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民關系:政治和政治學的基本問題

摘要：存在于人類政治過程始終的官民關系，是與政治過程的客體關系相對立的主體關系，因而是貫穿一切政治的重大的基本問題。社會主義的官民關系有其特定本質和發展規律，對構建科學的社會主義政治學學術理論體系有舉足輕重的價值。社會主義官民關系構成社會主義政治統治的根本格局，制約著社會主義政治過程，其存在與發展直接決定著政治發展狀況。健全雙向性的官民關系，推動官民關系走向新境界，是我國民主政治大發展的內在需要和基本保證。

關鍵詞：官民關系；基本問題；主體關系；規律

中圖分類號：D0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１００３－８５４Ｘ（２０11）10－０072－０5

本文所探討的僅是作者確認的官民關系這種歷史現象的基本方面。把官民關系明確地作為對象而進行有意識的研究以及研究的成果，在我國學術界以至國外學術界，不是一般地缺少，而足以說非常匱乏。因此，本文所有的探討分析，都是初步的和有限度的。

一、作為社會歷史現象的官民關系

用中國語匯表達的“官民關系”，與產生它的歷史一樣，經歷了多個時代的復雜變遷而仍在延續。官民關系依然是重大的社會歷史現象和客觀事實。這從社會主體方面看是再分明不過的了。

本文所謂“官”和“民”均被作為集合概念來使用。前者指政治社會中直接行使國家權力，依照職權專事國家和社會事務管理的人群，即占社會成員少數的政治成員；后者是指不直接行使國家權力，不擁有直接管理國家和社會事務的職權，因而在國家統治或治理中處于被管理地位的人群，即占社會成員大多數的非政治成員。從這種意義上說，在階級和國家存在的時代，所有社會成員不是歸于前者，就是歸于后者，而今天的社會主義社會和資本主義社會都是不能例外的。

因此，如果對上兩類人群或社會成員之間的關系從實質上加以概括確認，那就是“官民關系”。這兩類成員之間的關系，即他們在社會中并通過社會可能發生或實際存在的各種關系當然不僅僅限于官民關系，但是官民關系卻是他們之間一切關系的實質所在或本質性關系。不難理解，如同官民兩者只是不同社會成員在政治方面的不同定位和角色一樣，官民關系本身也只是政治方面的關系即政治關系。而只要政治存在，官民關系就是一種具有必然性的社會關系。

人類的階級和國家產生以來，官民關系就始終存在而一刻也沒有消形隱遁，人類政治和歷史過程也由于它的不息穿行而具有各種回響和不同色調。一個時代或社會的政治是什么樣的，完全可以由它的官民關系來說明，甚至要由官民關系決定。官民關系對于人類政治過程的作用和意義之重大和深刻，使得政治過程中的任何其他關系都不能與之相提并論。只要人們可以說沒有政治就沒有官民關系，那就同樣有理由說沒有官民關系就沒有政治。無論是從客觀歷史過程中去發現，還是在社會現實中去觀察探究，官民關系都是人類政治過程和一切政治的重大的基本問題。

在政治存在的漫長歷史過程中，無論哪個國家或共同體，人們成為官或成為民，這是社會的規定，他們在社會里并通過社會才成為官或民。官和民的劃分和形成的最深刻基礎，就是階級劃分和形成的基礎。兩者的這種高度的一致性，在以私有制為基礎的社會和時代具有絕對性和規律性。本身屬于無財產的、受剝削的階級或人群的少數人，一定條件下憑借其知識和才能有幸成為官，這種現象或事例，根本無妨官民劃分的基礎，其真正和實際的意義無非是個體命運或人生軌跡的改變。在以公有制為基礎的社會主義社會問世以后，由于社會剝削階級的消滅，官與民的劃分和形成以新的經濟關系和階級關系為基礎，因而有了新的歷史意義和新的面貌。

同人類社會的各種事物一樣，官民關系是一種歷史性的關系。以私有制為基礎、剝削階級占統治地位的各種社會形態中的官民關系，具有共同的歷史性質和階級本質，因而屬于官民關系的同一類型。這種類型的官民關系，本質上是階級統治和階級壓迫的關系，其各個發展階段、各個層次和環節都打上了深深的階級烙印，因而是對立或對抗性質的官民關系。屬于這種類型的資本主義社會的官民關系，在保持其本質的基礎上出現了一種重大變化：此前單向性的官民關系被改造和發展為雙向性的官民關系，即官統治民與民制約官雙向互動的政治關系。達成這一點的憑借，就是分權制衡、法治、議會制、選舉制、兩黨制或多黨制等原則和制度。由于這些，資產階級擊毀了專制政治而開創了民主政治。社會主義社會的官民關系構成更高的類型，它不以階級剝削為基礎，而以新的經濟關系和社會關系為條件，因而根本上不具有對抗性質。

在唯物辯證法的視野里，官民關系顯然是一個復雜的矛盾體。官民關系不是我們頭腦想象的產物或抽象思維的結果，它是一種社會歷史現象，甚至在今天還是一種頑強的事實。恩格斯在談到經濟關系時說：“既然這是一種關系，這就表示其中包含著兩個相互關聯的方面。我們分別考察每一個方面；由此得出它們相互關聯的性質，它們的相互作用。于是出現了需要解決的矛盾。”① 即使僅就思想方法來說，這段話就曉喻我們，不僅要把官民關系理解為矛盾，而且要分析這一矛盾。其實，官民關系構成了一種典型的矛盾。這一矛盾的兩個方面即官和民，它們既相互分立和對立，又相互聯結和依存，雙方的相互聯系和相互作用是官民關系發展變化的內在動力。社會主義的官民關系依靠公有制等條件獲得了自己的新的本質，但歸根到底它還是一個矛盾體。

二、官民關系是貫穿政治的基本問題

對于政治這種社會存在本身，一般來說，可以通過政治關系、政治行為、政治體系、政治文化、政治發展這些基本范疇來系統理解和把握。就這些范疇對政治的揭示力來說，政治關系最根本最重要，而其他范疇則是它的連帶性和補充性的范疇。但是，即使僅僅這樣就政治而理解政治，在官民關系——可以稱為核心范疇——缺席的情況下，理解了的東西也必然是無以維系的。

官民關系對于政治存在和理解政治的無可取代的意義在于，它是貫穿政治始終的重大的基本問題。對此，我們可以從下述方面加以理解和簡要證明：

第一，官民關系是政治由以形成的基礎。政治這種階級存在條件下的社會事物，在其最直接基礎即階級基礎之上經過國家而形成，并同階級和國家一道向前發展。我們根據經典理論而這樣理解的政治過程，是不排除官民關系始終作為基礎而存在這一點的。首先，被剝削階級不可能因掌握國家權力而成為官，剝削階級也不可能不掌握國家權力而成為民。在階級對立和沖突鮮明的時代，問題和情形尤其如此。因此，社會的一定人群成為剝削階級和被剝削階級，與他們之成為官和民，具有共同或同一的物質經濟根源，并因此而在實質上是同一回事情。其次，剝削階級借助于掌握國家權力而上升為社會統治階級，由此展開其專制或主導的政治；同時，社會成員因國家權力的擁有與否或分配不同而形成官和民，從而官一方掌握的政治得以形成和展開。這二者不僅本質上是一回事，而且完全是同一個過程中的事情。由上述可以確認，官民關系是政治借以形成的基礎。這一觀點或結論，與政治的階級基礎論的差別，僅只是視角不同或形式不同。

第二，官民關系是政治存在的更為恒久的基礎。這既是與階級基礎相比較而言的，又是針對社會主義社會而言的。社會主義社會所有的階級，本質上都是勞動階級，因而階級關系既不具有對抗性質，也不像剝削階級存在條件下那樣復雜和多變。因此社會主義政治的階級基礎是趨于弱化或淡化的。這種規律性和歷史必然性可以用列寧的名言加以解釋和佐證：“社會主義就是消滅階級?！雹?相反地，官民關系這個基礎則相對突出和明顯起來。如果說在過渡時期及其以前的漫長時代，階級對抗、階級利害沖突曾經一定程度地遮蔽了官民關系，那么現在，這種遮蔽以及它在我們頭腦中的反映漸漸退去了。于是人們更能感受到官民關系的真實存在，感受到它的各種狀態和表現形式?，F在，官民關系即政治固有的基礎，不僅突顯而且趨于寬厚。每一社會成員，不論屬于哪個階級、哪個階層、哪種職業，處于社會分工的哪個層次和哪個環節，他們在社會政治生活中的真實地位、實際作用以及所負責任，首先在于他們是官或者是民，而他們無一遺漏地歸屬于官或者民。所以，社會主義政治愈益明顯地以如此變化了的官民關系為基礎，更充分地在這個基礎上存在、變化和發展。

第三，官民關系是一切政治關系的母體。馬克思指出：“社會不是由個人構成的，而是表示這些個人彼此發生的那些聯系和關系的總和。”③ 這使我們深深懂得，政治歸結起來就是由一定歷史條件引起而為它所容納的各種政治關系。而政治中的一切關系都是以官民關系為母體的，都是經由它而歷史地形成和構建起來的。官民關系決定著各種政治關系的產生，也決定著它們的發展。不符合官民關系既成性質及其要求的政治關系，是建立不起來的，或者是短命的，而與之相符合相適應的政治關系，終究是要應運而生和發展起來的。一切政治關系，不論它們是重大還是普通，都有官民關系或其成分在其中貫通交織，因而呈現出某種狀態的有機聯系。一切政治關系，不論其發展如何，價值實現是否充分，都有血脈通往它們的母體即官民關系。只要官民關系的本質發生改變，全部政治關系就會發生根本改變和系列變化。因此，一切政治關系，都不過是官民關系及其狀況的特定表達和展示。

第四，官民關系是判斷和評價政治的內在尺度。人類政治過程中的一種必要現象，就是對政治及其要件、問題、發展狀況等等進行判斷和評價。人們據以判斷和評價的出發點、目的、依據和手段等等不同，結論和導向等等也就不同。但是，對于科學健全的頭腦來說，官民關系必然是判斷評價的內在尺度，是最深刻最穩定的標準。例如，對于既存的政治關系、政治行為、政治體制與機制、政治思想等等以及它們的發展狀況，是合理還是異常，正確還是錯誤，陳舊還是超前，充分還是稀缺，是要維持還是要加以變革，這從根本上說必須以官民關系及其發展要求和必然趨勢為尺度來判斷，必須在官民關系規制下結合其他指標與方法來具體評價。只要不是這樣，或者無力如此而為，各種本末倒置、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因果錯亂等等錯誤，就可能甚至必然借助某種形式而發生，即便有某些正確認識、結論或可取之處，也難以避免不可克服的內在沖突。我們要考察和評價一個時代、一個社會的政治狀況，只要分析它的官民關系及其發展狀況，就能在根本上達到目的。研究或者分析評價政治，只要背棄官民關系，政治就會表現出它的狡猾的神秘面目，使人方向莫辨，以假為真，失足犯錯。

既然弄明白了官民關系是一切政治的重大的基本問題，那就無需追問它在政治過程和政治研究中應當受到怎樣的對待。但可以肯定，如果它長久被忽視或遭輕慢，政治發展也將長久步履蹣跚和令人困惑。這一點是不能由所謂經濟發展來合理解釋的。

三、官民關系的學術理論價值

官民關系對于我國現今的政治實踐和政治理論，無不具有重大價值。它完全應當為學術理論特別是政治學廣泛關注，予以持續研究。但這并沒有實際發生。不可否認，我國政治學的學術理論研究已取得諸多成果，甚至初步形成了一定的學術理論體系。但同樣不可否認，不足和缺陷還是明顯的。

首先，缺少貫通政治學的基本問題。一門學科所以存在并與其他學科相區別，絕大程度上在于它有屬于自己的基本問題貫穿。然而，在現有各類成果中以及在研究者的思維中，政治學的基本問題是不存在的，仿佛可以沒有。這個首要的缺陷，是構建科學的政治學體系的根本障礙，它使為此的種種努力遭到無情的瓦解。關于這些，今天的政治學界和政治學者沒有明確意識。

其次，研究對象未能合理地拓展和深化。關于政治學的研究對象有兩種代表性的觀點：一種認為，是研究政治關系及其發展規律④；一種認為研究對象以國家政權或國家問題為核心⑤。這兩種本質相同、可以互解的觀點，都是正確的。但問題在于，社會主義國家——開始消亡但還沒有消亡的國家——已存在幾十年，因此，對我們來說，政治關系或國家問題的重心應移到社會主義，從而給以全面、深入、系統的研究和論述。這不是苛求而是時代的要求和需要。

再次，權力偏好癥。權力問題無疑是政治學研究的焦點之一。但權力從來都是與權利相對立而存在的，而自人類民主政治和法治出現以來，它們在歷史沖突過程中越來越被視為并且愈益表現出具有對等性的關系。這種對等關系，對于社會主義社會不僅具有更深的基礎和必然性，而且應在更高境界上化為現實。離開權利研究，權力就不可能得到清晰透徹的研究，而要研究透權力，必須權利和權力并行并重地研究。以為就權力就可以研究透權力，不過是一種膚淺的幻覺。由于研究中的權力偏好與癡迷癥，我們看到，這種思維和法式展現給我們的政治，猶如霍布斯頭腦中和筆下的“利維坦”，仿佛我們只能任其擺布。

第四，研究缺少主體關系思維和視角，因而學術體系缺少主體關系。我國政治學界至今所作的研究，本質上都可以歸于這樣：只是從政治過程中的客體或直觀形式方面，即從制度、體制、機制以及權力、組織、設施、結構和功能等等方面來理解和把握政治，根本上沒有從主體方面去理解、研究和把握政治，因而表現出嚴重的形而上學和機械主義的弊病。這當然不是說這樣的研究不能在某種情況下映現主體，在一定意義上折射出主體關系，真正的問題在于，客觀政治過程從來都有主體，從來都交織和貫穿著主體關系，喪失或沒有主體關系的客體描述和演繹終歸違背政治過程的本來面目，因而根本上是不可接受的。凡與人類活動相關的任何一個客體或對象，既從它們本身也從主體方面來考察把握，才是辯證唯物主義的立場和要求。這一點，馬克思在1844年批判費爾巴哈時就已尖銳明確地提出來了。而在我國政治學的學術體系中，主體關系是感不到和看不見的。

最后，學術體系殘缺且得不到強韌的維系。由于缺失基本問題以及政治學特有的矛盾未能認定等等，政治學學術體系賴以構建的基本原理、要件和材料就不能有機地結合起來。從構建體系例如教科書體系的一些努力來看，它們相當程度地表現為自圓其說，流露出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其中還有一些通病。例如，只和思想材料打交道，而不去進一步研究這些材料的較遠的、不從屬于思維的根源。又如，由于未真正明白或者忘記，一種歷史因素一旦被其他的原因造成了，它也就起作用，就能夠對它的環境甚至對產生它的原因發生反作用，所以，歷史與邏輯不相統一、復雜問題簡單化和片面化、因果顛倒等等時有發生，從而既阻斷了某些固有聯系，也無力發現某些合理的或新的聯系。實際情形與人們的自我感覺相反，盡力構造的學術體系不僅不是歷史性的，反而是散亂的和平面化的。

從學術理論上說，官民關系屬于政治過程中的主體性關系或主體方面的關系，是與政治過程的客體關系相對立相并存的關系，是政治主體之間的根本性關系。看不到或忽視官民關系，政治本身就會被主觀地弄得面目全非。如果不從客體而從主體方面考察，政治發展過程必然是一部官民關系演化史。由此不難理解和想象，在官民關系遭人們主觀放逐的前提下，人們對政治和政治學的理解該是怎樣的片面和殘缺，而這樣構建起來的學術理論體系，又怎能不具有內在缺陷，怎能不致使血脈滯塞和維系力量喪失。

用不著再怎樣證明，不以官民關系為基本問題和主體關系的政治學學術理論體系，根本上是不能客觀正確地反映政治本身的。它即使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被視為體系，也因為自身內在的沖突和破壞力而不能科學地維系。它必然使政治的主體充塞到各種客體的夾縫之中，用各種客體和客體關系代替主體、驅除和泯滅主體關系，從而造成一個機械的、片面的、主體被異化的、虛幻的政治世界。這樣的政治學體系，如果說對于資產階級意識形態和資本主義政治是合理的和需要的，那么對于社會主義及其政治則是不可忍受的。

中國社會主義必須有自己的政治學。而只有用官民關系這個基本問題來貫通，才能構建起科學的社會主義政治學。同時，由于官民關系是社會主義政治的主體方面的關系，它的引入必將使學術上公認的政治客體以及客體關系和客體結構被重新認識和定位，并發生合理而系統的改變和調整。因此，必須以馬克思主義原理和方法為指導，對官民關系展開深入細致和創造性的研究。而就學術理論體系的建造來說，這種研究的焦點與關鍵，不是要完全否定以權力為軸心的政治學體系，而是要把官民關系與權利權力關系作為對立統一關系，形成主體與客體相互作用的矛盾性質的軸心。這樣的軸心一經科學堅實地鍛造成功，政治學學術理論體系的建造或重構就順理成章，而且會被一種科學的和邏輯的力量強韌地維系起來。

四、社會主義的官民關系

社會主義，以其實質而言，是以公有制為基礎的、人民當家作主的新型社會形態。社會主義，這一有其基礎和上層，有其內在結構和外部特征的社會制度大廈，其拱頂正是人民當家作主。因此，人民當家作主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而首先是社會主義政治的本質。

要真正透徹地理解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就必須同時理解官民關系這個深刻和關鍵的問題。人民當家作主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質的規定性，官民關系則是社會主義社會必然存在的一種重要的社會關系即政治關系，同時又是貫穿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基本問題。因此，在其合理性和現實性上，人民當家作主的實現和發展，必然是在官民關系的發展變動中實現和發展，而官民關系的發展變化，總是與人民當家作主的實現和發展血肉難分地相聯系和相一致。在既定的經濟文化條件下，最大限度地實現人民當家作主，就是努力促進官民關系的合理變化。在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整個進程中，不斷實現和發展人民當家作主這項事業，也就是要調動和利用一切社會因素與條件，不斷造成官民關系的發展進步。這就是人民當家作主與官民關系的最一般關系。

官民關系既然是社會主義政治過程的重大的基本問題，那么，一方面，它必然要求社會主義社會以高度的自覺認真對待、科學處理、不斷建設和發展官民關系；另一方面，官民關系總是給政治過程以深刻制約，并通過政治關系和政治過程對整個社會產生重大作用和影響。而官民關系在其既定質的基礎上的發展狀況，總是最直接、最有力、最真實地決定并勾畫出政治所達到的境界。

社會主義的官民關系，無論發展狀態如何，它的實質內容，它的本質特點，就在于如下兩點：首先，官民關系是雙向性的關系，即官統治民與民制約官同時并存和相輔相成。不具備這種雙向性官民關系的政治，根本不屬于民主政治，而只能是封建社會及其以前時代的政治。其次，官民關系不具有歷史上必有的那種對抗性質。這使得社會主義民主政治與資本主義民主政治根本區別開來。

對于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我們能夠而且必須從官民關系的角度提出如下觀點：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內容要素、構成要件、運行機制、存在方式以及表現形式，都不過是官民關系這個基本問題的載體和展示形式；不是它們決定和剪裁官民關系，而是它們要由官民關系來決定，它們的發展變更必須服從官民關系的性質及其發展的要求；它們的某些變化可能益于也可能傷害官民關系，而官民關系僅只要求依照有利于它的方向和形式而調整和發展變化。所有這些關系，是決不能顛倒和扭曲的。這些關系，可以看成官民關系制約政治發展過程的進一步的表現。

在社會主義條件下，官民關系構成了社會主義政治統治的根本性事實和影響深遠的格局。國家政權及其機構、政治權力、政治關系等等是不能外在于這種格局的，反而以它為直接現實的基礎。這個事實和格局確切表明，作為國家主人的人民和公民，被置于政治權力直接行使、政治系統運行的直接操控之外，轉而成了被統治被管理者。這種情形既是這一格局的實質內容，也構成社會主義政治系統和政治過程的基本矛盾。正是這個基本矛盾才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發展的直接動力。

社會主義官民關系有其存在的經濟的、文化的、社會的等等條件，依據這些條件的發展而發展變化，從而具有自己的發展規律。這種規律可以簡要表述如下：首先，隨著社會的發展進步，官民關系將在其特性規定內不斷趨近和達到這樣一種境界，即雙方先前的統治與制約的關系愈加合理化，雙方在公民意義上的權利、利益、價值和尊嚴充分受到雙方的尊重，彼此更多地為對方著想和從對方出發，從而這種關系愈益成為受到雙方自覺維護的關系。其次，官民關系的發展變化過程，客觀上將依照下述方向與性質而進展：官對民的統治與支配，這個官民關系體中原先的主導方面，將經過其地位逐漸降低、必要性漸次喪失的量變積累而轉化為官民關系體中的非主導方面，而民對官的制約，將在同一過程中經歷同樣形式和進度的漸變，以至上升為官民關系體中的主導方面。在這一過程的盡頭，從而代替這一過程而出現的，將是馬克思主義創始人科學論證了的“自由人聯合體”。

從現實的情況看，目前我國官民關系的雙向性程度相當低，而民制約官這一方面貧弱得令人慨嘆。我們應當而且必須抱定健全雙向性的官民關系這個宗旨，推動官民關系進入下述境界：官對民的統治與支配，在服從而不是改變社會業已提供的必要性與合理性的前提下，規范有序地持續，更講求實際和效率地發展；民對官的制約，從少到多乃至從無到有地產生和形成，并且漸趨廣泛、逐步深入、不斷完善，而制約的形式、手段、措施、機制連同制約過程都具有普遍的和充分的合法性。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奧秘，存在于官民關系的雙向互動以及對它的科學把握與正確擺布之中。

注釋：

①《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04頁。

②《列寧專題文集·論社會主義》，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58頁。

③《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220頁。

④ 王浦劬主編《政治學基礎》，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第19頁。

⑤ 王惠巖主編《政治學原理》，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6頁。

作者簡介：劉俊奇，男，1956年生，河南桐柏人，武漢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湖北武漢，430072。

（責任編輯 劉龍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