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通過考察唐五代筆記的編寫實際與相關評論,大致可以窺見當時對于筆記之體制、類屬等的認識。從體例來看,筆記著述的特點比較穩定,筆記之“雜”主要體現在內部各條在表達方式上的差異;從內容來看,一部之內往往共性明顯;從歸屬來看,呈現出游離子部小說類而向史部靠攏的趨勢。而且,唐五代雖稱筆記為“小說”,卻常將其與正史比較,可見當時視筆記的相鄰概念為正史。關于筆記與正史在內容、性質方面具有差別而在功能上存在相通之處的觀念比較清晰。
關鍵詞:體類;筆記;唐五代
中圖分類號:I206.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1)10-0114-04
唐五代編著的正史只有《隋書》和《舊唐書》有《經籍志》,二者將魏晉南北朝的筆記或歸類于子部,或歸類于史部,游移不定;而《舊唐書·經籍志》罕見收錄唐五代筆記。唐五代筆記在宋代書目中散入經、史、子、集各部,錄入史部雜史、子部小說家的情況最多。本來,四部的劃分不以文體為標準,唐五代筆記在文體上并不統一,在宋代書目中散入各部也就不足為怪了。唐五代是中國古代第一個筆記寫作的高峰期,對于筆記的體類特征,當時有沒有普遍性認識呢?本文擬通過考察唐五代筆記的編寫實際和相關評論,以描述唐五代文人對于筆記之體類特征的認識。
一、從門類劃分與條目擬寫看唐五代筆記的體例
這里從門類劃分與條目擬寫來考察唐五代筆記的體例。筆記作為一種著述,是由一系列不相連貫的短文組成的,自成一體的單篇不足以稱筆記,這是再明白不過的。這些短文的排列方式即體例就條目和門類方面而言,唐五代筆記存在兩種情況:或有條目,或無條目;或分門類,或不分門類。
就現在所見唐五代筆記來看,絕大部分沒有條目,有條目的只是極少數,如范攄《云溪友議》、何光遠《鑒誡錄》等擬有十分整齊的三字標題。
現存唐五代筆記絕大部分不分門類,有的只隱約地感覺到相關的條目大致放在一起;分門類且擬有名稱的如:劉肅《大唐新語》分為匡贊、規諫、極諫、剛正、公直、清廉、持法、政能、忠烈、節義、孝行、友悌、舉賢、識量、容恕、知微、聰敏、文章、著述、從善、諛佞、厘革、隱逸、褒錫、懲戒、勸勵、酷忍、諧謔、記異、郊禪等三十類;趙璘《因話錄》分為宮、商、角、徵、羽五類,據《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宮部記帝王,商部記公卿百僚,角部記凡不仕者,徵部多記典故并附諧戲,羽部記一時見聞雜事無所附麗者①;孟啟《本事詩》分為情感、事感、高逸、怨憤、征異、征咎、嘲戲七類;段成式《酉陽雜俎》分為三十六大門類,而且擬出許多新奇的名稱;王定保《唐摭言》十卷,下列一百零三個標題,有的標題下收錄一組相關的內容,有的標題下僅收錄一條,其標題既像門類名稱,又像條目名稱,這是少見的。
需要指出的是,現存唐五代筆記中沒有條目的未必當初作者沒有擬定條目,現存有條目的,未必就是當初作者擬定的條目。因為現存唐五代筆記中有一批殘本,是后來逐漸輯錄而成,原有的條目可能佚失,現有的條目可能是輯者所加。還有原書曾分門類的,現不見門類。如張鷟《朝野僉載》,宋
*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青年基金項目“唐五代筆記研究”(項目編號:10YJC751143)的成果之一。
代晁公武《郡齋讀書志》說:“《朝野僉載補遺》三卷。右唐張鷟文成撰。分三十五門,載唐朝雜事。”②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說:“《朝野僉載》一卷。唐司門郎中饒陽張鷟文成撰。其書本三十卷,此特其節略爾,別求之未獲。”③ 而現在所見的《朝野僉載》為六卷,不分門。《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說:“蓋嘗經宋人摘錄,合《僉載》、《補遺》為一,刪并門類,已非原書。”④ 又如李復言《續玄怪錄》,宋晁公武《郡齋讀書志》稱其原書分為“仙術”、“感應”等三門⑤,而今本已不分門。
現存唐五代筆記絕大部分并不劃分門類及擬寫各級標題的現象,可以歸結為兩方面的原因:其一,當時的筆記有些已經散佚,現在所見為后人整理而成;其二,恐怕當時的文人沒有形成關于筆記體例的明確意識。
二、從選材標準與表達方式看唐五代筆記之“雜”
對筆記之雜的特點,學界認識比較一致。劉葉秋認為:“筆記的特點,以內容論,主要在于‘雜’:不拘類別,有聞即錄。”⑥ 王多聞認為:“筆記最大的特點在于一個‘雜’字。大而典章制度、政治經濟;細而社會風俗、遺聞軼事以及考辨經史,甚至技藝、器用無不羅列。”⑦ 其實,單就某一部作品而言,唐五代筆記的編寫者在收集材料時往往還是有一個范圍和標準的,倒是在表達方式上不拘一格,或記言,或敘事,或論理,或描寫。考察一下唐五代筆記的選材標準,存在以下情況:
或專載某一時之事,像劉餗《隋唐嘉話》載南北朝至開元間事,李肇《唐國史補》載開元至長慶間事,林恩《補國史》載德宗以后事,鄭棨⑧ 《開天傳信記》、鄭處誨《明皇雜錄》專記開元、天寶年間事;
或專載一人之言,如韋絢《劉公嘉話錄》和《戎幕閑談》專記劉禹錫和李德裕之言談,李綽《尚書故實》專記張尚書之言談,張洎《賈氏談錄》專記賈黃中之言談;
或專記一地之事,如余知古《渚宮故事》專記楚地之事,段公路《北戶錄》專記嶺南風物,劉恂《嶺表錄異》專記粵東異聞,莫休符《桂林風土記》專記桂林風俗;
或專記一類人,如孫棨《北里志》專記妓女;
或專記一類事,如王定保《唐摭言》專記科舉,孟啟《本事詩》專記詩歌本事;
或專記一物,如段安節《琵琶錄》,南卓《羯鼓錄》。
當然,也有筆記作品的內容沒有一個范圍的,采錄的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新奇,如段成式《酉陽雜俎》,涉及范圍極其廣泛,內容五花八門,琳瑯滿目,讓人目不暇接。但就其某一卷而言,各條之間又有聯系。
綜觀唐五代筆記,體裁、語體、風格等文體因素方面比較多樣化,僅就表達方式而言,以敘事、記言居多,也出現一些介紹名物來歷、制度沿革的說明性作品,如封演《封氏聞見記》、李匡乂《資暇集》、李涪《刊誤》、蘇鶚《蘇氏演義》、丘光庭《兼明書》、馬縞《中華古今注》。哪怕是一部作品之內,唐五代筆記的表達方式也未必統一,或敘述故事,或介紹異物;或記錄他人的言論,或發表自己見解;或粗陳人物的一言一行,或演繹完整的故事情節等。既然一部筆記著作之內,文體特征未必統一,則可以說,筆記之“雜”首先表現在表達方式上。
三、從命名看唐五代對筆記的歸類
不論是編寫者還是讀者,唐五代文人常常稱筆記為“小說”,又將筆記與正史類著述進行比較,認為筆記所載是沒有入正史,甚至不能入正史的小事、瑣言。但是,“小說”這個概念在唐五代內涵是含混的,因此,筆記的歸類依然比較復雜,從唐五代筆記的命名可以看到這一點。
唐五代筆記作品的命名有幾個典型系列:
史、見聞、舊聞、新聞、故事、故實、遺事等,如李肇《唐國史補》、高彥休《闕史》、盧肇《逸史》、封演《封氏聞見記》、李德裕《次柳氏舊聞》、尉遲樞《南楚新聞》、余知古《渚宮故事》、尉遲偓《中朝故事》、李綽《尚書故實》、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等。這一系列的命名往往暗示了筆記作品材料來源的真實性,并具有正史的特點。
記、錄、志、傳、載等,如崔令欽《教坊記》、鄭棨《開天傳信記》、南卓《羯鼓錄》、鄭處誨《明皇雜錄》、趙璘《因話錄》、陸長源《辨疑志》、孫棨《北里志》、李冗《獨異志》、佚名《大唐傳載》等。這個命名系列往往暗示筆記作品的實錄精神,也有向正史靠攏的傾向。
說、言、語、話、議、談等,如盧言《盧子雜說》、孫光憲《北夢瑣言》、劉餗《隋唐嘉話》、劉肅《大唐新語》、佚名《灌畦暇語》、韋絢《劉賓客嘉話錄》、王仁裕《玉堂閑話》、范攄《云溪友議》、韋絢《戎幕閑談》、馮翊子休《桂苑叢談》等等。這個命名系列中的嘉話、閑話、暇語、閑談等多暗示了筆記的娛樂傾向,也顯示出子部“叢殘小語”之小說的性質。
纂、俎、編、集,如李商隱《雜纂》、石文德《唐朝新纂》、李繁《大唐說纂》、蘇鶚《杜陽雜編》、段成式《酉陽雜俎》、劉訥言《俳偕集》、盧瑰《抒情集》等。這個命名系列中的纂、俎、編、集等暗示了內容的綜合性。
子,如元結《猗犴子》、溫庭筠《干月巽子》、劉崇遠《玉泉子》等。除溫庭筠《干月巽子》外,其他都是以作者名號命名,有子部的特點,但在筆記中出現得較少。
由此可見,在唐五代文人眼里,筆記的歸屬不可一概而論,只能視其內容之大體,區別對待。換個角度說,唐五代時期尚未就筆記在內容方面的要求達成共識。
四、唐五代對筆記與子部小說關系的認識
唐五代文人往往視筆記為“街談巷語”、“野老之言”,而稱其為“小說”,如:
文義既拙,復無雕麗之詞,亦觀小說家之
流,聊以傳諸好事者。⑨
近日著小說者多矣,大率皆鬼神變怪、荒
唐誕妄之事,不然,則滑稽詼諧,以為笑樂之
資。⑩
這些都是作者本人稱其筆記作品為“小說”,或許是一種謙辭,但是,仔細考察唐五代文人對他人筆記作品的稱呼,也有稱“小說”的,如:
近代朱崖李太尉、張讀侍郎小說,咸有判
冥之說。{11}
唐韓文公愈之甥,有種花之異,聞于小說。{12}
后一條材料中的“小說”二字不知具體指哪部作品,而前一則材料中所謂“李太尉、張讀侍郎小說”顯然分別指李德裕的《次柳氏舊聞》和張讀的《宣室志》。不論是自己的筆記作品還是他人的筆記作品,都稱之為“小說”,可見,“小說”一語是唐五代文人對筆記的通稱。
需要指出的是,《漢書·藝文志》中的“小說家”附于“諸子”之末,也就是說,小說家類的作品是與其它諸子著述并列的類別。但是,唐五代使用“小說”這個概念時,往往將此類作品與正史相提并論。可見,在漢代,小說家類著作鄰近諸子著述;而在唐代,小說家類作品鄰近正史。事實上,唐五代一方面稱筆記為“小說”,另一方面又將其與正史并提,意在顯示筆記著述具有與正史相同的功能和價值。由此可見,在唐五代的文人觀念中,筆記著述已出現從子部之小說家類游離出來而向史部靠攏的趨勢,這實際上是筆記的價值和地位提高的表現,也是筆記寫作在唐五代興盛的原因所在。唐代劉知幾指出:
……是知偏記小說,自成一家。而能與正
史參行,其所由來尚矣。爰及近古,斯道漸煩。
史氏流別,殊途并騖。榷而為論,其流有十焉:
一曰偏紀,二曰小錄,三曰逸事,四曰瑣言,
五曰郡書,六曰家史,七曰別傳,八曰雜記,
九曰地理書,十曰都邑簿。{13}
劉知幾所說的逸事、瑣言、雜記絕大部分為筆記,可見,筆記入史的觀念在其所處初盛唐之交已經出現。近人張舜徽也曾指出唐代筆記入史的現象:
唐人以紀傳、編年為正史。知幾于論述正
史之余,復厘雜史為十科。有郡書、地理,則
方志入史矣。有家史、別傳,則譜牒入史矣。
有瑣言、雜記,則小說入史矣。于是治史取材,
取途益廣。{14}
宋代沿襲唐人筆記觀念,當時的各書目中,唐五代筆記一部分置于子部小說類,另有相當數量的作品被置于史部雜史類、雜傳類。
五、唐五代對筆記與史著關系的認識
盡管唐五代筆記常常以史命名,但他們關于筆記與正史的差別意識還是很明確的,筆記的編寫者甚至有意避開正史的內容,以與正史相區別,一些作者在其筆記作品序言中表明了這一點,如:“正史備書,故闕而不錄,志懷問鼎者,不敢漏網。夫簡書直筆直言,無矯無妄,欲使朱藍各色,清濁分流。質而不文,焉敢潤色?恐史筆遺漏,故備闕也。”{15} “貞元、大歷已前,捃拾無遺事。大中、咸通而下,或有可以為夸尚者,資談笑者,垂訓誡者,惜乎不書于方冊,輒從而記之,其雅登于太史氏者,不復載錄。……討尋經史之暇,時或一覽,猶至味之有菹醢也。”{16}
但是,這并不影響他們將筆記與正史相提并論的觀念,其內在邏輯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其一,筆記可以彌補史書的闕漏,如:“予自開元至長慶撰《國史補》,慮史氏或闕則補之意,續《傳記》而有不為。”{17}“臣德裕,非黃瓊之達練,習見故事;愧史遷之該博,惟次舊聞。懼失其傳,不足以對大君之問,謹錄如左,以備史官之闕云。”{18}
其二,筆記中的內容可能被史官采錄,如:“庭裕自為兒時,已多記憶,謹采宣宗朝耳目聞睹,撰成三卷。非編年之史,未敢聞于縣官,且奏記于監國史晉國公,藏之于閣,以備討論。”{19}
其三,筆記中的材料往往不能入史,但在功能和價值上,二者完全一致,這正是筆記能與正史相比較而存在的理由。范攄在其《云溪友議》序言中表達了這種觀點:“近代何自然續《笑林》,劉夢得撰《嘉話錄》,或偶為編次,論者稱美。余少游秦、吳、楚、宋,有名山水者,無不弛駕躊躇,遂興長往之跡。每逢寒素之士,作清苦之吟,或樽酒和酬,稍蠲于遠思矣。諺云:街談巷議,倏有禆于王化。野老之言,圣人采擇。孔子聚萬國風謠,以成其《春秋》也。江海不卻細流,故能為之大。攄昔藉眾多,因所聞記,雖未近于丘墳,豈可昭于雅量;或以篇翰嘲謔,率爾成文,亦非盡取華麗,因事錄焉,是曰《云溪友議》。儻論交會友,庶希于一述乎!”{20} 范攄將筆記與《春秋》相提并論,是一種大膽的言論。筆記中的很多作品涉及鬼神靈異等,連筆記作者也未必認為其所收內容都是真實的,但唐代文人依然視其為史,又該怎么理解呢?筆記與正史在功能與價值上的相同之處又在哪里呢?這涉及到唐代文人的良史觀。良史的標準一直是直書、實錄,但盛唐以來,良史的標準已經悄悄發生變化,一部史著是否可能視之為良史,不在于體之當否,而在是否寄寓褒貶。既然褒貶成為良史的最高標準,直書、實錄也就退居次要地位{21}。這種良史觀自然影響到筆記寫作,褒貶成為衡量筆記寫作價值的標準。
盡管唐五代文人或將筆記歸入子部小說家類,或將筆記附于史部之末,但是,分析唐五代文人有關筆記的評論可以發現,稱筆記為“小說”,其所謂“小”是在與史著的比較中顯示出來的權威性較小,而不是篇幅上的小,規模上的小,更不是價值上的小;將筆記與正史并列,其標準不在于真實與否,而是與正史在褒貶功能上的一致性。
必須指出,唐五代筆記一般是私人著述,這一點與當時的正史大不一樣。唐代不許私撰歷史,修史從收集材料到撰寫有一整套官方的專門機構和人員負責,而筆記乃私人著述,材料源于個人聞見。以新的良史觀來看,筆記可以歸入史部;從材料來源于非正規渠道來講,筆記應該歸入子部小說家類。另外,唐五代文人編寫筆記常常不諱言其助談的目的。歷史畢竟需要真實,助談難免夸飾,唐五代筆記不論是作為歷史文本還是作為小說文本,其邊界都不明顯。
注釋:
①④ 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140,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1184、1183頁。
②⑤ 晁公武撰,孫猛校證《郡齋讀書志校證》卷13,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564、551頁。
③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11,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317頁。
⑥ 劉葉秋:《歷代筆記概述》,北京出版社2003年版,第5-6頁。
⑦ 王多聞:《筆記雜談》,《圖書館學刊》1980年第1期。
⑧ 《新唐書·藝文志》、《直齋書錄解題》、《郡齋讀書志》均寫作“鄭棨”,唯《四庫全書總目》寫作“鄭綮”。
⑨ 康駢:《劇談錄序》,《全唐文》附陸心源《唐文拾遺》卷33,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10747頁。
⑩ 段公路:《北戶錄》,商務印書館1936年版,第1頁。
{11}{12} 孫光憲:《北夢瑣言》卷7,中華書局2002年版,第152、224頁。
{13} 劉知幾撰,浦起龍釋《史通通釋》卷10,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252頁。
{14} 張舜徽:《史學三書平議》,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96頁。
{15} 趙元一:《奉天錄》,商務印書館1937年版,第1頁。
{16} 高彥休:《闕史》,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頁。
{17} 李肇:《唐國史補》,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3頁。
{18} 李德裕:《次柳氏舊聞》,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1頁。
{19} 裴庭裕:《東觀奏記》,中華書局1994年版,第83頁。
{20} 范攄:《云溪友議》,古典文學出版社1957年版,第3頁。
{21} 謝保成:《隋唐五代史學》,商務印書館2007年版,第225-226頁。
作者簡介:鄒福清,男,1970年生,湖北安陸人,文學博士,湖北大學文學院講師,湖北武漢,430062。
(責任編輯 劉保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