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當前,學術界對文化本質的界定莫衷一是。而對文化本質范疇的厘定與建立科學的文化理論之間有著深刻的內在關聯(lián),因此,有必要對目前學術界流行的文化本質的界定進行辨析,進而從唯物史觀的視野闡明符合馬克思主義經典文本的文化理論。
關鍵詞:唯物史觀;文化本質;文化理論
中圖分類號:B03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1)10-0017-04
目前學術界對文化本質的界定可以說是紛繁蕪雜。各學科如社會學、人類學、心理學、哲學等對文化本質的界定各不相同,而不同流派或不同學者對文化本質的厘定也是大相徑庭。在全面構筑唯物史觀體系潮流的推動下,文化理論成為馬克思主義哲學亟待解決的學術難題。文化的本質范疇以及文化存在與社會存在、文化批判與社會批判、世界文化與民族文化、文化趨勢與文化價值理想、文化教化與人的自由等等理論的發(fā)掘,多視角、全方位地構筑了唯物史觀視野下的文化理論。
一、文化本質范疇的厘定
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中包含了豐富的文化思想,但由于沒有構建系統(tǒng)的文化理論,而為后世研究者對于馬克思恩格斯文化思想的挖掘和梳理留下了諸多爭議的空間。近年來,在不斷加強對馬克思恩格斯文本的發(fā)掘和全面系統(tǒng)地構建唯物史觀的需要的推動下,國內許多學者都著手進行了唯物史觀中文化理論的研究。
構建文化理論的首要問題就是文化本質的界定。文化本質一直是學術界莫衷一是、難達共識的研究范疇。從唯物史觀的文化思想出發(fā),目前一種主流的觀點是“文化即是人化,是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這種觀點認為,文化產生于實踐活動,是人類有目的、有意識地認識和改造客觀世界的過程和成果,是人不斷自我超越的本質存在,是人區(qū)別于動物的根本屬性。這一文化本質的界定粗看是符合唯物史觀對文化的規(guī)定的。然而,“對象化”是人類實踐活動的必然過程和結果,“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的界定將物質生產實踐(以下簡稱物質實踐)的過程、結果和精神生產實踐(以下簡稱精神實踐)的過程、結果都包含在文化范疇內了。這一文化本質的規(guī)定存在以下幾個值得商榷的問題:
首先,文化本質范疇的邊界在哪里?具體來說,就是在定義文化本質的時候,它的范疇怎樣界定。目前比較主流的觀點是將文化劃分為廣義文化和狹義文化兩個范疇。廣義文化是指人類創(chuàng)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狹義文化僅指精神生產能力和精神產品,“包括一切社會意識形式:自然科學、技術科學、社會意識形態(tài)”①。按照這一劃分邏輯,“文化即是人化,是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的觀點涵蓋了人們在物質實踐和精神實踐中所獲得的所有成果,是一種廣義的文化。誠然,在對人類實踐活動進行劃分的時候,存在著一個物質生產和精神生產邊界模糊的問題。我們很難將一個凝聚了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視作單純的物質活動的成果或精神活動的成果。例如,我們熟知的世界文化遺產,長城、故宮、兵馬俑、麗江古城等。仔細考量,每一樣文化遺產,都既是人類物質實踐的高級成果,同時也體現(xiàn)了人類精神活動的高級境界。同樣,我們所熟知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如民間文學、民間音樂、民間戲劇、民間手工技藝、民間醫(yī)藥等等,這些所謂的“非物質”的文化成果,真的是脫離物質的外殼就能夠純精神地存在和進行傳播的嗎?在解決這個難題之前,我們不妨借馬克思對商品的解構厘清一下思路:商品的二因素,即價值和使用價值也是同時存在于同一件商品中的,商品為之商品,二因素缺一不可。然而,商品的二因素并不能因為互相不能離開對方,而成為一個東西,成為商品的唯一規(guī)定。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也一樣,并不能因為它同時包含了物質實踐和精神實踐,而把二者看作是一個東西,用所謂的“文化”概述之。馬克思曾明確地表述過人類的精神活動和意識是不能離開物質中介而單獨存在的,“‘精神’從一開始就很倒霉,受到物質的‘糾纏’,物質在這里表現(xiàn)為振動著的空氣層、聲音,簡言之,即語言”②。反過來理解,我們同樣可以認為,每一樣人類物質實踐創(chuàng)造的物質成果都是不能離開它所承載的精神價值而獨立存在的。否則,人類的物質實踐就不是對象性的活動,更無法與動物的生存活動有本質區(qū)別了。動物通過自己的本能,同自然界進行物質交換獲取生存資料,從而完成自身和種群的延續(xù)。然而,最蹩腳的工程師從一開始就比最靈巧的蜜蜂高明的地方就在于,勞動的結果在勞動之前就“已經觀念地存在著”③。也正是因為這種在觀念上的高明,使得人在獲取物質生活資料的時候,不斷地實現(xiàn)著對客觀自然界和主體自身的雙重改造。“各種經濟時代的區(qū)別,不在于生產什么,而在于怎樣生產”④。生產同一件產品,在不同的社會歷史條件下,體現(xiàn)出來的生產資料、勞動者素質、生產效率、工藝、管理水平是不同的。也就是說,重復的物質生產活動僅僅包含了過去的文化成果,而物質勞動只有不斷注入新的文化成果,才能促進生產力的發(fā)展,推動社會歷史的進步。不同經濟時代有不同的生產形式正是社會歷史發(fā)展的表現(xiàn),也是文化不斷進步的體現(xiàn)。
實踐不僅在唯物史觀的闡述中占據(jù)重要地位,而且對于文化本質范疇乃至整個文化理論的闡述和構建都有著重要意義。實踐在馬克思的文本中有時泛指物質實踐和精神實踐的總和,例如,“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⑤,這里的“實踐”包括物質實踐和精神實踐;而實踐有時僅指物質實踐,例如,“無論從理論方面還是從實踐方面來說,人的本質的對象化都是必要的”⑥,這里是將“實踐”作狹義的理解,僅指物質實踐。“文化是人的本質力量對象化”的提法包含了“實踐方面”和“理論方面”的雙重對象化,然而,如果將物質實踐連同精神實踐一并納入到文化本質范疇,無疑會導致文化的外延過大,難以凸顯文化的精神內核和實質。黑格爾揭示過文化的本質內容:“人的一切文化之所以是人的文化,乃是由于思想在里面活動并曾經活動。”⑦ 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也論述到:“勞動生產了智慧”⑧。“勞動”即指物質實踐活動,而“智慧”則是在“勞動”基礎上形成的文化。此外,馬克思還認為人的類活動分為兩種:“實踐上”和“理論上”。他說,“人是類存在物,不僅因為人在實踐上和理論上都把類——他自身的類以及其他物的類——當作自己的對象”⑨。可見,盡管物質生產和精神生產的邊界模糊,我們在界定文化本質的時候還是需要仔細區(qū)分,否則,文化本質的界定就不是唯物史觀對于文化本質的界定,文化觀就不能與唯物史觀的理論大廈相統(tǒng)一。
綜上所述,我們關于文化本質范疇的邊界問題的解答是,文化僅指精神實踐活動和精神實踐成果。
其次,文化本質所反映的物質實踐與精神實踐的關系問題。將文化本質界定為“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不能凸顯出物質實踐和精神實踐的關系。 是物質實踐占主導地位?還是精神實踐占主導地位?抑或二者是二元對立的關系?誠然,物質實踐和精神實踐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過程,不能嚴格地加以區(qū)分。物質實踐常常借助精神創(chuàng)造的成果從而發(fā)揮巨大潛能,而精神實踐也需要物質實踐作為載體,使自身流芳百世、發(fā)揚光大。然而,畢竟物質實踐和精神實踐各自具有截然相反的屬性:前者具有物質的、有形的、重復性的特性;而后者具有精神的、無形的、創(chuàng)新性的特性。二者對于社會歷史的作用也是不同的:前者是第一性的,后者是第二性的。在馬克思的文本中,多次出現(xiàn)將人的類活動劃分為“理論的”和“實踐的”兩個方面的表述,例如:“人和動物相比越有普遍性,人賴以生活的無機界的范圍就越廣闊。從理論領域來說,植物、動物、石頭、空氣、光等等,一方面作為自然科學的對象,一方面作為藝術的對象,都是人的意識的一部分,是人的精神的無機界,是人必須事先進行加工以便享用和消化的精神食糧;同樣,從實踐領域來說,這些東西也是人的生活和人的活動的一部分”⑩,等等。這種理論和實踐的二分法絕不是一種偶然的巧合或者馬克思的語言習慣使然。我們深入挖掘文本,不難體察其中的深意:只有將人的類活動以及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劃分為物質實踐的和精神實踐的兩個方面,才能既正確闡述唯物史觀,肯定物質實踐的決定性作用;同時也能給精神實踐(即文化)賦予它應有的內涵和還原它在社會歷史活動中應有的地位。
唯物史觀認為,文化的第一性就是它在社會歷史活動中的第二性,亦即它對物質實踐的依附。將感性的物質實踐引入對人的本質、文化本質、社會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等的理解和詮釋中,從而將文化本質從純粹精神活動的桎梏中解放出來。唯物史觀通過對物質實踐的歷史作用做出科學評定,從而擴展了對于文化本質的科學規(guī)定。而文化作為人的本質力量在精神層面的展示及對象化,其產生淵源、存在樣態(tài)和發(fā)展趨勢必然與物質實踐有著直接或間接的聯(lián)系。
第一,文化是意識的產物,意識是物質實踐的產物。人類的意識在物質實踐中得以產生、發(fā)展和進化。恩格斯在《勞動在從猿到人轉變過程中的作用》中科學地論述了勞動對于意識主體——人,意識的物質器官——人腦,意識的工具——手,以及意識的外殼——語言的決定性作用。“手不僅是勞動的器官,它還是勞動的產物。”{11} “語言是一種實踐的、既為別人存在因而也為我自身而存在的、現(xiàn)實的意識。”{12} 幾乎在同時,意識的不斷升級就產生了人類越來越復雜和先進的文化,“人的思維的最本質的和最切近的基礎,正是人所引起的自然界的變化,而不僅僅是自然界本身;人在怎樣的程度上學會改變自然界,人的智力就在怎樣的程度上發(fā)展起來。”{13} 這就是人如何在改變實踐對象的同時,也改變了人自身,人類的實踐活動正是包含了自然界的和人自身的雙向對象化,雙向對象化的結果就是人類社會的發(fā)展和進化。達爾文將生物的進化理解為從簡單到復雜,由低級到高級的過程。我們不妨借用達爾文生物進化的概念來揭示文化的進化:人類社會所有復雜的文化現(xiàn)象和文化形態(tài),如宗教、道德、哲學、法、科學技術、藝術等等都是人們在物質實踐中產生的疑惑、獲得的領悟、總結的經驗、體嘗的美感、誕生的意識,文化就是由這樣的意識進化而產生的理論體系。
第二,物質實踐為文化活動開辟對象。文化是人類試圖把握對客觀世界的正確認知,從而擺脫精神能力的禁錮和超越物質條件的束縛,并獲得自由的活動。但是文化在進行的過程中獲得自由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文化活動的對象必定在人類物質實踐限定的范疇之內,也就是說,文化活動依賴物質實踐為其提供對象。文化所涉及的世界只能是屬人的世界,即由物質實踐所指向的世界,在實踐基礎上由自在世界轉化而來的相對自由世界。文化所追求的目標世界將隨著實踐的推進而不斷地由相對自由走向絕對自由。
第三,物質實踐的需要是文化產生和發(fā)展的動力。物質實踐創(chuàng)造了一個多維世界,這個世界的任何內容都可以成為文化活動的對象。然而,具體哪些內容可以成為文化活動的對象,主要是由實踐的需要決定的。人類歷史上存在的各種文化形態(tài),例如哲學,它的理論、形態(tài)和發(fā)展主要是由滿足實踐需要的程度所決定的。宗教、道德、法、自然科學、技術、文學、藝術等諸多文化形態(tài),情形也是一樣。文化之所以不斷地變化、發(fā)展,有時甚至產生暫時性的倒退,都是取決于人類物質實踐的需要。“人們按照自己的物質生產率建立相應的社會關系,正是這些人又按照自己的社會關系創(chuàng)造了相應的原理、觀念和范疇。”{14}由此,我們可以非常明確地揭示某一些社會歷史時期的文化秘密:為什么在中世紀的歐洲,宗教文化如此興盛,為人類留下許多不朽的建筑、雕塑?而直到資產階級興起之后,科學技術才得到長足的進步,使人類社會進入到經濟、物質高速發(fā)展的時期?
筆者認為,“文化即人化”的規(guī)定,不能準確反映唯物史觀關于文化本質的觀點;將“人的本質力量對象化”視作文化的本質,既不能正確認識和評價物質實踐,也不能正確認識和評價精神實踐。物質實踐活動及結果所具有的人類文化的印跡,并不能成為導致我們在理論上將物質實踐納入到文化范疇的理由。否則,文化本質范疇的外延過大有可能導致將唯物史觀詮釋為文化史觀,進而導致文化決定論。
因此,從唯物史觀的基本原理出發(fā),我們認為,文化是人類在物質生產實踐基礎上形成的,由物質生產實踐需要所推動,并由物質生產實踐能力所決定的,人類一切精神實踐活動的過程和結果。文化是人的本質力量在精神層面的展示,是對人的物質生產能力的不可或缺的補充。唯物史觀為文化理論帶來的創(chuàng)新,正是從對于文化本質的新規(guī)定開始的。
二、唯物史觀視野中的文化理論
在研究和發(fā)掘文化思想的時候,一定要從文化本質范疇出發(fā)來構筑系統(tǒng)的文化理論,這樣才能保證文化理論是馬克思主義的文化理論,是唯物史觀視野下的文化理論。筆者在文章開頭提及過,馬克思恩格斯沒有直接系統(tǒng)地構筑文化理論,關于文化思想的論述零星地散布于馬克思主義理論中,然而這并不意味著馬克思恩格斯沒有科學、系統(tǒng)的文化理論。文化理論是唯物史觀的重要組成部分,沒有文化理論的唯物史觀是不系統(tǒng)、不完善和不科學的。而文化理論也正是在唯物史觀的論述中得以呈現(xiàn)的。
首先,文化批判與社會批判。黑格爾曾進行過嚴格意義上的文化批判,他綜合分析了不同民族、不同歷史時期的文化特質,并把文化的自我批判、自我揚棄看作是絕對精神的演變過程,人類社會的發(fā)展正是遵循絕對精神自我批判而不斷發(fā)展的。黑格爾將文化批判構筑在絕對精神的空中樓閣之上,盡管分析過程具有合理的因素,但是撇開勞動批判而對文化進行批判,是不能達到對社會的正確批判的。馬克思的文化批判則主要是通過文化異化理論得以證明的。馬克思對階級社會特別是資本主義社會進行批判所遵循的邏輯是:從勞動批判上升到文化批判,再上升到社會全面批判。勞動異化有四個規(guī)定,即勞動者與勞動產品相異化,勞動者與勞動過程相異化,人同自己的類本質相異化,人同人的關系的全面異化。在第一個規(guī)定中,由于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特殊性,勞動者與他自己的勞動產品相分離,勞動者在勞動過程中喪失了作為勞動者的主體性。勞動者和勞動產品相分離是體力活動與腦力活動相分離的歷史前提。唯物史觀認為,“勞動生產了智慧”。物質生產決定文化生產,物質生產主體也應該是文化生產主體。而在階級社會特別是資本主義社會中,物質生產的主體與文化生產的主體相分離。在異化勞動的第二個規(guī)定中,由于勞動者在勞動過程中失去了主體性,他們作為勞動主體,與文化實踐和文化創(chuàng)造活動相分離,第二個規(guī)定因而也包含了文化異化的萌芽。勞動異化的第三個規(guī)定和第四個規(guī)定,是第二個規(guī)定的必然結果。人的類本質是人作為人的內在規(guī)定性,人的內在規(guī)定性在于人的文化實踐和文化創(chuàng)造,人與人的類本質相異化也就是人在文化實踐中與自己作為人的自由自覺地活動的本質特征相分離。人與人的關系的全面異化是人與自己的類本質相異化的全面展開,也就是將人與自己的主體性相分離的這種狀況擴展為人與他人的關系的疏離。人與人關系的全面異化除了物質生產和物質占有的不平等之外,還必然包含了文化實踐和文化占有的不平等。文化創(chuàng)造過程由部分人掌控、文化成果由部分人享受,背離了人的自由自覺地活動的本質。
馬克思從資本主義社會的現(xiàn)實的物質生產活動出發(fā),對工人在勞動過程中的異化現(xiàn)象進行了批判,然而僅僅這樣是不能直接達成對資本主義社會的全面批判的,必須要經過文化批判這一中介,即工人在物質生產活動中的異化,直接導致文化生活的異化,從而最終得出資本主義社會全面異化的結論。文化批判是社會批判的必要環(huán)節(jié),缺少文化批判就缺少了精神批判的中介,缺少文化批判的社會批判在邏輯上和現(xiàn)實性上都是欠缺的。
其次,世界文化與民族文化。近代世界歷史是以科學技術的迅猛發(fā)展作為前提條件,以追求剩余價值的擴大化所直接驅動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在全球的鋪展,是社會歷史發(fā)展的必然。分工演變?yōu)槭澜绶止ぃ煌鶖U大為世界交往,市場擴展為世界市場都是必然的社會歷史現(xiàn)象,而這也帶來了一個不可回避的社會歷史必然——世界文化。唯物史觀包含了豐富的世界文化理論以及世界文化與民族文化的關系理論。世界文化總體說來是社會歷史的進步的結果,是歷史進入資本主義階段所產生的必然社會現(xiàn)象。世界文化與民族文化的關系包含如下內容:第一,“民族的世界歷史意義”。馬克思曾在著作中充分肯定民族文化的社會歷史意義,認為不同民族由于地域、傳統(tǒng)、習俗等等的不同而創(chuàng)造的文化都具有獨創(chuàng)性,民族文化是世界文化的組成部分,是對世界文化的特殊貢獻。民族文化對世界文化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第二,“三個從屬于”的文化秉性。“三個從屬于”思想可以說是一語中的地揭示了各國在世界文化中的地位和世界文化的格局。因此,發(fā)展中民族國家要想在世界文化中擁有話語權,必須從經濟發(fā)展入手,只有在牢固的經濟發(fā)展的基礎上才能改善發(fā)展中國家在世界文化中的地位。世界文化盡管是對以往未開化的民族文化特殊性的消解,但它在推動了社會生產力發(fā)展的同時,還加速了資本主義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固有矛盾的激化。由此可見,資產階級統(tǒng)治時期所出現(xiàn)的新興的世界文化,在本質上是新興的工人階級的文化。第三,“在中國這塊活化石上”的文化信息。馬克思曾以歷史主義的態(tài)度冷峻地批判過中國封建文化,并以“活化石”作比喻。他從世界歷史的眼光出發(fā),認為以中國為代表的封建民族國家被迫打開國門,參與世界經濟和世界文化的交流在客觀上是符合社會歷史發(fā)展潮流的。
再次,文化價值理想與文化發(fā)展趨勢。唯物史觀認為文化價值理想有如下的規(guī)定性:第一,人的需要。作為文化的主體,人的需要分為三個層次:(1)人在實踐活動中的需要;(2)人能夠正確處理自身與自然、自身與社會的關系的需要;(3)人的全面和自由發(fā)展的需要。文化的價值理想應以人的需要的三個層次作為參考。第二,文化的屬性。文化擁有能夠滿足人們需要的屬性。唯物史觀解答了文化因何產生、由誰創(chuàng)造、為何發(fā)展的歷史難題,這為文化的屬性提供了正確的發(fā)展方向。第三,人與文化互為對象化的關系。文化不同于人的其它的生成品的特殊之處在于:文化不會永遠被動地由人創(chuàng)造而不再反作用于人。文化是伴隨人類歷史的產生而產生的。每一代人都生于特定的文化環(huán)境,接受了大量的、系統(tǒng)的文化遺產,科學的、宗教的、道德的、法律的,經由自己的實踐和發(fā)展,再傳遞給下一代。人與文化就是這樣互相塑造、互相推動、互相教化,由此構成了文化發(fā)展的固有趨勢。確立文化價值理想與文化發(fā)展趨勢是文化理論的重要任務,規(guī)范文化發(fā)展趨勢,必須以文化價值理想作為根本出發(fā)點和歸宿點。
最后,文化與人的自由。“文化上的每一個進步,都是邁向自由的一步。”{15} 這一經典的論述,深刻地揭示了文化與自由的內在關系。馬克思恩格斯將自由定義為人的類本質所共有的、在對象性的實踐活動中獲得的、對客觀規(guī)律的掌握和對自然及人自身的駕馭。自由又是人類社會發(fā)展的最高理想和個人生存的最佳狀態(tài)。因此,自由的獲得是一個過程,是由物質實踐、精神實踐和階級斗爭實踐推動的,逐步消除階級對抗,從而每個人都可獲得對自然、社會和人自身的徹底支配的過程。文化是人類認識和改造自然、社會和人自身的階段性成果。在文化實踐的過程中,文化是獲得自由的手段。馬克思恩格斯充分肯定文化對自由的積極作用,并認為文化的進步是人類獲得自由的必由之路。文化的進步與自由的進步在人類社會歷史中,是一個以實踐為手段,不斷突破狹隘的相對性和局限的歷史性,階級對抗逐步消失的過程。文化與自由最終指向的是人類掌握并運用客觀規(guī)律為人類的發(fā)展服務,人類實現(xiàn)全面而自由的發(fā)展,實現(xiàn)對人的本質的回歸,由必然王國進入自由王國的理想狀態(tài)。當然這將是一個循環(huán)往復、互相促進的漫長過程。
注釋:
① 《哲學大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2001年版,第1534頁。
②⑤{12}{14}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81、60、81、142頁。
③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78頁。
④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04頁。
⑥⑧⑨⑩ 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8、54、56、56頁。
⑦ 黑格爾:《哲學史講演錄》,商務印書館2009年版,第10頁。
{11}{13}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75、329頁。
{15}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56頁。
作者簡介:張怡,女,1975年生,湖北武漢人,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北京,100732。
(責任編輯 胡 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