦分不出陰陽

圖2 伏羲六十四次序圖（采自朱熹《周易本義》）

2. 能分陰陽的卦與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圖不一致

在圖2中，除了乾、坤兩卦以外，陰爻多的卦和陽爻多的卦共有四十二個，如果根據“陽卦多陰，陰卦多陽”的標準分陰陽，將和圖1不一致。

陰爻多的卦有21個，其中一陽爻五陰爻的卦有六個。例如剝卦和復卦，有一個陽爻，五個陰爻。據“陽卦多陰”的標準應分屬陽卦，但在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圖中，只有剝卦是陽卦，其余比、謙、復、師、豫五卦均為陰卦。此外，二陽爻、四陰爻的卦有15個。例如屯卦和蒙卦，有兩個陽爻，四個陰爻。據“陽卦多陰”的標準應分屬陽卦，但在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圖中，蒙、觀、頤、晉、震、艮等六卦為陽卦，而屯、臨、坎、解、蹇、萃、明夷、升、小過等九卦是陰卦。

陽爻多的卦也有21個，其中一陰爻五陽爻的卦有六個。例如夬卦和姤卦，有一個陰爻，五個陽爻，據“陰卦多陽”的標準應分屬陰卦，但在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圖中，只有夬卦是陰卦，其余小畜、履、同人、大有、姤五卦都是陽卦。此外，二陰爻、四陽爻的卦有15個。例如需卦和頌卦，有兩個陰爻，四個陽爻，據“陰卦多陽”的標準應分屬陰卦，但在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圖中，需、大壯、恒、兌、革、大過等六卦為陰卦，而睽、大畜、家人、中孚、離、無妄、訟、遁、鼎等九卦是陽卦。

四、“陽卦奇，陰卦耦”隱含邏輯矛盾

1.“陰卦奇”隱含矛盾

在六十四卦中，爻畫為奇數的卦共有32個。這32個爻畫為奇數的卦與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圖對照，姤卦和否卦等16個卦是陽卦，但夬卦、泰卦等16個卦卻是陰卦。

不僅如此，“陽卦奇”與“陰卦多陽”還會發生矛盾。例如大有卦和同人卦，爻畫都是七畫，當為陽卦，但從爻數來看，兩者都是一個陰爻，五個陽爻，據“陰卦多陽”的標準，它們又應屬陰卦。

2.“陰卦耦”隱含矛盾

在六十四卦中，爻畫為偶數的卦共有32二個。這32個爻畫為偶數的卦與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圖對照，坤、萃等16個卦是陰卦，但乾、大畜等16個卦卻是陽卦。

3.“陽卦奇”與“陰卦耦”隱含矛盾

八卦中的乾卦是純陽卦，六十四卦中的乾卦也是純陽卦。但是，如果按“陽卦奇，陰卦耦”的標準來衡量，卻出了問題。經掛乾的爻畫是三，別卦乾的爻畫是六，三是奇數，當為陽卦，六是偶數，當為陰卦，這就會得出三畫乾卦是陽卦而六畫乾卦是陰卦的自相矛盾的結論。

4. 同一個卦的爻畫也會出現矛盾

爻用什么符號表示是人為規定的，因此，即使同一個卦的爻畫也會因符號不同而出現矛盾。

《易經》的爻曾用數字表示，被稱作數字卦。如坤卦的數字卦可表示為，即，變為卦畫即。數字卦“”爻畫是三畫，“”是十二畫，卦畫“”是六畫。根據“陽卦奇，陰卦耦”，三是奇數，那么坤為陽卦，而六、十二都是偶數，那么坤應是陰卦，結果出現了坤卦既是陽卦又是陰卦的矛盾。

其實，既符合“陽卦多陰，陰卦多陽”和“陽卦奇，陰卦耦”的分類標準，又與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圖相一致的卦總共才有9個卦。在八卦中只有艮、兌兩個卦，在六十四卦中也只有剝、需、大壯、恒、兌、革、大過等7個卦。

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劃分陽卦、陰卦不能根據爻數，也不能根據畫數，爻數、畫數與卦的陰陽沒有必然聯系。卦的變化取決于爻的變動，而爻的變動取決于生成規則。因此，一個卦是陽卦還是陰卦，這是由《易經》爻卦符號系統的生成規則決定的。

《易經》爻卦符號系統的生成規則主要有三條。第一條規則：一生二，即太極生陰陽。在衍生的第一層，“一生二”中的“一”即太極。從第二層開始，“一生二”中的“一”指作為衍生起點的爻或者卦，衍生起點的爻或者卦也被看作太極，也具有生陰陽的功能。“一生二”中的“二”，指一個陰爻--和一個陽爻 。“一生二”的規則是說，太極生出的一個陰爻和一個陽爻分別加在上層的爻或者卦之上。

我們以四象的生成過程為例，來說明生成規則。

如圖 3(a)所示，“一生二圖”有兩個層次，第一層是描述一生二的規則，第二層是運用一生二的規則，而且變成了兩個一生二：陰爻作為太極生出了一個陰爻和一個陽爻，陽爻作為太極也生出了一個陰爻和一個陽爻。由此可見，一生二能生出兩個爻，并進而由兩個爻生出四個爻，但卻不能直接生出四象。

第二條規則：一變二，即一個爻或者卦變出兩個相同的爻或者卦。“一變二”的規則是說，作為衍生起點的一個爻或者卦，又變出了兩個相同的爻或者卦，并進入上層準備接受太極生出的陰爻和陽爻。

如圖 3(b)所示，“一變二圖”的第一層是描述一生二的規則，第二層有兩個一變二：陰爻變出了兩個陰爻，陽爻變出了兩個陽爻。第二層可以說既在描述一變二的規則，又在運用一變二的規則。“一變二”由一個陰爻可再變出兩個陰爻，也可由一個陽爻再變出兩個陽爻，但卻變不出四象。

一變二和一生二的區別在于：“一變二”中的三個“一”形體是相同的，都是衍生起點的爻或者卦；而“一生二”中的三個“一”形體是不相同的，“一”指太極，“二”指一個陰爻和一個陽爻。

第三條規則：二合一，即兩部分合成一個卦。“二合一”中的“二”指上下兩部分，上部分是由“一生二”生出來的陰爻和陽爻，下部分是由“一變二”變出來的爻或者卦。“二合一”中的“一”，指上下兩部分組合成的一個卦。

如圖 3(c)所示，“二合一圖”的第一層是描述一生二的規則，第二層既有一生二，又有一變二。具體來說，一個陰爻變出了兩個陰爻，同時又以太極的身份生出了一陰爻和一陽爻；一個陽爻變出了兩個陽爻，同時又以太極的身份生出了一陰爻和一陽爻。然后，運用二合一的規則，把一變二變出來的兩個陰爻、兩個陽爻和一生二生出來的兩個陰爻、兩個陽爻分別組合在一起，便成了四象，即老陽、少陰、少陽、老陰。

圖3 《易經》爻卦符號系統三條生成規則圖示

由此可見，四象要經過一生二、一變二、二合一的過程，才能衍生出來。在四象中，由一變二變出來的兩個陰爻和兩個陽爻分別做了初爻，由一生二生出來的兩個陰爻和兩個陽爻分別做了上爻。從這個角度說，每個卦的初爻都是由一變二的規則變出來的，每個卦的上爻都是由一生二的規則生出來的。但是，一變二中的“一”卻屬于一生二中的“二”，而“二”生于“一”，因此，從根本上說，每個卦的爻都是由太極生出來的。

《易經》的卦都可遵照一生二、一變二、二合一的規則逐層衍生出來。在每個卦的衍生過程中，只有上爻是由太極直接生出來的，其他各爻都是由一變二的規則變出來的，它們的任務是準備接受太極生出來的陰爻或陽爻，對卦的陰陽沒有任何影響。由太極生出來的作為上爻的陰爻、陽爻當和其他各爻組合之時，便把陰陽屬性帶給了卦象。因此，每個卦的上爻是陽卦、陰卦的重要標志。如果上爻是陽爻，那么該卦就是陽卦；如果上爻是陰爻，那么該卦就是陰卦。

在卦的衍生過程中，太極生出的陽爻占據奇數之位，太極生出的陰爻占據偶數之位，而太極生出的陽爻、陰爻必為上爻，因此成卦之后，奇位之卦必為陽卦，偶位之卦必為陰卦。

這樣一來，《易經》爻卦符號系統的陰陽分類就完全理順了，也非常簡單明了，區分陽卦、陰卦只看上爻就行了。凡是上爻為陽的就是陽卦，凡是上爻為陰的就是陰卦。四象、八卦、十六卦、三十二卦和六十四卦等均是如此。

圖4 六十四卦衍生圖

六十四卦衍生圖（圖4）和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圖所示陰陽和衍生層次完全一致，它們都是在衍生過程中自然形成的卦序。六十四卦自乾卦始，至坤卦終，陰陽交錯，井然有序。凡奇位之卦均為陽卦，因為他們的上爻都是陽爻；凡偶位之卦皆為陰卦，因為他們的上爻都是陰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