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東明
(中國政法大學 商學院,北京 100088)
人民幣匯率與中美貿易摩擦的協同分析
倪東明
(中國政法大學 商學院,北京 100088)
中美近段時間以來的貿易失衡爭端引發了人民幣匯率的“大討論”。美國一度強調人民幣匯率貶值、中國不合理的貼補政策和資本的外流等因素導致了美國對中國貿易逆差的持續高漲;中國兩度“匯改”,使人民幣匯率一直處于攀升的態勢,而且不斷進行經濟結構的調整,然而仍使美國所不滿。通過研究人民幣匯率的變動,并以中美貿易的對比,發掘引致中美貿易摩擦的實質因素,最后提出降低或消除這種非均衡的根本策略。
人民幣匯率;中美貿易;失衡;結構調整
時下,美國政界、商界津津樂談的話題莫過于人民幣匯率。基于美國人的視角,中美貿易的“不公平”交易與人民幣匯率并非完全由市場機制決定唇齒相依。也就是說,中國存在著所謂人為操縱利率①2010年7月8日,美國財政部的發布的匯率報告決定不將中國認定為匯率操作國。美國每六個月公布一次匯率報告。導致的人民幣匯率嚴重被低估,最終促進中國產品大量出口美國,而對美國產品出口中國未有引經據典的效果,造成了中美貿易失衡局面的顯現。
中國則理性地進行博弈,認為中國進行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相應政策的實施為自身結構調整所需。譬如,中國對風能、太陽能、電池和節能汽車等新能源產品提供政策補貼,完全是出于對國內產業技術升級換代,同時也是促進環保的前沿戰略,不存在出口此類產品打壓美國同類產業的競爭力。
因此,人民幣匯率不是造成中美貿易失衡的根本原因。中美貿易逆差程度趨于擴大化,溯本求源,美國的低儲蓄率、相關貿易產品勞動生產率增長率緩慢、收入分配體系改革滯緩等根本性問題才是主因。
關于人民幣匯率與中美貿易摩擦的相關問題,彭鋒(中國銀監會辦公廳)認為,中美貿易順差的存在,表現為中國的巨額外匯儲備和美國的對外負債,以及內部不合理的經濟結構和經濟發展的不平衡等。由此引起的國際收支不平衡,不能簡單地通過匯率政策進行跳整,而要從市場化改革方面尋求答案。郭承先先談了美國的觀點,即中美貿易不平衡問題的根源是人民幣被低估和缺乏彈性,且只有通過人民幣升值來解決中美間貿易的不平衡。然后又提出了作者的觀點,即中美貿易失衡根源于雙方儲蓄——投資機制失衡,以人民幣升值不能解決中美間的貿易不平衡,只能導致中美兩國的雙輸,并提出解決中美貿易不平衡的策略是美國增加國內儲蓄,減少對華出口的限制;而中國一方要積極擴大內需,減少對外貿易的依賴。劉偉則認為,傳統的馬歇爾—納勒彈性分析法只適用于封閉條件下的決策,不適宜解釋開放條件下的國際貨幣體系新格局,比如中美貿易失衡是否起源于匯率的變動。韓劍從克魯格曼的四個命題(一是中國通過外匯市場“操縱匯率”,人為地制造經常項目盈余;二是中國用外匯儲備購買美國國債,對外輸出資本,造成美國低利率和高消費;三是人民幣升值將減少中國順差,增加發達國家在岸外包機會,增強發展中國家出口競爭力;四是中國減少貿易順差,可以支撐美國和全球經濟復蘇)入手,提出了鮮明的觀點,即中國對美國貿易順差短期內不會因匯率政策改變出現大規模變動;缺乏金融監管、過度金融創新等措施的美國應對中美貿易失衡負一定責任;匯率變動對貿易收支短期有一定影響而中長期影響較弱;人民幣升值無助于解決美國對華貿易逆差問題,只會對全球經濟造成傷害。
另外,陳孝強、劉慷、潘濤、于丞、朱君、張皖娉、王細芳、葉全良、黃萬陽與王維國等學者均從不同的維度研究了人民幣匯率與中美貿易摩擦,共同的一點是人民幣匯率并非引起中美貿易失衡的因素,更應重點關注各自的結構調整、儲蓄投資等方面的問題。
1.中美貿易失衡——不是人民幣匯率的原因(1994~2009年)
1994年至1998年,這是人民幣對美元升值的時期:1994年中國開始實行盯住美元的固定匯率機制;1995年升值3.18%,美國對中國進口增長達17.4%;1996年至1998年人民幣升值僅為0.86%,美國對中國的進口年均增長16.0%。在此期間,美國對中國的逆差從295億美元增加到570億美元。此項數據表明,人民幣升值未能阻擋美國對中國貿易逆差的增長。
1998年至2004年,這是人民幣盯住美元的時期:1999年和2000年兩個年度,中國對美國出口持續、快速地增長,分別達到 818億美元和1000億美元,增幅達14.9%和22.3%;美國對中國出口先降后升,1999年為131億美元,下降了7.9%,2000年又增加到 162億美元,增長了23.4%,而這兩年匯率基本沒有變化,分別為8.2793、8.2798(單位 :人民幣/美元 ,下同)。2001年,中國對美國出口增長放緩到2.2%,從美國進口則增長到18.5%,結果美國對華逆差比上年減少了7億美元。2002年至2004年期間,中國對美出口分別為1251億美元、1524億美元和1967億美元,增長 22.4%、21.8%和 29.0%;同時,美國對華出口出現持續大幅增長,分別是221億美元、284億美元和347億美元而此期間的匯率變化基本不大,即8.2773、8.2767和8.2765。這些數據顯示,人民幣匯率的基本不變也給中美貿易帶來了“雙增”。
2005年7月21日,中國進行了人民幣匯率改革,實行了以市場供求為基礎、參考一攬子貨幣進行調節、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截至2009年底,人民幣累計升值超過 15%(2005年為8.0702,2009年為6.8282,升值幅度為15.4%),中美貿易逆差有所減少。然而,那是由于2008年9月發生的國際金融危機導致美國居民消費能力的降低,使美國進口相對減少的緣故。
因此,把中美貿易失衡簡單歸結為人民幣匯率,顯然是有失偏頗、值得商榷的。
2.中美貿易失衡——“另當別論”(2010年以后)
2010年 1月至 8月,中國進出口總值18755.8億美元,同比增長(簡稱增長,下同)40%,其中:出口 9897.4億美元,增長35.5%;進口8858.4億美元,增長45.5%。8月當月,中國進出口總值2585.7億美元,增長34.7%,其中:出口1393.0億美元,增長 34.4%;進口 1192.7億美元,增長35.2%(見表1)。

表1 2010年1-8月中國進出口情況表 單位:億美元
2010年1月至8月,美國貨物進出口總值為20625.3億美元,比上年同期增長(簡稱增長,下同)24.8%,其中:出口 8221.8億美元,增長22.6%;進口12403.5億美元,增長26.3%,貿易逆差4181.7億美元,增長34.2%。8月當月,美國貨物進出口總值為 2776.0億美元,增長27.0%,其中:出口1069.0億美元,增長22.4%;進口 1707.1億美元,增長 30.0%,貿易逆差638.1億美元,增長45.2%(見表2)。

表2 2010年1-8月美國進出口情況表 單位:億美元
2010年1月至8月,美國與中國雙邊貨物進出口額2850.1億美元,增長26.1%。其中:美國對中國出口558.0億美元,增長35.6%,占美國出口總額的6.8%,提升0.7個百分點;美國自中國進口2292.1億美元,增長24.0%,占美國進口總額的18.5%,下降0.4個百分點。美國貿易逆差1734.0億美元,增長20.6%。有鑒于此,近幾個月來中國對美國的貿易順差擴大,自然會成為當前美國方面要求人民幣升值的主要借口之一。①數據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官方網站。
同時,美國國內2010年1月至7月不斷擴大的財政赤字、10%的高失業率以及民主黨支持率的下降,正使國會議員和美國政府承受著國內巨大的壓力。2010年8月份美國的失業率仍高達9.6%,修正后今年第二季度經濟增長僅為1.6%。這些極為明顯的離差勢必促使美國向中國施加更大壓力,要求中國允許人民幣加快升值的步伐。
盡管美國方面知道造成當前中國對美國貿易順差的主要原因不是人民幣匯率,因為匯率并不是影響貿易平衡的唯一或決定性因素,而是兩國的貿易和投資結構不同所引起的。但是,出于對黨派利益的現實考慮,他們要求對美國存在貿易順差的主要貿易伙伴的貨幣不同程度升值,以此減少美國的貿易逆差。
再從中國角度來看,2010年的1月18日、2月25日和5月2日,中國人民銀行三次將大型存款類金融機構人民幣存款準備金率均上調0.5個百分點,調整后分別為 16.00%、16.50%和17.00%。本年內的11月16日,又進行了大型金融機構存款類金融機構法定存款準備金率的第四次上調0.5個百分點,達到17.50%;同時本次還對中小金融機構存款類金融機構的存款準備金率進行了0.5個百分點的上調,使其達到14.00%。由于人民幣匯率采用直接標價法②匯率有兩種標價法:直接標價法和間接標價法。前者是外幣不動,本幣圍繞外幣不斷改變;后者則正好相反。,人民銀行不斷通貨緊縮,而以美元為資產的外匯儲備與日俱增,直接顯示人民幣升值。這是中國一方面通過調控房地產市場、股市等抑制通脹的目的所在,另一方面是體現大國的責任感,將中美雙方貿易平衡機制落實到實處,使一些不公正言語不攻自破。
1.儲蓄方面的差距
中國的儲蓄過剩和有效需求不足的矛盾,需要通過外部順差才能夠解決。從這個角度而言,中國不存在使人民幣升值的動力,因而不同程度地存在本幣低估的現象,這是由經濟結構和經濟不平衡總體決定的。
美國國內由于低儲蓄、低利率、高消費,加之較高的投資,導致供不應求。盡管美國自1990年以來儲蓄占GDP的比重逐年遞增,但與投資強勁的增長勢頭相比卻遜色得多,使得前者與后者之差為負值,構成投資資金的缺口。
根據國民經濟核算恒等式:S-I=X-M(其中:S代表儲蓄,I代表投資,X代表出口,M代表進口)。如果上式表現為等式左邊為負值、右邊也為負值(逆差),這是美國目前的情形。中國則正好相反,由于高儲蓄帶來的等式左邊為正值、右邊也為正值(順差)。因此,中美貿易失衡而產生摩擦是不言而喻的。
2.勞動生產率的差距
單位時間生產產品的數量越多或生產單位產品所需時間越少,表明的是勞動生產率的提高,相應的產品成本和價格得到降低,導致實際匯率升值,從而改善一國的貿易條件,帶動出口的增加。
近些年來,隨著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不斷深入,制造業和貿易部門的勞動生產率呈不斷上升趨勢,而工資成本又較低(勞動力充裕);美國勞動力成本相對較高。盡管中美兩國的工資增長率和勞動增長率均是上漲趨勢,但扣除物價因素后的兩國增長率對比結果是,中國快于美國,因而也就形成了中國產品相對美國產品更強的市場力,在現行的中美匯率水平下表現為中國貿易順差、美國貿易逆差,形成中美貿易失衡。
3.社會成本的差距
交易成本、信息成本、生產成本等高低直接影響著資源的最優配置效率和最大化的收益水平,也決定著經濟體制結構的合理程度。美國的制度設計成本、意識形態成本、降低風險成本等明顯高于預期水平,造成交易費用為正。根據科斯第三定理得知,產權的界定、安排和重新安排都存在交易費用并且都有可能被過高的交易費用所妨礙。美國經常貿易系統性風險成本的存在,將經濟組織的增長推到了低效率,從而引致諸如技術、收入、偏好等約束性因素對產成品貿易的沖擊。
4.相關政策的非審慎性
最近美國推出的量化寬松貨幣政策①北京時間2010年11月4日,美聯儲宣布推出第二輪“定量寬松”貨幣政策,決定到2011年6月底前購買6000億美元的美國長期國債,以進一步刺激美國經濟復蘇;并宣布將聯邦基金利率維持在零至0.25%的水平不變。可能使“外溢”資金流向股市和新興國家的資本市場(即游資),造成美國這種宏觀經濟政策溢出的負效應,無法承擔國際貨幣應有的穩定機制職能。而這種新近政策下的美元如果進一步流入中國市場,比如農產品、房地產、貨幣等方面價格的炒作,必將促使中國增發基礎貨幣來基本平衡人民幣匯率,發生通貨膨脹(當然流入其他新興國家依然如此)也是情理之中。如果發生這種情形,價格“剪刀差“的現實迫使人民幣匯率不能“滿足”美國一些人的愿望,影響中美貿易均衡化發展。
除上述相關影響因素之外,政府財政政策、投資、生產率沖擊、貿易條件變化、消費者收入、國家財政收支狀況及產業結構的特點等基本面因素都會對中美經常項目變動起到根本影響。
因此,要辯證地看待中美貿易下的國際收支失衡問題,而不是心存芥蒂地將該問題拋向人民幣匯率。
2010年6月19日,中國進行了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的改革,相比2005年7月21日的“匯改”,進一步增強了人民幣匯率的彈性,以降低人民幣升值的預期,減少投機性熱錢的流動。中國仍將進一步推進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改革,并采取更為靈活的應對策略,近期人民幣匯率屢創匯改以來新高即是例證(2005年為8.0702,2010年9月末為6.7011,累計升值17.0%)。中美貿易逆差程度的擴大,應將重點放在降低中國市場的準入壁壘以及中國新出臺的“自主創新”政策上,而不是與人民幣匯率針鋒相對,因為人民幣升值不會抹掉美國全球貿易赤字以及中美貿易逆差。
美國應加強財政政策協調、金融監管改革和金融架構的結構變更——即決定各方在全球經濟治理中的地位等等方略的實施,練好“內功”,從根本上采取行動加強本國的經濟。盡管中美貿易的均衡度關乎到美國國內就業率的增加、美國經濟持續增長的問題,但一味強調諸如“不公平的出口補貼”、“匯率操縱國”、立法解決人民幣匯率等問題,不僅不能對中美貿易赤字或者美國就業產生任何顯著的積極影響,只會使人民幣升值壓力所引起的匯率之戰帶來中美貿易間摩擦的升級,形成“一損俱損”的格局。
人民幣需要對美元逐漸、可持續地升值,同時,美國也必須停止自我貶值(美國2010年11月4日推出的第二輪定量寬松貨幣政策即是典型例證)。美國一些議員所謂的中國“人民幣從根本上被低估”、必須迅速、較大幅度地升值等觀點,只是片面地考慮了對中美貿易均衡度的影響因素,并未抓住帶動貿易增長的內在機理。如果中國通過人民幣大幅升值來達到國際收支平衡,結果會導致國內產能過剩而形成通貨緊縮和失業,這樣也是不利用美國對中國的出口。
中國目前正在實施相關的經濟政策,例如,經濟發展方式的轉型、抽緊銀根、收入結構調整、進口農產品以調控供需矛盾等措施,無一不體現中國政府穩定人民幣匯率的決心和信心和決心。因此,對于中國來說,進一步推進匯率體制改革的同時跟進經濟體制的有效變革,這樣不僅可以消化人民幣匯率升值,更重要的是為國內經濟結構調整提供所需的動力。
中美貿易逆差表現為中國巨額的外匯儲備,本質是內部不合理的經濟結構和經濟發展不平衡,單獨用匯率的方法難以有效解決內部經濟結構的問題;美國貿易逆差表現為美元貶值和國內低利率。調控中美國際收支平衡的策略應由中美雙方各自創新國內環境和加強政策協調,以互利、互諒、互通的方式推動雙邊貿易可持續平衡發展。
探討中美貿易失衡引發的摩擦,應由表及里,抓住問題的內質。理性追求自身利益的強大動力,既是經濟衰退的主要原因,也是經濟增長和繁榮的主要源泉。不斷開放與制度變遷、改進收入與財富的分配體制、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等策略的有效實施,必將推進經濟的發展。如果單純從人民幣匯率上做文章,只是短期利益有所體現,滿足部分人和組織的“特別”需求,則對戰略、長遠的利益鳳毛麟角,必然引發經濟增長遲緩、甚至衰退。
同時,美國應穩固國際貨幣體系中主導性儲備貨幣——美元的地位,加大國內經濟結構調整的步伐,并不斷調整其高消費的政策以緩解產成品的高成本,放松對中國的高技術出口以實現雙方優勢互補。中國也應該著重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速度和質量,進一步規范各種進出口的行為。這樣,在開放演進和制度變遷中,交易成本逐漸降低、均衡收益逐漸提高,規避了“隧道視野”、“租值耗散”等影響經濟潛能得以發揮的制度瓶頸,最終實現中美貿易均衡化、長期化、戰略化地向前“雙贏”推進。
[1]彭鋒.內外均衡、貿易順差和人民幣匯率——兼論人民幣匯率升值能否解決中美貿易失衡[J].中國金融,2010(13).
[2]郭承先.人民幣匯率與中美貿易的不平衡[J].廣西財經學院學報,2006(6).
[3]劉偉.人民幣升值與中美貿易失衡的關系探討[J].經濟問題,2010(9).
[4]韓劍.對人民幣發起“戰爭“能拯救美國經濟嗎——就人民幣匯率與貿易順差問題與克魯格曼教授商榷[J].經濟學家,2010(8).
Collaborative Analysis on RMB Exchange Rate and Trade Conflict Between China and America
NI Dong-Ming
(School of Business,China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Beijing 100088,China)
“Free discussion”of RMB Exchange Rate on the basis of trade imbalance has begun in China and America recently.Some factors America emphasizes at one time,for example,depreciation of RMB exchange rate,unreasonable policy of subsidy in China,capital outflow,etc.lead to persistent rising trade deficit of China and America.RMB exchange rate reforms twice,and it is rising all the time,and China adjusts continually economic structure,however,America is yet unsatisfied.By researching change of RMB exchange rate and mercantile contrast of China and America,essential elements induced the trade friction are discovered.Finally,fundamental tactics are presented in order to reduce or eliminate the non-equilibrium.
RMB exchange rate;trade between China and America;unbalance;structural adjust
F740
A
1008-2603(2011)04-0030-05
2010-11-15
倪東明,男,中國政法大學商學院博士研究生,經濟師,研究方向:國際金融。
(責任編輯:王 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