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是語言的藝術。文學欣賞是通過語言來進行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文學作品特殊的魅力,就在于語言的魅力。揣摩是欣賞的基礎,在揣摩的基礎上,我們可以進一步欣賞小說語言的美感。
1.深入文本,品味語言
在初讀的基礎上,以欣賞語言為目的慢慢讀,細心玩味,發(fā)現其不易察覺的妙處。《 寶玉挨打 》這篇文章,在寶玉挨打之后,三個關愛他的女孩子前來探望他,她們分別是襲人、寶釵和黛玉。每個人都對寶玉說了一番話,細細品味,不禁為曹公的遣詞造句之匠心而嘆服。襲人沖著體無完膚的寶玉咬著牙道:“我的娘,怎么下這般的狠手!你但凡聽我一句話,也不得到這步地位。幸而沒動筋骨,倘或打出個殘疾來,可叫人怎么樣呢!”既表示同情,又不忘規(guī)勸和表功。但中心還是在“我”上,寶玉對于襲人既是主又是夫,如果打壞了,這妾可就當不了啦。而寶釵則點頭嘆道:“早聽人一句話,也不至今日。別說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們看著,心里也——”剛說了半句又忙咽住,紅了臉,低下頭來。她第一次當眾流露出擔憂牽掛,卻十分得體,稍微有些露意,馬上收住。她也要標榜自己一貫正確,所以說“早聽人一句話”,但絕不像襲人那樣急于表功,而是一派淑女風度。她要表明自己心疼寶玉,卻先抬出老太太、太太來,然后說“我們”(她不說“我”)也心疼,字斟句酌,不越位,不說過頭的話,完全合乎她沉穩(wěn)的個性和大家閨秀的身份。而黛玉來看寶玉,滿面淚光,兩個眼睛腫得桃兒一般,只抽抽噎噎地說了一句:“你從此可都改了罷!”她才是真正了解寶玉的人,那氣噎喉堵、抽抽噎噎的一句可曾想到自己半點?這樣的滴血之語,比寶釵一副大義凜然的衛(wèi)道士形象更叫人可疼可愛。感情的高下有別,就在“有我”“無我”之分。而這句只有知己才能說得出聽得懂的話換來了寶玉的三個字“你放心”。這三個字的內涵也值得細細品味,這三個字是最樸素又是最動人的情話,“只可為知己者言,難為外人道也”。“你放心”三個字,其實是寶玉向黛玉的徹心交代。在那樣一個必須深藏感情的年代,在那個禁錮真愛的深宅大院里,滿腔心事無處訴,千言萬語只化作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你放心”,這是他們之間最深的承諾,包含了多少熾熱和無奈!
2.抓住人物的鮮明語態(tài)
語態(tài)是人們說話時的表情和動作,它隨著談話內容和所表達的感情的變化而變化。因而品味人物對話時的語態(tài),也有助于我們分析人物的性格特點。如《 范進中舉 》中,作者這樣精心刻畫范進中舉后的語態(tài):“范進不看便罷,看了一遍,又念了一遍,自己把兩手拍了一下,笑了一聲,道:‘噫!好了!我中了!’”范進為何要“看了一遍,又念了一遍”?這充分說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苦苦追求了幾十年的夢想就這樣實現了嗎?接下來的一“拍”一“笑”更是耐人咀嚼,它再現了一個窮困潦倒的秀才突然中舉后的欣喜若狂之態(tài),揭示了封建科舉的毒害深入到了士人的骨髓。再如《 孔乙己 》中,別人取笑孔乙己偷了何家的書,“孔乙己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竊書不能算偷……’”這里漲紅了的臉、條條綻出的青筋不正是孔乙己窘迫內心的外化嗎?孔乙己的窮酸于此處可見。
3.聯系說話的特定背景
背景是對人物描寫和事件發(fā)展起烘托作用的時代環(huán)境,它包括社會動態(tài)、人事變遷和現實環(huán)境等。人是社會中的人,外界環(huán)境的改變,必然要投射到內心,然后在人物的言談舉止中表現出來。所以在分析人物個性化的語言時,聯系特定的背景是很有必要的。如《 范進中舉 》中,中舉前后岳父胡屠戶與范進的對話,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范進在中舉前,有一次向他岳父借盤費鄉(xiāng)試,胡屠戶不但不借,還將范進罵了一個狗血噴頭:“像你這尖嘴猴腮,也該撒泡尿自己照照!不三不四就想天鵝屁吃!趁早收了這條心。”而中舉后,同是這個胡屠戶,卻換了一副嘴臉:“我的這個賢婿,才學又高,品貌又好,就是城里頭那張府、周府這些老爺,也沒有我女婿這樣一個體面的相貌。”兩處談話,胡屠戶態(tài)度反差極大,究其原因,是對話背景發(fā)生了變化。范進中舉前身無分文、窮困潦倒,而中舉后就意味著從此平步青云,有大把的銀子,勢利而善于逢迎巴結的胡屠戶怎么會不前倨后恭呢?
(作者單位:倪效思,鄆城實驗中學,山東 鄆城,274700;李文娟,山東廣播電視大學,山東 濟南,250101)