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歷史文化遺產的功能定位與保護

摘要：當代城市歷史文化遺產保護開發工作中，往往存在著目標功能定位不清，進而導致保護不力的后果。筆者認為，武漢大學老建筑應定位為“教學和生活設施”、“建筑文物”和“旅游景點”三位一體式的建筑群，而上海“老洋房”應定位為“半商業性建筑”和“公益性建筑”，并以此定位為基礎開展保護和改造工作。

關鍵詞：歷史文化遺產；功能定位；武漢大學老建筑；上海“老洋房”

中圖分類號：K928.8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１００３－８５４Ｘ（２０11）10－０021－０4

近年來，隨著我國城市化發展的加快，城市中歷史文化遺產的保護日益成為一個熱點問題。如何讓歷史文化遺產在不阻礙現代化城市建設的同時，物盡其用煥發新的生命力，成為現代城市建設亟待解決的難題。在以城市老建筑為代表的一批物質文化遺產身上，該問題顯得尤為突出。要對其進行合理保護和開發，就必須首先對這些建筑進行現代化的功能定位，在此基礎上加以改造，才能讓它們在重現昔日風采的同時，也為我們的社會生活服務。

一、歷史文化遺產功能定位的重要性

愛默生說過，“城市是靠記憶而存在的”。城市中的歷史文化遺產就代表了一座城市的記憶，它是不可再生、不可還原的文化資源，是具有歷史、藝術、文化價值的杰作，其范圍包括建筑、文物、遺址等。近年來的城市建設中，過分強調城市和建筑的所謂現代化，往往導致城市特色缺失、歷史文脈中斷、建筑風格單調、城市景觀相似。這就使現代城市里保存下來的歷史文化遺產顯得更加彌足珍貴，日益吸引人們的關注。當代城市中的歷史文化遺產，往往代表著城市的文脈及其歷史連續性，體現了城市的個性與歷史的厚重感。因為某些政治原因，建國后的一段時間內，我國城市中的歷史文化遺產曾遭到十分嚴重的破壞。但值得欣慰的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政府和人民已逐漸意識到歷史文化遺產的重要性，相關的保護工作也逐步開展起來。保護絕非簡單的封存，對歷史文化遺產進行合理的開發利用，反而有利于對其進行更好的保護。但在既往的歷史文化遺產開發工作中，往往出現目標功能定位不清的現象。例如，為了迎合地方旅游業發展的需要，將歷史文化遺產一古腦兒打造為旅游項目，為了追求經濟利益最大化，一些旅游企業將歷史文化遺產當作“搖錢樹”，超限度地接納游客，或在文物景點內進行過度開發或不當開發，大搞商業、娛樂設施建設，使脆弱的歷史文化遺產因承受過重的壓力而受到破壞；或者為了獲得更大的經濟收益，將歷史文化遺產推向房地產業進行商業開發，既違背了當年建造者的初衷，也可能因為過度開發對歷史文化遺產造成破壞。因此，在當代城市對歷史文化遺產進行開發前和開發過程中，對其進行合理的功能定位就顯得尤為重要。

每座歷史文化遺產都有其差異性和特殊性，對其進行功能定位也要因地制宜符合其自身特點，不可一概而論。但歷史文化遺產的稀缺性和不可再生性，決定了其功能定位不同于普通的當代建筑，必須秉持一些原則。城市中的歷史文化遺產不能同大眾隔離起來，它首先應滿足人的需求，盡可能地為大眾服務；力求功能的多樣化，來滿足不同的社會需求。但歷史文化遺產的功能定位不能以獲取經濟利益為首要目的，過分追求經濟利益往往與保護性開發的原則相沖突。判斷功能定位是否成功的標準在于，新的功能定位是否與歷史文化遺產本身及其所處環境實現有效對接，進而傳承和延續歷史文脈；是否能充分發掘和利用其歷史、文化資源來形成獨特的城市風貌，增強城市的吸引力和競爭力；是否能滿足大眾的需求，為城市功能培養更多的多樣性，提高城市的活力；是否符合城市和社會發展的總體目標，服務于城市建設總體規劃。

二、武漢大學老建筑與上海“老洋房”面臨的困境

城市中的歷史文化遺產最普遍的就是歷史建筑，它也屬于物質文化遺產的范疇。武漢大學民國老建筑和上海“老洋房”可謂中國城市中歷史文化遺產的典型代表。一座成功的建筑往往擁有四種價值：功能價值、環境價值、社會價值和美學價值。武漢大學老建筑和上海“老洋房”就完美體現了這四種價值，因此可謂中國近代建筑的精品和典范之作，值得我們悉心保護。雖然當地政府很重視對這些建筑的保護工作，但在城市建設日新月異的今天，這兩個建筑群同其它城市歷史文化遺產一樣，不可避免的面臨種種困境。

武漢大學中心區的早期建筑，是武漢乃至華中地區最大規模的民國建筑群，至今保存較為完好。武漢大學作為國內外知名學府，以優美的環境和濃厚的文化氣息享譽海內外，被譽為“世界上最美麗的大學”。而20世紀30年代修建的一批早期建筑，則是武漢大學百年來文化景觀積淀的精髓所在，堪稱近代以來中國大學校園建筑的佳作與典范。這些建筑群與珞珈山色交相輝映，具有極高的美學價值和歷史價值。著名建筑學家里克沃特（Rykwert）曾經說過，“沒有什么建筑是沒有歷史依托的”①。武大早期建筑群正是對民國那段歲月的時代與社會精神的映射，承載了上世紀30年代的社會意識形態。因此，具有特殊歷史價值的武大早期建筑理應受到較好的保護和修繕。近些年來，相對于國內其它高校的老建筑，武大早期建筑得到了較好的保護，從建成之日至今都沒有受到太大的破壞，實屬幸運。這與武漢大學和武漢市政府幾十年來未雨綢繆開展的保護工作是分不開的。早在1950年，武漢大學即被劃為風景區范圍。2001年6月25日，武漢大學早期建筑以其獨特的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被國務院正式列為第五批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被列為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有15處26棟，建筑面積54054平方米。② 近年來，武漢大學成立專門的保護委員會，對早期建筑制定專門的保護措施和維修方案，在修繕工作中堅持“整舊如故，以存其真”的原則，保護工作相對令人滿意。

盡管得到了相對較好的保護，但隨著歲月流逝，武漢大學老建筑仍然出現了年久失修、房屋老化、不敷使用等問題亟待解決。此外，武大早期建筑還存在功能定位不清的問題，影響了老建筑群的整體可持續發展，不利于切實有效的加以保護。環珞珈山的部分老建筑由于風雨侵蝕或人為原因損壞嚴重。民國時期種植的樹木，經過幾十年的生長已經威脅到周邊建筑物的安全和壽命。近年來的維護和修繕工作也存在諸多不足。例如對櫻園宿舍的維修中，只是剝離了老化的墻皮，在表面敷上一層石灰，與老圖書館的整體色彩格調顯得極不協調。相對于保護較好的老圖書館、理學院和行政樓等中心區建筑，珞珈山南麓的民國別墅群（俗稱“老十八棟”）損毀更為嚴重。地處珞珈山南麓的民國時期建造的別墅共有21棟，是武大早期建筑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周恩來故居和郭沫若故居屬于國家級保護建筑，其他的屬于武漢市優秀歷史建筑。盡管有著特殊的身份，但這些建筑的現狀卻不容樂觀。20世紀50年代，別墅群曾經歷過一次破壞性的整修，木地板被水泥取代，建筑內部風貌已與民國時期迥異。此后幾十年間，建筑老化日益嚴重，再未經歷過整修。由于別墅群地處山林茂密的珞珈山南麓，更兼迎面東湖水汽的多年浸潤，潮濕的環境加劇了建筑內部木結構的腐朽，也使外部的磚墻粉化嚴重。這里也為白蟻提供了適宜的生存環境，房屋內部木梁、門窗等遭白蟻蛀空十分嚴重。面對這種境況，學校保護乏力，一直沒有拿出切實的保護措施。近年來別墅群內老住戶的搬離使得情況雪上加霜，沒有了人氣的老建筑變得死氣沉沉。由于武漢大學后勤面臨的嚴重資金困難，學校不得已對別墅群實行了消極的保護方案，將無人居住的別墅底層門窗全部封死，防止外來閑雜人員的破壞和盜竊。由于封閉門窗導致的室內通風不暢，更加速了房屋內部木結構的腐朽，白蟻泛濫成災。此外，別墅群還存在嚴重的火災隱患。該建筑地處半山腰交通不便，內部大量使用木質結構，住戶搬走后水電線路老化雜亂無章，一旦發生火災則整個建筑群都可能毀于一旦，后果不堪設想。

上海的“老洋房”同武大老建筑一樣，具有悠久的歷史和較高的藝術價值。老洋房大部分修建于民國時期，多為裝修精致、結構完整的獨立式或別墅式住宅，主要聚集在徐匯區和盧灣區等老城區，是上海人心目中最經典的住宅。上海現存的老洋房僅有4000到5000幢，總建筑面積不超過170萬平方米。老洋房凝聚了深厚的歷史滄桑感，承載著舊上海的繁華，置身其中可以回首往昔“遠東第一都市”的歌舞升平。它們包裹著精致的外衣，融合了近代最先進的設計理念和建筑水平，有美國式、西班牙式、法國式、日本式等式樣，堪稱萬國建筑博物館。對上海這座大都市來說，“老洋房”和“外灘”一樣，具有極高的歷史文化價值。但老洋房私人住宅的性質，決定了它面臨著同武大老建筑不同的困境。

上海“老洋房”因為歷史久遠，大多存在產權不清的問題，給保護工作帶來了較大困難。占其中絕大多數的公有住房，由于歷史原因形成了很多“72家房客”的現象，居民的居住質量低，還由于居住人口遠超設計標準導致建筑長時期超負荷運轉，使建筑破損嚴重。因為居住者收入較低，也沒有經濟實力對建筑進行必要的維護與修繕。由于這部分建筑分布廣泛，式樣普通，無論政府還是社會都未給予太多關注，長期游離在公眾視線之外。我們更應該關注的是那些上海老洋房中保存完好、文化價值較高的精品建筑，在房地產開發日益火爆的近十年間，正逐漸淪為房地產投資炒作的對象，成為大眾心中高不可攀的“頂級房產”。在上海市中心產權清晰的老洋房最多不超過100幢，稀缺性以及文化附加值推動了上海老洋房成交價格不斷上漲。2009年，徐匯區的一幢老洋房以每平方米20.9萬元的高價售出，超過當時最貴的公寓“湯臣一品”（每平方米18.9萬元）。2007年到2010年，上海老洋房的平均售價上漲了70%到80%，超過一般地產項目的上漲幅度，激起更多的民間資本投入其中。與此同時，老洋房的租賃市場也非常火爆，據史丹福老洋房租售中心介紹，分層租賃的老洋房面積在100平方米以內的，月租金在1200美元左右；面積在100-200平方米的，月租金為2000美元-4500美元；整幢租賃的老洋房，月租金可高達5000美元-10000美元。如此高高在上的出售和租賃價格，其購買和租住者絕大多數為境外人士，還有一些花園洋房被改造成餐廳或者咖啡館，變成了經營性場所。這導致在現在的上海，不管是“異國風情”之游還是“尋訪名人”之游，都面臨一個非常尷尬的現實：這些老洋房都把游人拒之門外，所謂懷舊之游不過是讓人站在門外望樓興嘆。“老洋房”日益成為房地產投機市場的玩物和富豪階層享受的奢侈品，被人為地同大眾隔絕起來，這和“歷史文化遺產是人民共同的財富”這一理念是相違背的。

三、武漢大學老建筑與上海“老洋房”的功能定位

武漢大學老建筑和上海“老洋房”面臨的不同困境，在今天中國大城市的歷史文化遺產中具有典型的代表性意義。武漢大學老建筑的困境主要表現在建筑老化不敷使用，而上海“老洋房”則成為房產投資的對象、背離了服務人民的宗旨。根據兩者面臨的不同困境，在堅持歷史建筑的真實性、完整性、延續性、可識別性的基礎上，應該對兩者進行不同的功能定位，促使其實現可持續發展，同時也為其它城市歷史文化遺產保護工作提供借鑒。

由于武大老建筑的特殊地位及學校教學活動的需要，我們不能像對待普通建筑一樣，將保護工作簡單定義為修修補補。給建筑物功能和風格的合理定位，對提升建筑的整體檔次和能效有著重要意義。針對武大早期建筑，筆者主張將其定位為“教學和生活設施”、“建筑文物”和“旅游景點”三位一體式的建筑群，其中以“教學和生活設施”定位為主，如此方能使這些建筑既包涵了歷史的積淀，又展示出文化生命的延續。

武漢大學早期建筑不同于校外的各種名勝古跡，它地處武大中心區且規模宏大不可替代，這種特性決定了武大老建筑不能不沾人間煙火，只為游人觀賞或科普宣傳而設。自建成以來，武大早期建筑的主要作用即是“教學和生活設施”，為武大眾多師生的教學工作和日常生活服務。這一功能定位，今后也必然會延續下去。時過境遷，民國時代的建筑可能不敷現代化教學和生活的需要，但這種情況不足以否定“教學和生活設施”為主的功能定位。事實上，與上世紀80年代以前相比，這些老建筑承擔的“教學和生活設施”任務已經大大減輕了。學校的主要教學活動都轉移到幾棟新建的現代化教學樓進行。老圖書館的“藏書”職責已經被新圖書館取代多年，現在扮演著“自習室”的角色。中心區的大部分老建筑都被改造成自習室或辦公樓，部分教室還安裝了現代化的教學設施，足以應付現有的教學和辦公需要。美中不足之處在于，老化嚴重的“櫻園城堡”（老齋舍）仍然在作為學生宿舍使用，各種缺陷給入住的學生帶來很大的困擾，被學生稱作“住在文物里的痛苦”。櫻園宿舍依山而建，是天井式環狀結構建筑。由于老建筑的頂層沒有隔熱層，夏季太陽直射在樓板上，更兼武漢的潮濕悶熱天氣，頂層宿舍如同蒸籠一般。建筑內部空間狹小，通風不暢，使學生們在夏季苦不堪言。由于建筑年代已久，其老化不可能通過簡單的墻面粉刷來解決，建筑的裂縫使蚊蟲、螞蟻、老鼠等動物侵入宿舍，嚴重干擾了學生的正常生活。因此在武大早期建筑“教學和生活設施”定位上，一部分建筑已經不能滿足師生的生活需要，卻又不能完全棄置不用造成資源浪費。嚴峻的現實要求我們，在不改變老建筑外部風貌的基礎上，依照“教學和生活設施”的主要定位，對老化建筑進行現代化改造，使其能夠重獲新生服務師生。

與眾多新建校園建筑不同的是，武大早期建筑還擁有“建筑文物”的定位。這一定位早已得到公認，“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稱號即是最好的證明。這種情況要求我們更加重視老建筑的保護工作，正如英國著名建筑師威廉·莫里斯所說，“這些建筑不僅僅屬于我們，它們曾經屬于我們的祖先，并將屬于我們的子孫，……從任何意義上談，它們都不是可由我們任意處置的財產，我們不過是我們后代的托管人而已”③。幾十年風雨侵襲使建筑老化不可避免，對建筑的保護工作將隨著歲月流逝日益凸顯其重要性。武大早期建筑的“文物”定位，決定了它們不能像現代化建筑那樣承擔繁重的教學活動，也不能徹底翻修來迎合師生的生活需要，這樣不僅會改變建筑古樸的風貌，也會加速建筑的老化。這種“建筑文物”定位與“教學和生活設施”定位并不沖突，兩者完全可以在合理調配下實現和諧共存，即滿足基本教學和生活需要的前提下，并不使其承擔更多的功能，用真正對待文物的態度對待這些早期建筑。在這個層面上，珞珈山南麓民國別墅群的現狀堪憂，修繕工作需要早日提上日程。

武漢大學校園地處環境優美的“東湖風景區”內，自建校以來，武大就成為享譽海內外的“世界最美麗大學”之一，同時也是武漢市著名旅游景點之一，與黃鶴樓等景點齊名。外地來漢的游客，無論自助游還是旅行團，武大往往是必經之處。武漢大學的美景，最富盛名莫過于每年陽春三月的“櫻花節”。每當櫻園城堡和行政樓旁的櫻花盛開之日，武漢大學都是游人如織熱鬧非凡，海內外游客徜徉在“櫻花大道”潔白似雪的人間美景的同時，也會沉醉于武漢大學老建筑群的古樸典雅巧奪天工。對武漢市民來說，“櫻花節”甚至成為他們一年一度的盛會，高峰時期每天進入武大觀光的游客將近五萬人。這種情況也注定了武大早期建筑的第三種定位——“旅游景點”，這種定位必將長期持續下去。扮演“旅游景點”的角色，有利于提高武漢大學在國內外的知名度，但也帶來了很多困擾。“櫻花節”期間，摩肩接踵的游客往往使老建筑不堪重負，一些游客的不文明行為使建筑遭到損壞的情況時有發生。例如一些游人在墻壁上亂涂亂畫，甚至要從建筑物中取走一部分作為紀念品。另一方面，早期建筑的主要定位是“教學和生活設施”，這決定了武漢大學不能像普通景點那樣，處處迎合游客的觀賞需求。事實上，過于飽和的游客接待量已經嚴重影響到武大師生的正常學習生活。每年三四月間，游客嘈雜的喧鬧聲干擾了學校的正常教學，住在櫻園宿舍的學生更是苦不堪言。由于老圖書館和老齋舍地處“櫻花大道”上方，是游人必到的景點，給學生們的正常生活帶來很大不便。

綜上所述，武大老建筑集“教學和生活設施”、“建筑文物”和“旅游景點”三種定位于一身，這正是它與當代建筑的不同之處。必須強調的是，三種定位前后有序，“教學和生活設施”定位處于基礎性地位不可動搖，“旅游景點”只是前兩種定位的前提下衍生出來的功能。也就是說，不能為了片面的追求旅游開發帶來的經濟效益，置學校正常教學生活于不顧，否則就是違背了這些老建筑建設者的初衷，也違背了現代高等教育的發展規律。

上海“老洋房”與武大老建筑的最大區別是，前者沒有服務教學的職能，其建設初衷是純粹的私人住宅。這種區別決定了我們不能把對武大老建筑的功能定位盲目套用在上海“老洋房”身上。大多數已經老化的老洋房仍然承載著“公有住房”的功能，其現狀難以改觀。本文重點關注那些保存完好的精品老洋房。在現階段，追求經濟利益的開發商還是老洋房保護的主體。他們為了讓老洋房更適應現代人的生活方式，常常在建筑內部大肆改造，雖然使老洋房在不改變外表的情況下更能滿足現代人的生活需要，但往往造成建筑的“創造性破壞”，被改造過的老洋房已失去了原有的建筑風格和生活氣息。老洋房除了面臨房地產投資的狂熱，還有轉入商業開發的趨勢。讓上海老洋房“從商”，很可能變老洋房的住宅性質為“賓館”、“會所”和“沙龍”之類的由少數人專享的高檔消費場所，這不符合傳承和弘揚上海本土文化的意義。這些遠離普通大眾、把自己束之高閣的老洋房，并沒有真正為上海人民打開經典老洋房的大門。針對這種情況，筆者建議將老洋房的功能定位為“半商業性建筑”和“公益性建筑”，摒棄純粹的商業性開發。

對于部分狀況良好、適宜開發的老洋房，應倡導將其改造為不以贏利為目的的“半商業性建筑”，進行半商業開發，只保持收支平衡即可。這是一種以房養房的方式，并且含有一定的公益性質。此處可以借鑒德國在保護歷史文化遺產中的辦法。德國是世界上古堡最多的國家，統計數量超過1000個，這些建筑集中反映了德國的傳統文化與風貌，德國政府需要花費大量財力、人力對這些古堡進行維修和保護。然而古堡的維護與保養費用巨大，單座城堡就高達幾百萬甚至上千萬歐元，資金缺口始終困擾著德國政府。為此，德國鼓勵個人或集體以象征性的一歐元購買這些古堡，并為此制訂相關法規與法律條文。雖然購買費用只有一歐元，但購買者必須負擔起古堡的全面修繕、維護與管理，不允許隨意改變古堡的使用性質，而且古堡的某些部分還必須向公眾開放。這種辦法既解決了保護問題也填補了資金短缺，使古老的城堡文化在德國發揚傳承。在上海老洋房問題上，我們可以參照德國的做法，把部分使用權房與政府代管房以成本價出售給有經濟實力的競買人，由購買者對其進行修繕和保護。也可以用租賃給私人的方式，以租賃費用作為建筑維護、修繕的基金，達到以房養房的目的。在整個操作過程中，需要嚴格依據相關法律法規，對競買人和租賃人進行審核，挑選最合適的對象，并簽訂相關協議，約定在一定時間和條件下部分建筑對公眾開放，以達到公益目的。

對于那些產權公有、不適宜出售或出租給私人、團體的具有重要歷史價值與紀念意義的老洋房，建議將其定位為“公益性建筑”。這種建筑開發為純公益性質，以文化的宣揚與傳承為主要目的，需要政府部門的完全投入。可以在保持原有結構、格局與裝飾造型不變的前提下適當改變使用性質，作為展覽、展示、活動中心等。近年來，上海市政府一直計劃在全市范圍建立100個各種類型、不同規模的博物館，其中以專業領域和私人的中小型博物館為多。這種博物館就適宜安置在上海的老洋房中，不需要因為新建場館帶來場地、資金等棘手問題，減輕了政府負擔。同時，在老洋房這一蘊含豐富歷史文化的載體中展示、傳揚具有歷史文化知識的文物及藝術品，使人文藝術與古老建筑完美結合、相得益彰，讓歷史在建筑中“復活”。此外，還可以將老洋房用作某些公益性社團的活動中心，或作為青少年活動中心、文化館等，起到歷史與文化教育意義。

我國著名收藏家馬末都曾說：“從一定意義上說，保護是為了更好的利用。恰當的利用，不僅不會妨礙保護而且有利于保護。我們不能把所有東西貼上‘價值連城’的標簽就束之高閣，甚至任其腐爛。”④ 以武漢大學老建筑和上海“老洋房”為代表的當代城市歷史文化遺產，都面臨著如何在保護和開發間權衡的難題。如上所述，不同性質的歷史文化遺產有著不同的功能定位，但對它們的開發都遵循著一個原則，即不應以追求利益為目標，不應過度開發，而應以維持總體平衡為導向。以合理利用來實現保護，方能延續城市的可持續發展。

注釋：

①［英］戴維·史密斯·卡彭：《建筑理論：勒·柯布西耶的遺產——以范疇為線索的20世紀建筑理論諸原則》，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7年版，第152頁。

② 傅欣：《淺談武漢大學歷史建筑的建筑歷史》，《建筑歷史》2009年第10期。

③［英］尼古拉斯·佩夫斯納：《現代設計的先驅者：從威廉·莫里斯到格羅皮烏斯》，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4年版，第96頁。

④《文明古國該如何對待文物》，《中國經營報》2000年9月5日。

作者簡介：朱軍，男，1970年生，湖北仙桃人，武漢大學基建管理部，湖北武漢，430072。

（責任編輯 張衛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