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派的勝利

　　三大監管換人——
　　
　　又是集體換帥，集體履新；又是突然襲擊，“空降”直投；又是大局確定，小處意外。
　　原證監會主席尚福林接替劉明康，原建設銀行董事長郭樹清走馬證監會，農行董事長項俊波履新保監會。10月29日，周六下午，中組部先后到“三會”召開處一級以上干部會議，分別宣布了新的繼任者。
　　一切如常，卻又一切似乎不那么雷同，時逝勢易，同樣的劇本，劇情不同。
　　股市率先示好，宣布郭樹清上任后的一周，也就是證監會主席履新的第一個交易周，滬指上漲了2.22%，深指上漲1.3%，對于半死不活的股市來說，需要一個概念刺激，新掌門似乎多少值得期待；保險業“隨波逐流”，紛紛打探新主席的喜好風格，不過，保監會歷來和農行淵源頗深，了解新任領導似乎不很為難；只有銀行業更像是歡迎一位老朋友的回歸，出奇的平靜，因為畢竟尚福林是“我們的老領導”。
　　市場一廂情愿地向新領導示好，只是他們不知道，穩定才是新領導共同的特點，或者說之所以是他們被選中作為新任金融監管機構的掌門人，正因為其身上所獨有的“沉穩”。
　　還有一點似乎為業內所“疏忽”，此番調動，看似“不搭”，卻無形中打通了銀行、證券、保險的壁壘，似昭示未來合作空間乃至監管空間無限放大的可能。
　　
　　“穩”字當頭
　　尚福林的“穩”人所皆知，盡管對其在證監會掌權時期市場的大起大落，很多人頗有不滿之詞，但尚福林熟諳為官之道、深悉市場之勢、善調人心之向的能力顯然無人可及。
　　央行官員出身的尚福林作為在任時間最長而唯一無“海歸”背景的證監會主席，任期9年，可見高層對其能力的認可。
　　中國證券市場最重大的改革也是在其任上得以推進完成。
　　客觀地說，尚福林的成功有目共睹。其任期之內，股權分置、股指期貨、融資融券、創業板、轉融通相關產品及制度推進可圈可點。尤其是股權分置改革，回頭看，在當時的資本市場上，尚福林無利益糾葛于市場，無人情世故于舊交，若非尚福林掌舵指揮，其推進力度和最終效果似難以預測。
　　股權分置改革對資本市場乃至整個中國大國形象之意義不可小覷，改革完成，一了中國證券界人士多年夙愿、積怨乃至期許，很多人對尚福林還是頗為贊賞的。
　　尚福林的“穩”還體現在了對股民的“豪放”。
　　市場起伏本是常態，賺錢與否絕對在與自身，在尚福林當政期間，中國A股也幾經變遷：上任當日，上證指數1382點；2005年則重歸千點，2007年則最高達6124點；2011年10月，滬指則險些觸碰2300點大底。
　　這期間，多少白手起家直至一擲千金，多少曾經富貴回歸一貧如洗，然而，這就是市場，而尚福林給予的只是機會。
　　曾有人揶揄地說：在中國證監會的官方網站上，“保護投資者利益是我們工作的重中之重”很是醒目。然而諷刺的是，近些年市場低迷，加上再融資與擴容，使得A股被指斥為“圈錢”之聲再起，稱其“仍處強盜貴族時代中”。但是說這話的人忘記了當股市在6000點時多少人對尚福林頂禮膜拜。
　　此次調任銀監會主席，官方的認可昭然，尚福林的未來當是重任在肩。
　　和尚福林類似，郭樹清是一個典型的技術型官員，或者說是新生代技術官員的代表人物。
　　作為新一代技術官員代表的郭樹清向來被外界認為素有學者風范，有著海外背景、又曾榮獲兩屆“孫冶方”獎，還擔任過貴州省副省長，出任過國家外匯管理局局長，可以說，這些優勢集中在一個官員身上還是不多見。
　　在從業經歷上看，他則更堪稱一個“救火隊員”，其“臨危不亂”的穩健氣質顯然是高層繼續看好的根本原因。
　　2003年12月30日，匯金公司的225億美元悄然注入建行，啟動了建行財務重組。
　　建行上市在人們心中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孰料風暴突至，2005年3月14日，建行董事長張恩照被“雙規”的消息開始在業界流傳。3月16日，建行2005年第一次臨時股東大會突然批準張恩照因個人原因辭去建行董事長，由副董事長兼行長常振明暫時代理董事長一職，隨后時任央行副行長、國家外匯管理局局長郭樹清空降建行擔任董事長。
　　這時，建行離心目中的上市時間只剩不到半年了。
　　郭樹清與常振明，一對危急時刻的空降兵，聯手在余下的六個月內完成了建行引資上市的全過程。
　　業界評價說他們“一舉擊碎了所有對建行的不信任與懷疑”，同時，也幾乎可以說挽救了國有商業銀行步履蹣跚的改革。
　　郭樹清另一個“穩”字則展現其理性的思維和做事方式上，作為從中國政府智囊中國社會科學院走出來的學者，郭樹清的學術素養對他的事業發展提供了無可限量的支持，正是因為有著深厚的理論沉淀，他對金融行業發展的理論看法和實踐安排常常先人一步。
　　比較而言，項俊波空降保監會多少有些出人意料。
　　項俊波并無上述兩位頗為傳奇的“業內”色彩，其“不務正業”卻頗為閃耀：老山前線、詩人、長篇小說作者、經濟學碩士、法學博士、飛天獎獲得者、副審計長、農業銀行上市操盤手。
　　在其任上完成中國金融改革的收官之筆——中國農業銀行的上市工作，且波瀾不驚。于外，上市成功；于內，改造有力。外界贊譽農行股改十年一劍終得正果，內稱改革風暴雖猛烈但卻不乏人性，且落實到了實處。此種“內外兼修”在當下國有商業銀行實屬難得，改革不得罪人、上市不招是非、內部不惹怨言，項俊波的“穩”似有“工夫在詩外”的味道。
　　
　　各方博弈
　　尚福林的回歸似乎并不意外，郭樹清的履新多少有些出人意料，卻也是情理之中，唯有項俊波似乎讓業內人士“陌生”。
　　尚福林遲早會回到銀行業，這是尚走時，很多友朋的結論。
　　作為央行內部官員，尚福林一直沒有離開過金融圈，而數年前“投奔”證監會，更多的是被看作政府對他的信任，而他不辱使命，臧否自有后人，但那時那刻，尚福林可謂是深諳世事。
　　尚福林主政證監會后，實行的是被外界稱為“五湖四海”的用人策略。多位有海外背景的人才成為證監會的核心骨干。特別是在進入證監會初期，尚福林表現出很強的對外對內的協調能力。由此，也得到了一批證券行業的老同志的支持，以及證監會骨干的理解和協助。而今的銀監會恰如那時的證監會，新老交替、新舊矛盾，尚福林的“太極”似可大展身手。
　　郭樹清是證監會主席最好的人選。
　　一直以來，外界都在傳聞郭樹清將要離開建行董事長的位置，畢竟國內像他這樣既有學者背景、負笈海外，又有地方行政經驗，擔任過金融系統高官，且掌控中國最大的國有商業銀行之一的建設銀行屈指可數，前途是無可限量的。只不過因為上市后頗為人重視，建行董事長的變動后要給繼任者一定熟悉的時間，他才沒有動。
　　調任證監會，或許能為郭樹清打開另一扇塵封已久的“知識儲備”，對于證券市場，郭樹清毫不陌生，當年他被借調到作為改革核心區的國務院經濟體制改革設計辦公室工作，隨后“開眼看世界”，赴英國牛津大學圣安東學院做訪問研究，歸國后，研究和現實兩不耽誤，著書立說宣傳主張，成為堅定的中國經濟改革派，在貴州任副省長期間推出房改實驗。
　　因而，一個知識儲備、改革意識和從政經驗完美結合的新主席，證券市場的無限憧憬也許不會落空。
　　項俊波意外，但值得期待，畢竟農行改革伊始，保監會和整個保險行業就力挺，其在保險行業內部的人脈和人情似乎能讓他加分不少。
　　三人的共同點頗多：職業官員而熟悉規則，勵精圖治而深孚眾望，力挽狂瀾而彰顯性格。還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強勢卻不頑固。
　　
　　想象空間
　　國內金融改革正在經歷一個新的關鍵時刻，銀行、保險和證券三個領域改革所處的階段和所面臨的問題雖有不同，但共同話題已然增多。誰來打通“任督二脈”引人側目，而此次調任可見端倪。
　　行伍出身、長期在國內從事銀行工作、相對務實的本土派人士尚福林在證監會期間也為配合大行A股上市做出貢獻，甚至當時就有人認定，尚的到任就是在證券市場上“護航”銀行上市。
　　因為能讓銀行服氣、讓證券市場買賬、甚至讓保險公司掏錢的人，非尚福林莫屬。
　　因此，此輪人事變動被認為是對證券市場改革、銀行改革的最大肯定。
　　郭樹清的履歷更是說明問題，在這樣一個官員的黃金年齡和從政關鍵時期，從國有商業銀行董事長委以證監會主席重任似乎不會簡單重復前任股市漲跌的傳奇，高層對其的期待當是如何構架適應中國國情，熟悉國際規則的新式中國資本市場。
　　不要忘記，中國金融改革的下一個“傳奇”必屬資本市場，打造中國的華爾街、吸引世界的資本顯然是當務之急。
　　資本市場下一步如何開放：國際板、金融中心、香港市場、國際資金、商品期貨、金融期貨市場，都是新任主席需要用理論何打通在分業格局下的混業發展則是郭樹清必須認真對待的，何方突破、如何避險，監管改革任重道遠。
　　此次調整更說明了一個問題，高層似乎對金融如何“返回”中國，構筑自己的“鐵籬笆”更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