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執政初期的反腐敗斗爭

摘要：在中共執政初期，曾經發生十分嚴重的腐敗現象。對此，黨領導開展了堅決的反腐敗斗爭，有效地遏制了腐敗的滋生蔓延。中共執政初期反腐敗的理論和實踐，為我們當前正在深入開展的反腐敗斗爭提供了寶貴的經驗和啟示。

關鍵詞：反腐敗斗爭；中共執政初期；中國共產黨

中圖分類號：D232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１００３－８５４Ｘ（２０11）10－０077－０6

本文所謂“中共執政初期”，是指從1949年10月新中國成立至1956年底社會主義改造的基本完成和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的確立這一歷史時期。在中共執政初期，也曾一度發生過十分嚴重的腐敗現象。對此，黨領導開展了堅決的反腐敗斗爭，有效地遏制了腐敗的滋生蔓延，同時也積累了反腐敗斗爭的豐富經驗。中共執政初期反腐敗斗爭的理論和實踐，為我們當前正在深入開展的反腐敗斗爭提供了十分寶貴的啟示，雖然也不免帶有一定的歷史局限性，但這種歷史局限性也同樣為我們黨在治國理政方面不斷走向成熟提供了有益的教訓。因此，認真研究總結中共執政初期反腐敗斗爭的理論和實踐，具有很大的現實意義和理論價值。

一、中共執政初期腐敗的滋生、蔓延及其背景

1. 中共執政初期曾經發生過嚴重的腐敗

早在中共執政前夕召開的黨的七屆二中全會上，毛澤東就對勝利后可能發生腐敗作了清醒的估計，對全黨同志提出了著名的“兩個務必”的要求，并告誡要警惕資產階級糖衣炮彈的侵襲。全會結束后，黨中央對中央機關干部開展了以黨的優良傳統特別是艱苦奮斗精神為主要內容的入城教育。為此，黨中央還作出了6條明確的規定，即不祝壽；不送禮；少敬酒；少拍掌；不以人名作地名；不把中國同志和馬恩列斯平列。中央機關和解放軍總部各單位都傳達了入城的8條注意事項，即把黨的艱苦樸素優良作風帶進城市；嚴格執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不準進入民家和不準隨便進入戲院等公共場所；絕對保守黨中央機關的秘密；出門不準攜帶武器和機密文件；進城后三個月不準通訊、會客、訪友和外出游覽名勝古跡；不許貪污浪費，不被金錢美女收買利用，不被阿諛奉承迷了心；手不許亂動，嘴不許亂說，腳不許亂走。① 應該說這些規定是很嚴格的，充分體現了“兩個務必”的基本精神。

后來的發展證明了毛澤東的預見。進城以后，在黨和國家工作人員中，腐敗現象開始滋生并不斷蔓延，甚至一度發展到相當普遍、相當嚴重的程度。用毛澤東的話說，這是一股“貪污浪費的狂瀾”。事實正是如此。從1949年10月中共正式執掌全國政權后，在全國各地黨和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中發生的各種貪污腐敗是相當嚴重的，所查處的涉案人員和金額也都是十分驚人的。例如，北京市人民法院自1949年3月1日至1951年11月30日，在短短的不到三年的時間，就受理了貪污案537件。其中，1949年的10個月中，受理110件，平均每月11件；1950年受理196件，平均每月16件多；1951年11個月受理231件，平均每月21件。很明顯，發案率處于不斷攀升的趨勢之中。② 另據1952年7月在“三反”運動中的一項統計：在參加運動的312.2437萬人中，有貪污行為者122.6984萬人，占參加運動人數的39%強。其中，23萬多人受到行政處分，占貪污人數的18%強；受到各種不同的刑事處分者5.9182萬人（缺東北），占貪污人數的4%強。在貪污分子中有黨員20.2683萬人，約占貪污人數的16.5%，其中有6萬左右受到黨紀與行政處分，2萬左右受到開除黨籍處分，0.4029萬人被逮捕法辦。在被逮捕法辦的黨員干部中，省委或相當于省委一級的干部25人，地委或相當于地委一級的干部576人，縣委或相當于縣委一級的干部3428人。③ 由這些數據亦可清楚地看到，在中共執政初期，腐敗早已發展到了十分普遍、十分嚴重的程度了。這些嚴重的腐敗現象引起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強烈不滿，嚴重地損害了黨和政府的威信。

2. 中共執政初期腐敗滋生蔓延的社會歷史背景

（1）政治方面。新民主主義國家的政權性質是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團結包括民族資產階級在內的各民主階級和國內各民族人民的人民民主專政。在這一時期，必然會有少數黨員干部為了實現自己不正當的利益追求，濫用公共權力。同時，民族資產階級雖然可以參加國家政權，但在政治上不是領導者而是被領導者，在國家政權中不占主導地位，因而它的存在和發展要依賴于共產黨。當私人資本主義經濟與國營經濟以及國家權力發生關系時，個別資本家為了實現其利潤最大化的愿望，也就必然會利用“糖衣裹著的炮彈”對掌握公共權力的黨員干部發起“進攻”。

（2）經濟方面。由于同時存在五種不同經濟成分，即國營經濟、農民和手工業者個體經濟、合作社經濟、私人資本主義經濟和國家資本主義經濟，所有制結構具有立體多元的特點。雖然具有社會主義性質的國營經濟、集體經濟居于主導地位，但由于中國經濟的落后，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國營經濟還不能完全取代資本主義經濟。當時中國私人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不像在資本主義國家那樣不受限制，任意發展，而是在活動范圍、稅收政策、市場價格、勞動條件等方面受到一定的限制。國營經濟與私營經濟的矛盾與沖突便成為必然，限制和反限制的斗爭便會發生。可以說，新民主主義社會經濟結構的多元化以及國營經濟處于領導地位的特點，決定了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之間必然存在腐蝕與反腐蝕的斗爭。

（3）文化方面。與新民主主義政治、經濟相適應的新民主主義文化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思想的民族的、科學的、大眾的文化。這是新民主主義社會意識形態整合的總體方向。但在黨執政初期，中國的思想文化和信仰狀況呈現出一種多元并存的特征，其中有以儒學為主的傳統文化思想、西方資產階級的自由民主思想、中國共產黨尊奉的馬克思主義思想等。這些不同的思想文化一起構成了中國社會主要的信仰和文化景觀。這是由新民主主義社會的性質所決定的。由于新民主主義社會的意識形態具有多元化的特征，各種意識形態存在著矛盾與沖突，因此，剝削階級的意識形態必然給我們黨員干部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帶來很大的負面影響。

（4）社會方面。腐敗是一種歷史現象，腐敗從本質上說是剝削制度、剝削階級的產物。這是因為：首先，腐敗現象是社會生產力有了一定程度的發展而又發展不充分的條件下產生的；其次，腐敗現象是隨著國家權力的產生而產生的；再次，腐敗現象是隨著私有制和私有觀念的產生而產生的。腐敗現象產生的社會歷史根源告訴我們，腐敗是一種社會歷史現象。只要社會物質產品還不能最大限度滿足人民的需要，只要在現實生活中還存在著政治上和經濟上的不平等，只要私有制和私有觀念還存在，就有產生腐敗現象的可能性。從根本上說，黨執政初期所出現的一切腐敗現象，仍然是私有制和剝削階級影響所致。

二、中共執政初期反腐敗斗爭的理論與實踐

1. 對黨員干部進行反腐倡廉教育

（1）構筑反腐思想防線。一是加強對廣大黨員干部的政治思想教育，增強其拒腐防變的能力。這是防止黨員尤其是黨的領導干部腐敗的第一道防線，主要是通過對“兩個務必”的學習和貫徹來實現的。毛澤東向全黨提出了“兩個務必”，即“務必使同志們繼續地保持謙虛、謹慎、不驕不躁的作風，務必使同志們繼續地保持艱苦奮斗的作風”。二是強化理論學習，引導黨員干部樹立革命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始終保持政治上的先進性。只有掌握了革命理論，才能充分認識自己所處的地位和肩負的歷史使命，才能自覺抵制剝削階級思想的影響。正因為指導我們事業并指引我們取得勝利的理論基礎是馬列主義，因此，我們黨歷來把馬列主義理論教育視為我們反對自身腐敗、保持自身純潔性和先進性的銳利思想武器。三是強化宗旨意識，樹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思想。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是黨員行動的最高準則和人生準則。一個黨員干部如果沒有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思想，一旦有了權力，就會為個人謀私利，走上腐化墮落的道路。要清正廉潔，就必須牢固樹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思想，而且不只是停留在口頭上，更要體現在實際行動中，弘揚共產主義大公無私、先人后己的偉大精神，要真心實意地為人民群眾謀利益，決不能謀求任何私利和特權。四是繼續發揚艱苦奮斗的優良傳統。艱苦奮斗是中共在十分惡劣的環境里進行長期的革命斗爭中形成的優良傳統和作風。它使黨始終保持旺盛的革命精神，不怕任何艱苦，勇往直前，戰勝強大的敵人，奪取革命和建設的一個又一個勝利。在此時期，毛澤東反復強調全黨要堅持發揚艱苦奮斗的傳統，同時要反對鋪張浪費的惡習。

（2）通過抓反面典型警示、教育黨員干部。在中共執政初期，黨領導開展反腐敗斗爭的一個重要方法就是重視抓反面典型，用以教育廣大黨員干部，震懾腐敗分子，推動群眾性反腐敗斗爭的開展。反面典型的教育警示作用主要在于利用反腐敗斗爭實踐中查處出來的典型案件及其經驗教訓，對全體黨員干部進行提醒、告誡、勸導，重在強調以人為鏡、以事為警、引以為戒。實踐證明，抓反面典型的方法是我們黨的一個創造，在執政初期的反腐敗斗爭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抓反面典型主要是通過媒體的宣傳報道來實現的。通過對反面典型的個人情況、犯罪過程以及最終的處理結果的宣傳報道可以看到，在這些腐敗案例中，既有黨的高級干部，也有中層和基層的干部，涉及面很廣。通過對反面典型的處理以及報道可以擴大對廣大黨員干部的警示效果，起到防患于未然的作用。

2. 建立、健全各級反腐敗組織機構

（1）建立機構。反腐敗斗爭的實踐告訴我們，沒有各級堅強有力的反腐敗組織機構，反腐敗斗爭是無法順利開展并取得顯著成效的。在中共執政初期，我們黨十分重視各級反腐敗組織機構的建設，逐步建立、健全了各級反腐敗組織機構。這些反腐敗工作機構大致包括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建立各級紀律檢查委員會；二是建立各級監察機關；三是建立軍隊各級監察委員會。同時，對這些機構的組織原則、任務和工作范圍也作了較明確的規定，這就為開展反腐敗斗爭提供了有力的組織保障。

（2）調配干部。毛澤東曾經指出，政治路線確定之后，干部就是決定的因素。中共執政初期各級反腐敗組織機構建立以后，調配得力干部充實各級反腐敗機構，不斷充實反腐敗斗爭的力量就顯得尤為關鍵。我們黨在執政初期十分重視調配、充實反腐敗工作機構的干部隊伍，并為此做了大量的工作。我們從一些黨內文件中可以得知一些調配干部的情況，例如，在中共中央批轉的中央人民政府監察委員會黨組《關于四年來監察工作情況和今后工作任務的報告及處理人民來信工作的報告》中就可以看到，中央人民政府監察委員會自1949年10月成立至1953年6月止，為全國各級監察委員會配置的專職和兼職監察干部達17000人左右，此外還設置了人民監察通訊員66200余人。

（3）建立工作制度。制度是規范個人與組織行為的各種約束和規則，起著規范、約束人們行為的作用。建立了反腐敗組織機構和調配好干部之后，為了更好地開展反腐敗工作，急需建立起完備的工作制度。在中共執政初期，黨和政府制定了一些反腐敗的工作制度，對于指導該時期的反腐敗斗爭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一是規定了各級黨的紀律檢查委員會的主要任務和職權；二是對各級紀檢機關的地位和業務指導關系作了說明；三是規定了各級監察機關的主要任務和職權；四是對各級監察機關的設置作了說明。

3. 建立完善的反腐敗監督制度體系

（1）黨內監督。黨執政初期黨內監督主要是通過中央及各級紀律檢查委員會來執行的。紀律檢查委員會的職責即是監督檢查黨的路線、方針、政策的執行情況，加強黨與人民群眾的聯系，克服官僚主義。紀檢機關對于黨內監督擔負著重大的責任，它不僅要對下級組織和全體黨員實施紀律監督，而且還可以對同級黨委和黨委負責人進行紀律監督。它對所管轄的黨組織、黨員遵守紀律的情況除了向本級黨委匯報、提出意見外，還可以直接向上級黨委和紀委匯報。黨委也要對紀檢機關進行監督，對于嚴重失職的紀檢干部必須按照黨紀進行追究。

（2）各民主黨派和人民政協的監督。各民主黨派和人民政協參與監督，是各界人民群眾參與國家政治生活和進行政治監督的重要橋梁，具有極為廣泛的代表性和深厚的基礎。民主黨派提出的意見、批評和建議，對黨和國家的工作人員在行使權力的過程中依法用權，提高效率，克服官僚主義，密切同廣大人民群眾的聯系，反對消極腐敗現象，從而保證人民群眾的意志和利益得以實現，具有重大的意義。

（3）群眾監督。發動群眾進行檢舉，是當時群眾性監督的主要形式。為了把人民群眾的監督制度化，1952年8月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發出《關于加強人民通信員和人民檢舉接待室的指示》，要求各地必須推廣人民通信員和人民檢舉接待室組織，以便發揮群眾性監督的作用。為此各地人民政府普遍設立了檢舉箱，鼓勵群眾舉報，并對檢舉有功人員的獎勵作出了具體的規定，同時還對保證檢舉人安全以及政府對檢舉材料必須認真調查處理作出了規定。

（4）輿論監督。輿論監督歷來是制約和反對權力腐敗的利器。這種監督形式就是運用報紙、廣播、電視等新聞工具，根據黨的方針、政策和決定，報道正、反面典型，表彰廉政的好干部，批評、揭露貪污受賄的腐敗現象，弘揚正氣，打擊歪風邪氣。執政黨和政府部門可以從輿論的褒獎中判斷政策的正確與否，也能從輿論的批評中找到自己的過失和不足，發現自身存在的不正之風和腐敗現象，以減少腐敗現象的發生。

（5）信訪監督。信訪監督是通過建立人民來信來訪制度，鼓勵群眾有根據的批評和檢舉，揭發黨員特別是領導干部的違法亂紀行為。我們黨非常重視處理好人民群眾的來信來訪。黨執政初期，毛澤東堅持每天親自閱讀人民群眾寫給他的書信并批示處理意見。對于一些領導干部不重視人民群眾來信來訪、積壓群眾來信不予處理的現象，毛澤東提出了嚴厲的批評。

4. 加強對反腐敗斗爭的組織和領導

中共執政初期腐敗現象一經出現，我們黨就把糾正黨內的腐敗現象當作一件大事來抓。為了扎實而有成效地推動反腐敗斗爭的開展，在各地各級都實行了“首長負責，親自動手”的方針，黨中央要求中央各級部門直至各地縣委，均須在一個月內向中央作一次關于懲治貪污人員的報告，要求中央一級、大行政區一級和省市一級的一切工作部門，均應分別向中央主席和軍委主席作“三反”的報告，在1952年的頭4個月內須每月作一次報告，“違者不是官僚分子，就是貪污分子，不管什么人，一律撤職查辦”④，體現了黨中央懲治腐敗的決心和魄力。

在懲治腐敗問題上，黨中央的堅強決心具有決定性的意義。黨中央有了堅強決心和巨大魄力，真正把反腐敗斗爭當作一件大事來抓，采取堅決果斷和有力的措施，堅決懲治腐敗分子、清除腐敗現象，才能推動各級主要領導人親自動手，實施強有力的領導，才能充分發動和組織廣大群眾投身到斗爭中來，從而取得斗爭的勝利。因此，黨中央的堅強決心和巨大魄力促使各級領導親自動手，是反腐敗斗爭取得勝利的重要保證。

5. 對腐敗案件和腐敗分子進行嚴肅查處

（1）查處了一大批腐敗案件和腐敗分子。1954年3月3日，中共中央批轉中央人民政府監察委員會黨組《關于四年來監察工作情況和今后工作任務的報告及處理人民來信工作的報告》。報告顯示，四年中各級監察機關對國家機關和工作人員的違法亂紀行為進行了嚴肅的斗爭。據1950年至1953年上半年不完全統計，共處分干部43418人。僅以華北區和華東區為例：1951年上半年，華北地區各省市黨的紀律檢查委員會處理了區級以上黨員干部違紀案件3947件，其中貪污案件531件。⑤ 1951年1月至11月，華東各地法院處理貪污案件8000多件。1950年6月至1951年11月，華東人民監察委員會處理一批貪污案件，其中因個人貪污而給國家造成的財產損失達1242億元。華北軍區及軍區直屬各單位的黨的紀律檢查委員會所受理的貪污腐化墮落的案件大約占其所受理的全部案件的36.4%，其中6個貪污案件使國家損失達80多億元，相當于當時15000個農民一年的生活費用。⑥

（2）注重通過抓典型案件推動反腐敗斗爭。提起黨執政初期的反腐敗斗爭，人們總是自然地聯想到劉青山、張子善腐敗案件。一方面，劉、張案件是反腐敗斗爭中處理的貪污金額較大的案件；另一方面，劉、張二人之被處以極刑，是新中國歷史上的“開國第一刀”。由于劉、張案件在當時影響很大，所以研究中共執政初期的反腐敗斗爭就不能不提及劉、張案件。劉青山、張子善二人被捕前，分別擔任中共石家莊市委副書記、中共天津地委書記。但劉、張二人的罪行主要是在1950年到1951年分別擔任天津地委書記、天津地區專員時犯下的。他們的犯罪事實主要有：一是利用職權，盜用公款；二是從事倒買倒賣的非法經營活動；三是破壞國家政策；四是盤剝民工；五是腐化墮落，拒不悔改。正是通過對這一典型案例的嚴肅處理，極大地震懾了腐敗分子，突顯了黨和國家反腐敗的決心，有力地推動了反腐敗斗爭。

6. 開展了一系列包含反腐敗內容的運動

（1）整風運動。中共中央決定1950年夏、秋季在全黨范圍內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整風運動，以“提高干部和一般黨員的思想水平和政治水平，克服工作中所犯的錯誤”⑦。1950年5月1日，中共中央發出了《關于在全黨全軍展開整風運動的指示》。整風運動的重點是各級擔負領導工作的黨員干部。方法是自上而下，有計劃地進行。整風的過程是先組織黨員學習文件，聽取有關的啟發報告，然后密切結合各項工作任務進行檢查，分析情況，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這是整風中最重要的一個階段。中共中央關于開展整風的指示下達后，各中央局及大軍區黨委立即作了部署和安排。伴隨著各中央局和各大軍區指示的發出，全黨全軍的整風運動普遍地開展起來。中共中央為了保證這次整風運動的正確進行，采取了很多措施。這次整風運動到1950年底基本結束，雖然時間比較短，只有半年，但成效十分顯著。

（2）整黨運動。在整風運動勝利結束后不久，中共中央就決定，開展一次以整頓全黨基層組織為中心的整黨運動。1951年2月，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決定，用三年時間實現整黨任務，對黨的基層組織有計劃、有準備、有領導地進行一次普遍的整頓，以解決黨的基層組織中存在的思想不純、組織不純和作風不純的問題，進一步純潔黨的隊伍，健全黨的組織，提高黨的戰斗力。劉少奇指出，整黨的目的是為了保持黨的純潔性，提高黨的質量和戰斗力；整黨的方針是認真地謹慎地對黨的組織進行一次有計劃、有準備、有領導的普遍的整頓；整頓的方法和步驟是，首先普遍地對黨員進行一次關于黨綱黨章的教育，關于共產主義前途的教育，關于共產黨員條件的教育，在這個基礎上，對每個黨員進行登記，從而改造那些不具備或不完全具備條件的黨員，清除那些壞分子。整黨工作大體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從1951年3月到1951年秋，在部分縣級以上機關開始整黨和典型試驗；1951年冬到1952年秋為第二階段，結合“三反”運動完成領導機關的整頓工作，重點在城市中的黨政機關、群眾團體等開展整黨工作；1952年冬到1954年春為第三階段，主要在農村基層黨組織中開展整黨建黨工作。

（3）“三反”運動。對貪污、浪費和官僚主義等“三害”現象給中國經濟、政治、社會各方面帶來嚴重危害的深刻感悟，使中共中央認識到必須開展一場反貪污、反浪費和反官僚主義的斗爭，以便更好地貫徹精兵簡政、增產節約的中心任務，鞏固新生的人民民主政權，樹立良好的社會風氣。因此，中共中央在1952年12月發布了關于開展“三反”運動的一個重要決定、兩個重要指示，對發動“三反”運動進行了全面部署。一個重要決定是：1951年12月1日，中共中央作出關于實行精兵簡政、增產節約、反對貪污、反對浪費和反對官僚主義的決定，號召在全國進行一場反貪污、反浪費和反官僚主義的斗爭。兩個重要指示是：1951年12月8日，中共中央發出的關于“三反”斗爭必須大張旗鼓進行的指示；1951年12月26日，中共中央發出的關于停止整黨學習全力轉入“三反”運動的指示。在中共中央的號召下，各中央局、中央分局、省市區黨委、各大軍區黨委、中央人民政府各部都進行了具體的“三反”運動實際動員發動工作，到1952年1月中旬，“三反”運動在全國大部分地區各個系統普遍開展起來，并逐漸走向高潮。⑧ 在運動中，各地揭露了一批嚴重的貪污盜竊案件，并先后召開了坦白檢舉大會或公審大會，對于嚴重犯罪分子依法嚴懲。1952年4月，“三反”運動進入核實定案處理階段，中共中央相繼發出了《關于處理貪污浪費問題的若干規定》、《關于處理小貪污分子的五項決定》。4月21日，中央人民政府公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懲治貪污條例》。黨和政府根據上述文件所規定的關于“嚴肅與寬大相結合”和“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一般從寬，惡劣從嚴”等方針和政策，對于在運動中揭發出來的犯有貪污、浪費錯誤的人員，分別作出不同處理。1952年1月中旬，全國“三反”運動普遍展開，經過領導自我檢討、群眾檢舉揭發、有貪污行為者坦白，“三害”問題的基本情況已大體清楚，運動的重點開始轉入清查和打擊嚴重貪污分子的階段，即打“大老虎”階段。1952年10月25日，中共中央批準了關于結束“三反”的報告，“三反”運動宣告勝利結束。⑨

（4）“五反”運動。在后世的史書和回憶錄中，“五反”總是與“三反”緊密聯系在一起的。事實也的確如此。“五反”是“三反”進行到一定階段后的派生物，可以說“五反”是“三反”在另一個領域的延伸和繼續。在“三反”運動的高潮中，許多不法商人的非法行為被揭露了出來。不法商人的問題引起了各級黨政機關的高度重視。1952年1月26日，毛澤東在為中央起草的《關于在城市中限期展開大規模的堅決徹底的“五反”斗爭的指示》中，向全黨進一步說明：“在全國一切城市，首先在大城市和中等城市中，依靠工人階級、團結守法的資產階級及其他市民，向著違法的資產階級開展一個大規模的堅決的徹底的反對行賄、反對偷稅漏稅、反對盜騙國家財產、反對偷工減料和反對盜竊經濟情報的斗爭，以配合黨政軍民內部的反對貪污、反對浪費、反對官僚主義的斗爭，現在是極為必要和極為適時的。”自此，與“三反”運動相伴相生的“五反”運動在全國各地轟轟烈烈地開展了起來。

（5）“新三反”運動。1952年11月17日中共中央山東分局第二書記向明給中央寫了一份報告，報告詳細列舉了官僚主義、命令主義、違法亂紀的許多嚴重表現，并向中央提議：應結合當前的中心任務和整黨工作，對它們堅決地開展斗爭；對于犯有錯誤的干部采取思想教育與紀律懲戒相結合的方針進行處理，對于混進我各種組織的壞分子及完全蛻化變質、不可救藥的分子，則應堅決地清洗出去。⑩ 1953年1月5日，毛澤東對向明的報告作了批示，并為中共中央起草了《中央關于反對官僚主義、反對命令主義、反對違法亂紀的指示》，要求各地從1953年起，仿照山東的辦法，結合整黨建黨，從處理人民來信入手，檢查一次官僚主義、命令主義和違法亂紀分子的情況，并向他們展開堅決的斗爭。{11} 該指示傳達后，各地陸續展開“新三反”運動。“新三反”運動在持續了半年多之后基本上告一段落。

三、中共執政初期的反腐敗斗爭給我們的深刻啟示

1. 保持先進性必須堅持不懈地開展反腐敗斗爭

中國共產黨之所以是中國社會主義事業的領導核心，居于執政地位，從根本上說，這是由黨的先進性所決定的，而腐敗現象則嚴重損害黨的先進性，甚至會使黨蛻化變質。黨的先進性與黨員個人的先進性有著內在的聯系。黨的先進性規定著共產黨員的先進性，黨的先進性通過共產黨員的先進性來體現。沒有黨員的先進性，黨在思想上的先進性就沒有物質載體，在組織上的先進性就沒有物質基礎。我們從研究黨執政初期的反腐敗斗爭中可以發現，保持黨的先進性必須堅持不懈地開展反腐敗斗爭。從一系列包含反腐敗內容的運動所取得的成效中，我們可以看到反腐敗斗爭的勝利對保持黨的先進性有著極大的促進作用。如經過了整黨、整風運動，黨員的思想水平、政治水平得到了很大的提高，為保持黨的先進性提供了有力的保證。從一定意義上講，黨領導的每一場反腐敗斗爭，都是一次深刻的、實際的保持黨的先進性的教育運動，同時也是提高黨的戰斗力和執政能力、增強黨執政的合法性的重大舉措。

因此，為了始終保持我們黨的先進性，必須大力加強黨風廉政建設，深入開展反腐敗斗爭，以保持黨的肌體的純潔、健康和生機活力。為此，我們黨始終堅持黨要管黨、從嚴治黨。一方面，旗幟鮮明抓反腐敗斗爭；另一方面注重從源頭上預防和解決腐敗問題，以保持黨的隊伍的純潔性和黨組織的先進性。這些年各地按照中央的有關精神，在反對形形色色的腐敗行為，糾正黨內不正之風，反對形式主義、官僚主義和弄虛作假等方面做了不少工作。毋庸置疑，這些努力，都有效地促進了黨的先進性建設。

2. 開展反腐敗斗爭必須切實加強黨的領導

中共執政初期反腐敗斗爭的勝利，教育了干部，純潔了隊伍，清除了黨和國家干部隊伍中的腐化分子，有力地抵制了舊社會遺留的惡習和資產階級的腐蝕。究其原因，很重要的一點是黨的領導十分得力。翻開《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2冊、第3冊，我們就會發現：進入“三反”以后，毛澤東代黨中央起草、批轉或以自己的名義撰寫、批示的指示、文電、信函等急劇增加，這從這一期間文稿篇目的前后對比中可以得到更加清楚的說明。1951年8月6篇，9月20篇，10月15篇，11月25篇。在“三反”運動正式開始的1951年12月，劇增到75篇，其中有關“三反”內容的46篇，約占61%。1952年1月68篇，其中有關“三反”運動內容的52篇，約占76%；2月95篇，其中有關“三反”內容的72篇，約占76%；3月57篇，其中有關“三反”內容的24篇，約占42%。從1952年4月起，由于“三反”高潮已經過去，毛澤東對此所作出的批文、指示、函電等便明顯減少。1952年4月32篇；5月14篇；6月20篇；7月15篇；8月18篇。{12} 在他批轉的有關“三反”的報告、文件、信函中， 又牽涉到不同地區、不同部門、不同方面、不同戰線等， 包含了各種各樣、千差萬別的情況。這就意味著毛澤東對“三反”運動完全是在擔負著全面督戰的責任。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得知，中共執政初期反腐敗斗爭的勝利是與當時領導人的得力領導和高度重視分不開的。因此，只有各級領導高度重視，積極響應反腐敗的號召，反腐敗斗爭才能真正地收到實效，這一點同樣適用于新時期的反腐敗斗爭。

3. 要圍繞不同時期的中心任務開展反腐敗斗爭

反腐敗斗爭是各個時期中心工作的一部分，也是整個中心工作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反腐敗斗爭要圍繞黨的基本路線、中心工作和歷史任務來展開，服務于黨所從事的偉大事業。反腐敗斗爭不是孤立的，一定要和黨所從事的偉大事業相統一，不能隔離開來。中共執政初期的反腐敗斗爭是時刻圍繞著當時黨的中心任務來開展的，就是為了鞏固新生的人民政權，為爭取國家的財政經濟狀況的基本好轉而斗爭。黨執政初期是一個過渡時期，這一時期的總路線和總任務是要在一個相當長的時間內，逐步實現國家的社會主義工業化，并逐步實現國家對農業、對手工業、對資本主義工商業的社會主義改造。通過對黨執政初期反腐敗斗爭的研究發現，當時的反腐敗斗爭正是緊緊圍繞著黨的這一中心任務開展的，并取得了巨大的成績，為社會主義改造的勝利作出了重要貢獻。

黨執政初期的反腐敗斗爭給當前的反腐敗實踐提供了許多寶貴的經驗，但是我們不能生搬硬套，要靈活加以應用。在新的形勢下，整個社會的方方面面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黨現階段的中心任務也發生了變化。現階段黨的中心任務是領導和團結全國各族人民，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堅持改革開放，自立更生，艱苦奮斗，為把我國建設成為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奮斗。因此，我們當前反腐敗必須圍繞上述的內容來開展，反腐敗斗爭需要根據新時期的國情來分析研究，要緊緊圍繞新時期黨的中心任務來開展。

4. 必須將斗爭納入法制化軌道，防止擴大化

任何一個歷史事件的發生都不可避免地打上時代的烙印，因而都具有一定的歷史局限性。中共執政初期的反腐敗斗爭也不例外。分析和指出這一運動所存在的歷史局限性，是為了總結歷史經驗教訓，給今天以借鑒，而不是苛求和指責前人。中共執政初期反腐敗斗爭的歷史局限性主要表現在：第一，在性質上把反腐敗斗爭看作是階級斗爭； 第二，在斗爭形式上依靠大規模的群眾運動；第三，在反腐敗斗爭中，曾經出現過擴大化的苗頭，傷害了一些同志，正常的工作秩序也受到了一些影響。

5. 反腐敗必須標本兼治，主要在治本上下工夫

中共執政初期的反腐敗斗爭對腐敗分子給予了沉重的打擊，對大貪污犯依法判處死刑的嚴厲制裁起到了兩個方面的作用：一是使腐敗分子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二是在相當程度上警示了后人，強化了權力主體“不敢貪”的心理約束。綜觀這一時期的反腐敗斗爭，在治標方面可以說是雷厲風行、嚴懲不貸、行之有效，但在治本方面卻還做得不夠好，實際上并未從根本的體制、機制和制度的層面上解決問題，這就為后來一遇合適氣候腐敗就卷土重來埋下了禍根。因此，新時期的反腐敗斗爭必須高度重視標本兼治，并且應當主要在治本上加大力度，真正從源頭上預防和治理腐敗，在繼續加強正面的思想教育和有效的懲治措施的同時，更應該努力建立和完善有效的監督機制，要更多地把工作的著重點、著力點放到體制、機制和制度的健全、完善和改革上面來。

6. 新時期的反腐敗斗爭必須與時俱進

在新的歷史時期，雖然腐敗現象還依然存在，但腐敗存在的社會載體和中共執政初期反腐敗斗爭時期相比已經發生了歷史性的變化。就社會制度而言，我國的社會制度已經從20世紀50年代初的新民主主義社會進入到了社會主義社會的初級階段。雖然這一歷史階段和新民主主義社會相比有多種經濟成分并存的相似性，但是二者之間卻存在本質的區別，這就是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不存在一個獨立的資產階級。雖然在改革開放的今天，出現了一定的社會分層，整個社會成員具體的社會地位和經濟狀況出現差異，但我國的根本政治制度沒有改變，人民當家作主的地位沒有改變。由于在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不存在一個獨立的資產階級，因而也就根本談不上資產階級向共產黨“猖狂進攻”的問題。

因此，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反腐敗斗爭應具有新的特點，這就是要加大依法懲治腐敗的力度。這主要是因為：一方面，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歷史條件下，社會上以及黨內出現的各種腐敗現象主要表現為違紀、違法和犯罪，而不是一個階級向另一個階級的進攻；另一方面，我國懲治腐敗的法律法規已逐步建立健全起來，而不像黨執政初期通過搞運動來反腐時缺少可遵循、適用的法律和規章。因此，我們對于各種腐敗現象雖然同樣是要一如既往地堅決懲治，但已不能再像黨執政初期那樣把懲治腐敗當作階級斗爭來看待，也不能再像黨執政初期那樣大張旗鼓地通過發動大規模的群眾運動來開展反腐敗斗爭了。

注釋：

① 秦德占：《近代中國的歷程》，經濟日報出版社、陜西旅游出版社1997年版，第954頁。

②⑨ 王朝彬：《三反實錄》，警官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第2、5頁。

③ 馬齊彬、陳文斌等：《中國共產黨執政四十年1949—1989》，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9年版，第51頁。

④ 《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3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88年版，第12頁。

⑤ 這是按當時流通的人民幣計算的，我們稱之為“舊幣”。文中凡是涉及人民幣數額的數字，沒有特別指明的均指舊幣。中國人民銀行自1955年3月1日起發行新人民幣，代替原來流通的舊人民幣，新幣1元等于舊幣10000元。

⑥ 孫瑞鳶：《三反五反運動》，新華出版社1991年版，第14頁。

⑦ 《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1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87年版，第396頁。

⑧ 王順生、李軍：《“三反”運動研究》，中共黨史出版社2006年版，第32-34頁。

⑩ 《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4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0年版，第11頁。

{11} 《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4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10頁。

{12} 唐正芒：《毛澤東領導“三反”運動的主要特點》，《毛澤東思想研究》1997年第4期。

作者簡介：鄒榮，男，1984年生，湖北監利人，武漢大學中國傳統文化研究中心博士生，湖北武漢，430072；李樂剛，男，1952年生，湖北仙桃人，湖北省監察學會副會長、湖北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湖北武漢，430077。

（責任編輯 劉龍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